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結發為夫妻


    溫長玄眼皮一跳,隻覺得腦袋嗡嗡的,腳步登時就收住了。


    李清雲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捂著嘴,眉眼又垂了垂:“誰讓你招我。”


    先前的囂張氣焰褪去大半,溫長玄無奈搖頭:“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嗎?你真是越發胡鬧了。這麽大個姑娘了,當著我說說也就算了,倘或給家裏長輩聽了去,你要怎麽樣?”


    誰知道他不罵人,李清雲反而長鬆口氣,又囂張跋扈起來,衝著他叫囂:“我說都說了,你告我的狀去啊。”


    溫長玄眸色一沉,麵上也凝了凝,一把按住她肩膀:“走,回家。”


    “別呀!”


    李清雲才有些急了:“不是要帶我去聽戲嗎?怎麽就要回家?”


    溫長玄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了會兒:“還跟我嚷嚷不?”


    她一時垂頭喪氣:“從小到大就會欺負我。”


    溫長玄卻愣了。


    欺負李清雲?


    他小的時候雖然是個豪橫的主兒,但卻從不在內宅欺負姊妹,尤其是年紀更小的這幾個。


    平素裏一起玩兒的,他最驕縱的,怕就是李清雲了。


    這小姑娘還真是蠻不講理的。


    他鬆了手,低頭側目去看。


    其實她真是長大了。


    以前臉上掛些肉,小臉兒胖嘟嘟的,撒起嬌來特別的可愛。


    又生的唇紅齒白,是個清麗女孩兒。


    現在長大了些,也長開了,臉上的肉肉眼可見的消失,一張小臉兒越發尖瘦,巴掌大小。


    她是最明豔的姑娘,天真爛漫的。


    他想著,一抬手,又在她頭頂上揉了一把。


    李清雲虛一躲:“幹嘛呀?”


    “四下無人,就咱們兩個,你跟我說說,真沒想過去禍害誰?”


    李清雲虎著個臉:“你倒一本正經問我這些,我要告你的狀,做兄長的沒個正經!”


    正經這兩個字從她李清雲的口中說出來,溫長玄就放聲笑起來了。


    他真的笑了好半天,直到兩個人走出長街,他才斂去了笑意。


    李清雲知道他在笑什麽,一時間臉上就泛了紅暈。


    她其實最沒心眼了,可眼下就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大約是因為她口無遮攔的那句話……


    溫長玄笑了半天她也不吭聲,這實在不像他,於是他收斂起來:“怎麽不說話?”


    “不想跟你說話。”


    聲兒小的幾乎聽不到,隱隱透著些害羞。


    溫長玄仔細想了想,就明白了症結在哪裏,當然不會追著問,索性也不再提了,領了她往戲樓去,又掏了銀子,點了兩出她素日愛聽的,又要了她愛吃的茶點,聽她在耳邊嘰嘰喳喳,品評著哪一句唱的不好,哪一句絕妙。


    等聽完了戲,也到了日近黃昏時。


    從戲樓出來,溫長玄本來打算直接送她回李家去,偏偏她不肯。


    聽了一下午的戲,不見一丁點兒困意,反而精神得很:“林蘅姐姐不知道走沒走,我先跟你回去,她要沒走,我還得跟她要東西呢!”


    溫長玄一怔:“林姑娘欠了你什麽?”


    她嘟囔著說不是:“她從京城來,為三姐姐大婚,帶了幾口大箱子,全是送給三姐姐的,憑什麽沒我的?我得要我的禮物去。”


    溫長玄撲哧一聲笑出來:“桃蹊要大婚,林姑娘給她備禮,憑什麽要給你準備呢?”


    “因為我可愛!”


    ·


    溫桃蹊大婚那天,林蘅也來得很早。


    當初在京城,她怎麽陪著林蘅出嫁,如今林蘅也就怎麽陪著她。


    雖然溫桃蹊自個兒家裏有姊妹,也還有李清雲在,可她仍舊拉著林蘅,不許林蘅離開半步,倒引得李清樂哭笑不得。


    陸家手筆大,溫家也不差。


    溫桃蹊陪嫁的單子,足足列了有六頁多。


    除了把陸景明送來的聘禮算進去外,溫家自己備下的,再加上趙夫人的陪嫁,從溫家往陸府去,花轎後跟著的箱子,說是十裏紅妝也不為過。


    歙州城中不興上午時迎親,是以等到拜過天地,鬧過洞房,天色就已經晚了。


    陸景明被拉出去吃酒,偏他是個最有分寸,也最機靈的。


    旁人來敬酒,他吃的就猛,有那麽七八杯下了肚,就直喊頭暈,連站也站不穩了。


    明禮扶著他到其他桌上去敬酒,沒敬兩桌,就被人給勸了下來。


    於是主仆兩個就往內宅喜房的方向去。


    等到確定了四下不見外人,陸景明從明禮手上掙出來,揉了眉心:“林姑娘走了嗎?”


    “叫人去回過話,這會兒已經走了的。”


    陸景明哦了聲:“你別跟著了,去叫廚房把給夫人備著的菜再熱一遍。”


    明禮欸的應了,眼看著上房院月洞門就在眼前,他收了腿:“那我去了。”


    陸景明擺手叫他去,也沒再理會他。


    穿過月洞門,他看著廊下的大紅燈籠,還有懸著的茜紅紗,深吸口氣,抬了頭,月色皎潔。


    他心愛的姑娘,就在屋裏等著他。


    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令他高興,甚至有些感動。


    無怪老話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金榜題名他是沒機會了——


    陸景明噙著笑進去的時候,溫桃蹊正盤腿坐在喜床上的。


    她大概是真的餓壞了,又沒人管她,連撒在床上的花生紅棗也吃,把那花生殼扔了一地。


    陸景明愣了愣,一抬手,揉眼,定睛再看:“你……”


    溫桃蹊小臉兒騰地一下就紅了,從床上爬下來,趿拉著繡鞋踩好,就要起身來,還拿腳去踢地上的花生殼。


    偏偏她手忙腳亂,一時還想著拿了蓋頭重新給自己蓋上,頭上的冠太沉,身上的喜服也重,累贅的不得了,一個身形不穩,差點兒摔了。


    陸景明橫步跨上去,把人給扶住了,失笑搖頭,打發白翹和連翹去:“我叫廚房備有吃的,你們去告訴,叫他們送上來,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捂嘴笑著應了就往外退。


    陸景明把人扶著坐在床上,自己在她身邊兒坐下來,看了一眼她頭上的冠:“頂著不嫌沉嗎?”


    她撇嘴:“這是要你來卸的,我不能自己拆下來,不吉利。”


    陸景明研究了會兒,索性把外袍拖了,上了床,跪坐在她身後,替她卸去沉重的頭麵,一麵動手,一麵打趣她:“這喜服也夠沉的,累贅又礙事,我也替你脫了?”


    溫桃蹊並不是沒經曆過的,可照樣羞紅了臉。


    頭上的累贅卸下來,她的活動就方便了好多,抱著喜服就站起身,遠離了床榻,往圓桌旁邊兒挪過去:“我等著吃飯呢!”


    她是新婦,一應都要最喜慶,是以臉上的胭脂也塗得多,小臉兒本來就紅撲撲的,倒看不真切本身的顏色。


    陸景明看了會兒,仿佛是覺得礙眼,從床上挪下來,出了臥房。


    溫桃蹊誒了聲才要問他幹嘛呢,他已經擰了帕子回來:“給你擦擦臉?”


    她笑著接過來:“你給我準備了什麽好吃的呀?不過會不會不好?新婦出嫁,是不好吃熱食的,你叫人給我備著菜,萬一給母親知道了,會不會怪我不懂規矩?”


    “你怎麽……”


    他聲音戛然而止。


    她是該知道。


    不說嶽母會教她,她前世嫁過人,對這些規矩,當然了如指掌。


    溫桃蹊看他臉色有些不對,低歎了聲:“你不是到現在還要吃這個幹醋吧?”


    陸景明不輕不重的哼了聲,從她手上取了帕子來,替她擦著臉。


    幹幹淨淨的一張小臉兒露出來,陸景明臉上才有了喜色。


    正好白翹端了菜進門來,往圓桌上放了,剛要開口問,他擺手叫退下去。


    溫桃蹊拿了筷子戳戳這個,戳戳那個:“你這是在外頭買的吧?”


    他嗯了聲,替她挽袖子:“肘子和蟹粥是在外麵買的,你吃別的吧,蟹粥別吃了,我多吃了兩杯酒,也忘了交代他們,放了這麽半晌,熱過一遍的,仔細吃了鬧肚子。”


    但溫桃蹊是最愛吃這個的,眼巴巴的看著,舍不得的很。


    陸景明叫她那模樣逗笑了:“明兒我帶你出去吃新鮮的。”


    “別。”溫桃蹊挖了塊兒奶酪,才送到嘴裏,一聽這個,忙抬眼看她,“我母親說叫我別由著性子胡來,母親現下還在歙州小住,我才不跟你出去亂跑呢。”


    陸景明知道她的意思,揉了揉她頭頂:“沒事,母親是不計較這個的,將來她也不是總跟著咱們過日子,現下拘著你做什麽?怪沒意思的。”


    她胡亂的嗯了兩聲應了:“我知道呀,而且母親近來也很喜歡我,大概不會拘著我,可我總要把規矩做足了,總不好蹬鼻子上臉。”


    她堅持,陸景明也不好說什麽,隻記下明日叫人去給她買了蟹粥回來而已。


    等看著她吃得差不多,陸景明才叫了她一聲。


    溫桃蹊把筷子放回去,心滿意足的拍拍小肚子:“怎麽了?”


    “母親在家裏住的這陣子,我府上的賬,母親也沒過手,眼下你過門了,我原是想著,這些事兒,我自己來料理,你隻管吃喝玩樂享福就好,但又怕外頭人知道了,要胡言亂語。”


    他去換了條新的帕子,給她擦手擦嘴:“你非要在母親跟前立規矩,不如叫母親帶著你看家裏的賬?”


    “你之前為什麽不讓母親過手?”


    溫桃蹊一愣,握了他的手,沒叫他再動。


    陸景明把她眼底的困惑看在眼中,歎了聲:“這些年我和家裏頭是分開過的,外人不全知道,但我自己的賬是我自己的,陸家的是陸家的,母親來了歙州後,也沒提這個,宅子裏的事兒,我也沒想叫她來料理。


    說出來顯得生分,可你嫁了我,我總要讓你知道,這沒什麽好瞞著的。”


    溫桃蹊呼吸一滯。


    他知道陸景明和家裏關係僵的很,但她萬萬沒想到……


    陸景明的母親,是很疼他的。


    這些天她總陪著,也能看得出來,就連母親都說,陸夫人是把陸景明當心肝兒疼的。


    她無意去弄清楚,為什麽一家子關係弄成這樣,更不想知道,婆母怎麽就沒能勸和,橫豎已經成了這樣。


    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到如今再想緩和,隻怕也困難。


    畢竟今日她大婚,聽林蘅說,都沒見陸景明父兄有多好的臉色給人看,不過敷衍過去的而已。


    溫桃蹊抿了抿唇,搖頭說不用:“大嫂教過我看賬本,這些我也能慢慢學著料理,有不會的,我問你也行,你既然沒叫母親過手家裏的賬……就別勞母親費心了。”


    陸景明唇角揚了揚,怕她不受用,更怕她擔心,便去玩笑她:“真是沒想到,小小的年紀,會的還不少,竟連看賬的本事也學會了。”


    溫桃蹊就張口啐他,差點兒沒脫口而出,前世她嫁林月泉,內宅中饋也是她一手料理。


    隻不過話到嘴邊,想起眼前這個是個最小心眼的,吞了回去而已。


    她看著一桌子的菜:“我吃不完了呀,你準備的也太多了點兒。”


    陸景明去拉她的手:“放著唄,明兒叫她們收拾了,咱們還有正事兒要辦呢。”


    溫桃蹊紅著臉往外抽手:“你少不正經。”


    “大婚之夜,喜房喜床,我怎麽不正經?”他是鬆了手,卻長臂一撈,把要跑的人攬入懷中,牢牢地鎖在懷裏。


    溫桃蹊掙紮,不多時鬢邊就盜出薄薄的一層汗來。


    陸景明聲兒放輕緩,一低頭,附在她耳邊:“是不是熱?”


    她怔怔的不敢動了。


    他嗬出的氣,打在耳朵上,一時連她心裏都是癢癢的。


    溫桃蹊走神的工夫,喜服已經被他一件件褪去。


    等她回過神,僅餘下中衣在身上,他的手還在解她中衣上的係帶。


    溫桃蹊忙一把按住了:“你先去……去把蠟燭吹了。”


    傾國容色的人,嬌羞起來,滿臉通紅,好看極了,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陸景明撥開她的手,哪裏聽她的:“龍鳳花燭,一夜都不能滅,吹什麽?”


    “你別……”


    她話音未落,驚呼一聲,胭脂色繡了鴛鴦戲水點綴著並蒂蓮的主腰紅的人眼熱心更熱。


    陸景明眸色一暗,打橫把人抱起來,往喜床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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