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城,相較於清風城大了十倍不止。


    這裏高樓林立,街道上車水馬龍。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


    夜裏,勾欄裏的小娘子們也一刻沒閑著,但凡道上路過的俊彥公子無不會被她們撩撥一番。


    “小二,來兩壺酒!”


    一個憔悴得跟個流浪漢似的年輕人,衝進了一家路邊酒肆,口裏嚷嚷著。


    “唉,來了。”


    小二瞅見年輕人衣服料子也還過得去,便麻溜地用托盤盛上來兩壺酒和一個大瓷碗。


    “客官你請。”


    年輕人也不多廢話,隻見其手臂在桌上一抹,兩壺酒便已消失不見。


    他拋給目瞪口呆的小兒一錠碎銀子,口裏還順了句,“不用找補了。”


    人卻已經突兀的消失在了小二眼中。


    良久小二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好像做了單修士生意,這是否意味著自己的小酒肆也該漲漲價了。


    要知道,那些修士姥爺喝的酒,可都是價值千金呐。


    買酒的年輕人,自然是經過一天一夜長途疾行後的呂良。


    在第二天夜裏,呂良終於到達了紅月城。


    此時,他體內靈力已然耗盡,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憔悴,這要換做是練氣三重時的他,早該累趴在半路上了。


    買酒是為緩一口氣,也是嘴饞。


    酒好喝嗎?


    也不太好喝,但一聞到酒香,他就忍不住想要往那酒肆湊。


    此時,他正坐在一間寬敞的候客廳裏,一邊喝著酒一邊百無聊賴地盯著門外。


    “哈哈哈,貴客登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還沒見到人,便已經聞見爽朗的笑聲,看來那塊令牌的品階不低,效果出奇的好。


    呂良起身,便見到一個國字臉,臉上露出親切笑容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不出修為,但眉宇間卻與寧千雪有幾分相像,想來應該是寧千雪的近親。


    “在下呂良,青雲宗天劍峰弟子,此次前來,是想求見紅月老祖。”


    呂良拱手行禮,並飛快稟明來意。


    事態緊急,他真怕因為自己耽擱了救援,也顧不得客套什麽了。


    中年男人聞言微愣,但見呂良神色焦慮,似有急事。


    不禁搖頭歎息道:“小友來得不時候,師祖他老人家前些日去了昆侖山,說是突破在即,需向舊友求份丹藥,好提升幾分突破勝算。”


    “族裏可有及時聯係上師祖的信物?”


    呂良眉頭皺起,難怪當時即便陳紙扇與寧無常爆發大戰,卻也遲遲等不到紅月老祖。


    原來,別人壓根兒就沒在紅月城。


    中年男人麵色猶豫,見此呂良反而心中一喜。


    有戲!


    他趁熱打鐵道:“閣下不知,寧家族中那個叫寧千雪的女子,貌似得了什麽機緣,正被強敵追殺。我師姐見是世交好友之嫡係,便出手相助,可奈何敵人實力太強,已然快支撐不住了。”


    中年男人自然不知道外麵什麽情況,但寧千雪此次去的秘境,的確有可能獲得什麽了不得的寶貝,從而引來殺身之禍。


    而且呂良有青雲宗金色令牌在身,所求也不過是希望獲得支援,以兩家的交情,就算沒有寧千雪這事兒,他們也得救。


    “我已金丹巔峰,並且血月功已然小有所成,小友你看在下如何?”


    呂良搖頭道:“不瞞閣下,我師姐乃是元嬰中期,她叫陳紙扇。”


    “竟然是陳師姑?!”


    男主大驚,卻又見呂良露出不解,便拱手道:“哦,在下寧千刃,乃寧千雪大哥,在此先謝過青雲宗助拳,待我請出族中血月符。”


    血月符,乃血月老祖精血煉化,一共三張。


    一旦催動,即刻化為飛灰,紅月老祖即便身在天外,亦會立即感應到。


    此符非族中有危在旦夕的大事不可輕易催動之。


    三張命符,就相當於三次扭轉乾坤的能力,自然珍貴無比。


    可一來,寧千刃實在擔心自己的妹妹,二來,若是重寶落入敵人之手,豈非賠了夫人又折兵。三來,陳紙扇是誰?那可是青雲宗宗主的寶貝疙瘩,要是真死在紅月城附近,那他這家主也不用當了。


    打定主意,他帶著呂良便直奔寧家祠堂。


    可就在寧千刃捧著一張黃色符紙,準備催動之時,門外卻傳來一聲嗬斥。


    “寧千刃,你好大的膽!”


    來人步履沉穩,中氣十足,兩撇眉毛粗而濃密,看麵相就是那種不好相與的主。在他身後,還跟了七八位年歲不小的老人,顯然都是來製止寧千刃的。


    寧千刃手腕一顫,有些猶豫起來。


    動用血月命符這等至寶自然需要族中宿老們多數同意,但事從緩急,別人青雲宗弟子拚死在爭取時間,這邊卻要開會研究要不要用一張符紙。


    這說出去,他都嫌丟人。


    一念及此,他不再猶豫,催動金丹境靈力灌入血月符。


    “碰!”


    血月符炸成一團血霧,須臾便消散於半空。


    “好好好,寧千刃,不管你是什麽原因,今次你這家主之位看誰能保得住。”


    “老祖還活著,是非對錯,全憑老人家決斷。”


    寧千刃一副‘你敢拿我怎麽樣’的表情,氣得對麵一眾宿老紛紛大搖其頭,為首的那個濃眉老者更是有些吹胡子瞪眼。


    聰明如紅月老祖,又怎會做出架空家主的短視之舉?


    這些老人雖然族中地位很高,但卻並沒有多大的實權。


    這也是為何寧無常想要奪寶壯大自身的根源所在,隻有自身強大了,在族中才能有話語權,甚至將紅月老祖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此時寧無常不在外麵盯著寧千雪那邊的情況,此時就算他隻一個人來,寧千刃也斷然沒機會催動血月符。


    不得不說,一飲一啄自有定數。


    任由寧千刃與那些宿老吵得不可開交,呂良一個人走出了祠堂。


    許是整座府邸已經提前知悉他青雲宗弟子的身份,因此一路暢行回到候客廳,竟無人阻止,這倒也省得他多浪費口水。


    他坐在一張八仙桌前,喝著悶酒,隨著時間流逝,眉宇間那抹焦慮卻越發濃鬱。


    時間已至深夜,過了今晚,寧千雪便會抵達那處山澗,要是今晚之後紅月老祖還是沒能趕回來,那隻能說明,求援這條路走不通。


    突然,有腳步聲傳來,寧千刃皺著眉走進了候客廳。


    “出事了?”


    呂良心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看寧千刃的表情,心下已涼了半截。


    果然,寧千刃開口道:“估計老祖是被什麽重要的事情給牽製住了,不然家族存亡的危險,怎會過去一整天了都未曾回歸?”


    呂良默默地想給自己灌口酒,卻發現手中酒壺早已空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口中喃喃自語,頹然地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呂兄,我陪你一起去!”


    在得知呂良乃是陳紙扇師弟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就明顯親近了很多。


    按輩分來說,寧千刃這時候該叫呂良一聲師叔的,可他還是沒好意思,於是喊了聲‘呂兄’。


    能夠在知道元嬰境修士都不敵的情況下,還提議一同前往,單就這份魄力,呂良已經很佩服寧千刃了,又怎會拉著寧千刃去送死?


    他擺了擺手,道:“寧兄還請留步,你是家主,並不是一個人,衝動是解決不了事情的。再則,要是今晚寧家師祖回來,還得靠你告知情況,還請務必讓他即刻前往紅月城西麵的那處山澗,拜托了。”


    寧千刃也是為難,的確如呂良所言,他有顧忌,而且匯報此間情況亦非他莫屬。


    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呂良卻已走出了城主府。


    當初寧千雪判斷,紅月城援軍趕到需要半日,其實還是估算了傳信通報與整頓隊伍的時間。


    事實上,從紅月城到西麵的那處山澗,一般隊伍疾行也隻需兩個時辰。


    而此時,留給呂良的時間雖然已不足一個時辰。


    他隻想盡快趕回去,期望發生什麽奇跡,看到不一樣的結果。


    紅月老祖既然已經通知到,那他其實可以早些回去,就算不能對決戰起到什麽作用,但扛過金恕那一波試探,拖延更多的時間,應該還是有可能的。


    隻是若他提前回去,萬一因為他突然出現產生變故,直接打破那種微妙平衡,導致決戰提前怎麽辦?


    因此,他才決定,一邊等待紅月老祖,一邊掐著最後的時間趕回去。


    來時因為加上了上次同寧千雪走的兩天三夜的路程,但此時返回卻隻需要從紅月城到西麵山澗,因此一個時辰雖然有些趕,但他還是能辦到的。


    隻是在他行至半路之時,卻感覺不妙。


    隻因天空下起了雨,可明明他記得上一次決戰,並沒有下雨。


    “是我來晚了?”


    呂良感到絕望,畢竟決戰之後的事情他也沒經曆過。現在紅月老祖沒請到,參戰時機又延誤,實在是雪上加霜。


    但憑借他的感知,就算時間有所偏差,也不會太久,又怎會突然變天?


    他加快腳步,終於抵達了山澗處,入目卻是滿地的血漬與七零八落的屍體。


    周圍一片死寂,隻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還在兀自下著,衝刷著地麵的血水,顯得分外恐怖與詭異。


    “師姐,師姐......”


    山澗中回蕩著呂良的呼喚,卻沒有一絲人聲回應。


    終於,他見到了陳紙扇。


    那是在一處崖壁的凹坑處,陳紙扇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嬌軀上幾處恐怖的血洞依然滴著血,顯然戰鬥結束並沒有過太久。


    呂良跌跌撞撞地朝著陳紙扇那邊跑去,隨著“噗通”一聲,他摔倒在地上。


    有些氣憤地想要踹開那具屍體,扭頭望去卻不禁瞳孔收縮。


    那具絆倒他的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寧無常。


    寧無常,元神真君,誰有能力殺元神?誰才是最後的黃雀?


    腦子裏一團亂麻,事情的發展已然超出了他的預料,更不是他一個小小練氣能夠左右的局麵。


    他木然地來到陳紙扇的屍體旁,並將其抱起,轉身想要離開,卻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死局,沒救了。


    不對,自己不是活下來了嗎?一定有辦法的。


    或許,下一次,下下一次大家都能活下來。


    正這麽想著的時候,他視線忽然一暗。


    一條魚鱗,蛇身,頭馬角鹿的生物,緩緩從山澗半空中遊過。


    在經過呂良所在的崖壁時,它那如同兔子般的金色豎瞳,雖仍然古井無波,可呂良卻在接觸到那道目光後無聲無息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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