第158章坦白


    事情鬧開了,已經選擇不留情麵了,小趙氏自知再奢求不了什麽,隻能灰頭土臉的離開。


    趙夫人一句話都不願意跟她多說,讓底下的丫頭送了她回她自己的院子裏去,又吩咐了人,單盯著她,看著她收拾行李。


    李清樂雖然覺得這樣子太難看了,可想想杜錦歡做的那些事,自然也就不說什麽。


    溫長玄看趙夫人還是生氣的,怕她把那口氣憋著,就叫知雲去煮安神的湯藥,另在室內點上了安神的香。


    趙夫人揉著眉心:“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沒有外人在,你們總應該跟我說清楚吧?”


    溫長玄抿唇,轉頭去看溫桃蹊,什麽都沒說。


    溫桃蹊緩了口氣:“本來也沒想瞞著阿娘的,說實話,是大嫂去找的我,說聽見姨媽跟您提起來表姐的婚事,想讓您去跟祖母說,請祖母出麵,替她保媒,所以大嫂才借故辭出來,讓我來跟您把事情攤開了說。”


    趙夫人的手一頓:“所以你本來是要來跟我說坦白這件事,卻剛好碰見了你姨媽在,她又上手去碰你,你裝模作樣的,叫我發現你手臂傷了?”


    她乖巧點頭,甕聲說是:“原本不應該跟阿娘使心眼子,但剛好就是碰見了,我那會兒心思一動,想著跟您直說,好像不如這樣子好,畢竟姨媽也在的,我直截了當的說了,她必有許多話來堵我的口,借著她碰了我傷口,再說出這些話,反而好一些。”


    這些都不是頂要緊的。


    耍心眼子算什麽,何況這點小伎倆,在趙夫人看來,根本就算不上什麽心眼子,要換了是她,她也不會在方才的情形之下直白的說。


    可是說了這麽一車的話,她還是不知道事情的起因。


    她招手叫溫桃蹊近前,等丫頭靠近了,在她身側坐下去了,她拉了溫桃蹊的手:“那你再跟我說說,錦歡為什麽要害你?”


    溫桃蹊小臉兒一垮,眉眼耷拉下去:“表姐喜歡陸掌櫃。”


    趙夫人正擺弄她手腕上那隻羊脂白玉的鐲呢,猛然一頓:“她喜歡陸景明?那跟你有什麽關係?”


    這些話她是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的。


    溫長玄大概是看出來呢,便順勢把這話給接了過來:“陸兄他對桃蹊……”


    他支支吾吾的,就沒說出後頭半句話。


    趙夫人心頭一緊,低頭又去看乖順的窩在她身側的小女兒:“什麽時候的事?”


    溫桃蹊吸了吸鼻頭:“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這樣了。”


    溫長玄拿不準趙夫人的心思,也怕她為這個再動氣發作一場,便趕在趙夫人開口之前,先攔了兩句:“她的確是不知道,最早那會兒,陸兄跟我提過一句,跟大哥可能也提過幾句,但後來大哥幾次追問,我也問過,他都不承認,直到前段時間……”


    提起梁家的事情,他總有些小心翼翼的,怕再勾起溫桃蹊的傷心事。


    於是他頓了下:“前段時間不是在梁家鬧得挺不愉快嗎?陸兄才親口承認了他的心思,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會把吳二一頓毒打,這事兒後來我跟大哥說了,想讓大哥說說他來著,不過沒告訴桃蹊。”


    趙夫人越聽越是頭疼:“那後來桃蹊又是怎麽知道的?不對——”


    她反問了一句,當下反應過來什麽,麵色一沉:“錦歡看上了陸景明,但陸景明心裏裝著的是桃蹊,所以錦歡懷恨在心,嫉妒桃蹊,才先用熱茶燙傷她,又在外散播謠言,毀桃蹊的名聲,是這麽回事?”


    溫長玄點頭說是:“這事兒說來也很簡單的,那天陸兄來找大哥,錦歡不知道怎麽回事,偷偷跑到了大哥書房外,也就那麽巧,偷聽了大哥跟陸兄說話,知道了這件事。大哥那會兒就看出了錦歡的心思,提點了她兩句,想勸她收收心,別把心思放在陸兄身上,但她大概覺得……覺得大哥是偏心桃蹊,才那樣說她,因此記恨起桃蹊來。”


    趙夫人呼吸一滯。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在她看來,她女兒自然是千般萬般的好,一個杜錦歡,算得了什麽?也敢因為這樣的事情而記恨她女兒?


    “怪不得她會用桃蹊送她那支金簪去買通外麵的潑皮無賴。”趙夫人聲音清冷,眉頭緊鎖,“但你們未免也太放肆,這種事情,居然也敢瞞著長輩們嗎?”


    素日裏和善的人,端足了氣勢,也是頗嚇人的。


    溫桃蹊打了個激靈:“阿娘別生氣。”


    她聲兒噥噥的,聽的人通體舒暢,趙夫人做了深呼吸狀:“她又是什麽時候看上的陸景明?”


    這溫長玄就不得而知了。


    於是他搖頭,可他剛想說不清楚呢,溫桃蹊一抬頭,打了岔:“我估摸著,她早在益陽的時候,就很中意陸掌櫃,今次到歙州來,我先前還想過,她就是奔著陸掌櫃來的,隻是不敢跟姨媽說,才把那點心思都藏在心裏。”


    趙夫人反手拉開她:“她跟你說過?”


    溫桃蹊抿緊了唇角,起先點頭,旋即又搖頭:“沒有明著跟我說過,但之前我們在外頭閑逛,玉器鋪子裏偶遇陸掌櫃的時候,說過幾句話,表姐那會兒沒見著陸掌櫃的麵兒,就跟我提了兩句,說改日陸掌櫃進府找大哥,讓我領她去偷偷的看一看。我想這太不成體統,但怕傷了她的麵子,不好當麵反駁,私下裏就告訴了大嫂,這些天也一直都防著她,就不知道那天她怎麽偷偷跑到前頭去的。”


    原來這裏頭竟有這許多她不知道的事。


    一股子無力感油然而生,趙夫人看著一雙兒女,竟恍然生出孩子長大了,再用不著她來操心的感覺。


    她不得不承認,李清樂是個很不錯的兒媳,自從李清樂掌家以來,小打小鬧雖然也有過,但她這個年紀,已經做的相當不錯,就連上次後廚上的那件事,她提點了幾句,也生了一場氣,李清樂不也料理的幹幹淨淨了嗎?


    她想,往後的日子,她也就隻需要替小兒子和這個女兒操操心,再往後,就隻等著含飴弄孫,享清福了。


    但突然有一天,發現孩子們瞞了她這麽多事兒,心裏還是泛起酸楚。


    溫桃蹊瞧見她眼角眉梢的難過,忙往她身邊兒靠攏:“我們隻是不想讓阿娘操勞,更不想叫阿娘擔心。姨媽住進來之前,您就一直心神不寧,我想著,好不容易這些日子您清閑了,日子過的舒舒服服的,我和哥哥們都陪在您身邊,這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真不想說給您聽。”


    李清樂見狀便跟著一起勸起來:“也是我們年輕曆練少,實在沒想到這些小事兒積攢起來,到最後,鬧成這個樣子,還傷了桃蹊。原來隻想著,不叫錦歡做的太出格,她小女兒家的心思,時日久了,也就漸次淡了,翻騰不出什麽花兒來,我多盯著她一些,也不妨事兒。”


    可這些,從來都算不得小事。


    無論是杜錦歡喜歡陸景明,還是陸景明看上了桃蹊,牽扯到男女情愛一事,於趙夫人而言,怎麽能算是小事?


    是以她臉色不大好看:“有人惦記著咱們家未出閣的姑娘,你覺得,這是小事?”


    李清樂本來是想勸一勸的,可她說這話的時候,也實在沒想那麽多,一個不留神,反倒叫趙夫人搶白回來。


    她麵上羞臊,掖著手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溫桃蹊見她這樣子,怕趙夫人把怒火和怨氣全都發泄在她身上,便撇嘴撒嬌:“可我最開始的時候,也覺得是小事的呀?況且大嫂也並不知道陸掌櫃他對我……”


    她欲言又止,一筆帶過:“阿娘要責罵,倒不如把大哥叫來,你把他好好罵上一頓,這可不幹大嫂的事兒。”


    趙夫人是有氣,但也真不至於為這個就非要責罵誰。


    事情至此,總算是告一段落,過去的,也都過去了。


    杜錦歡離開了歙州城,自然就不怕她再興風作浪,且她一定會把這事兒告訴娘家和弟弟,杜錦歡今後婚配如何,憑她自己的命數了。


    趙夫人長舒了口氣:“算了,反正現在已經這樣子了,我再罵你們,你們心裏還要不服氣。到底你們如今都大了,主意大得很,遇上事兒,也不願跟我說,自己私下裏就處置料理了,也不過是,等真的有一天,你們攏不住了,才鬧到我跟前來,叫我替你們收拾爛攤子罷了。”


    她一麵說,一麵又去揉溫桃蹊的腦袋:“你年紀還小呢,前頭幾個月親家太太提起你的婚事,我還說要多留你幾年,陪在娘身邊兒不好嗎?”


    溫桃蹊麵頰泛起紅暈,可心裏越發緊張:“阿娘,我沒那些心思的,您別往我頭上賴呀。”


    “你說沒有,那就沒有吧。”


    趙夫人無奈搖頭,又揉了她兩把,才打發她跟李清樂出去。


    溫桃蹊有些不服氣,支開了她,分明另有話要跟二哥說,她隱隱能感覺到,阿娘要說的事情,一定跟她有關係。


    但李清樂拉了她告禮,又拽著她出了門,非是不叫她在屋裏多聽。


    一出了門,下了垂帶踏跺,走出去沒有三五步,她奮力抽回自己的手:“大嫂拉我做什麽呀?”


    李清樂看她反身要回去,忙又去抓了她手腕:“母親既然有話要單獨跟長玄說,你杵在跟前,母親也不會說了。今天鬧了這麽一出,母親這會兒看著是沒什麽,但心裏指不定如何憋悶,你叫她跟長玄說說話吧,真要是想知道,你回頭去纏長玄,叫他說給你聽,他還能不告訴你的?聽話,跟我走。”


    溫桃蹊這才收住了腳步。


    這話有道理,她留在屋裏,阿娘又不肯說,她走了,二哥聽完了,回頭她去纏著二哥說給她聽,不也一樣的嗎?


    她臉上這才重新有了笑意:“那也好,我跟大嫂回昌鶴院去,你叫照人去盯著杜錦歡收拾東西,我本來很想親自去,但一想到她幹的事情,我心裏就膈應,最好還是不要見麵,但這個威風是不能不逞的,阿娘打發了人去盯著,我也要——叫照人和連翹一起去,就是要告訴她,這裏是溫家,是我的家,我要她住她能住,我不要她住,她就隻能收拾東西灰溜溜的走人!”


    李清樂拿她沒辦法,這話聽著像是孩子賭氣,也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可聽著就是叫人那麽喜歡。


    這才該是溫桃蹊該有的樣子。


    她心下鬆了口氣,拉了人一起回昌鶴院,又一麵吩咐照人跟著連翹去盯著杜錦歡母女,餘下一概不提罷了。


    卻說趙夫人那裏單留了溫長玄一個,反倒弄得他坐立不安的。


    偏偏趙夫人好半晌都沒開口,溫長玄猶豫了半天,吞了口口水,叫了聲娘:“您把大嫂和桃蹊支走,要跟我說什麽呀?”


    趙夫人一眼剜過去:“陸景明和你妹妹,私下裏往來很頻繁?”


    他一愣,連連搖頭:“桃蹊規規矩矩的,怎麽會私下裏見陸兄。”


    他這才明白過來,趙夫人想要問什麽。


    於是低歎一聲:“這裏頭還有些別的事,您既然不怎麽放心,今兒也把話都攤開說了,那我細細的同您回了吧,反正這些話,我估摸著大哥是不會跟您明說,桃蹊她心裏忌諱著,八成也不會說,回頭您還是稀裏糊塗的。”


    趙夫人眉心一挑:“你說你的,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溫長玄略思忖了須臾,便把先前發生的那些,揀了重點的,同趙夫人娓娓道來。


    當初陸景明是如何糾纏起溫桃蹊的。


    陸景明起初是帶著什麽樣的目的接近溫桃蹊的。


    甚至於,陸景明那時坦白明言,開誠布公的和他們交談。


    再到後來,陸景明仍舊幾次三番送東西給溫桃蹊。


    再一直到梁家宴上……


    等溫長玄把這些都說完了,已是小半個時辰過去。


    趙夫人麵色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隻是眼神明滅幾變,晦澀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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