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肅幾乎絕倒,這老頭子,為了搶個人臉都不要了。國子監為啥生員跑了那麽多個?還不是為了幫您老人家改造文人、推行新學?


    這時候又來嫌棄國子監了?這磨盤都還沒卸下去呢,您就想殺驢啦?


    可惜朱肅當兒子的沒話語權,更何況後麵大哥朱標也下場了,鐵鉉這樣的忠臣千古都難尋一個,若能早早伴著朱雄英長大,日後就是大明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可保大明第三代依然強盛的。


    他當然也要給自己的兒子爭上一爭。


    最後朱肅隻能無奈妥協,結果是鐵鉉這些年先跟著朱肅在國子監學習,等朱雄英長大些後,再作為朱雄英的陪讀,伴著朱雄英一起長大。有鐵鉉這樣的忠臣亦師亦友的陪著朱雄英,老朱和朱標也算可以放心朱雄英不會如朱祁鎮那般長歪了。


    隻是他們父子三人為了個鐵鉉在這爭吵,倒是把一旁的鐵家兄弟二人嚇唬的不行,那叫一個受寵若驚。


    鐵鉉更是奇怪:立功的明明是我家大哥,怎麽現在看來,陛下和兩位殿下,更像是在爭搶我的樣子?


    錯覺,一定是錯覺……


    ……


    “那鐵鉉,真是那個據守濟南,寧死不屈的鐵鉉?”後宮中,馬皇後抱著朱雄英,一臉感興趣的模樣。老朱笑道:“必然是!妹子,你是沒見那小娃娃的模樣。”


    “長得倒是其貌不揚,但那份穩重做派,一看就是天生的忠臣強種!‘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一看就是能說出這句話的孩子!”


    “唉,可惜年輕了些,不能給咱做事。咱的手下,怎麽就全是那些蠅營狗苟的家夥……”


    “那樣的臣子,幾百年裏能出一個,就已經是得天之幸了。”馬皇後勸道。“之後還能有於謙、王守仁。有這三人在,就足以保我大明幾世安寧。我大明已經是得天獨厚了!”


    “說的也是。”老朱點點頭。“就是得注意些,別讓這樣的名臣再夭折了。”


    一旁的朱棣縮了縮脖子,條件反射一般的,感覺自己的屁股有些隱隱作痛。


    “此番看到鐵鉉,還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小五所說的‘曆史’如此接近。”旁邊的朱標歎道。“不知道這些年爹那樣操勞,有沒有將我大明拉出曆史的深淵。”


    “這才兩年,急個什麽。”老朱倒是自信滿滿。朱標的這話,也將他的注意力從鐵鉉的身上,轉回到現如今的朝局中來。他問朱棣:“老四,那個在國子監門口鬧事的齊德,是什麽來頭,你可查明白了?”


    “查明白了,爹。”話題終於從鐵鉉身上移開,朱棣精神一振。“那人是吏部尚書詹同手下的門客,說要報他的知遇之恩,這才煽動書生,去國子監堵門的。”


    “據說,詹同為了此次恩科的事愁的直上火,齊德見恩主如此焦慮,這才自作主張……”


    “哼,自作主張?”老朱不屑冷笑。“好一個忠臣義士,既用這般下三濫的手段,又何必裝出這副模樣?”


    “老四你去,馬上領錦衣衛,立刻抄了詹同的家。今天敢在咱的眼皮子底下使小聰明,明天就敢騎在咱頭上作威作福!”


    “另外,給咱傳達給京中官員,敢明裏暗裏阻撓恩科考試的,一律下詔獄治罪!”


    “……是。”朱棣點點頭,挎起刀下去了。


    “爹,懲治詹同,終究隻是治標之法。”朱標開口了。“沒了一個詹同,還有千千萬萬的清流文官。”


    “他們操縱輿論,抹黑恩科,這恩科就辦不起來。”


    “依我看,還是要處置好這個問題,才能把恩科真正辦成。”


    “無妨,咱早就有了辦法。”老朱一臉胸有成竹,臉上甚至帶著幾分看熱鬧的神色。“咱倒是要看看,這些所謂的清流官兒,究竟能不能一手遮天!”


    ……


    鐵鍾獨鬥諸書生的故事傳遍坊間,國子監的恩科錄名人數有所回暖。但也僅僅隻是回暖而已,畢竟這故事更多是在底層百姓之中流傳,中層的讀書人們,對這個故事大多嗤之以鼻,不願相信。而百姓們雖然對這故事推崇備至,且漸漸的開始支持新學,但平心而論,他們的支持對恩科報名人數的影響終究是有限的。


    畢竟科考這種東西,說白了還是與讀書人們,更加息息相關一些,與底層不識字的平頭百姓,暫時還沒有太多的關係。


    但很快,宮中針對此次恩科又傳來了新的旨意,這道聖旨很簡單,甚至隻有區區的一行字,可就是這一行字,卻在儒家士林之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因為老朱在聖旨裏說了,但凡此次恩科得中、任職新設之稅務司者,一律封稅務司使,秩六品!


    六品官!


    要知道,正兒八經的進士、同進士出身,也有許多人被丟到了一些縣鎮任職。其中大多數人都得從七八品的小官幹起,摸爬滾打數年,才能混到六品。


    甚至狀元、榜眼出身,一開始也隻能在翰林院,當個混資曆的六品小官!


    一考完就能當六品官是什麽概念?相當於隻要考過這次恩科,你就直接少奮鬥了幾十年,而且陛下早已經說了,稅務司的職能是司掌、核算、監管天下商稅,在商稅這個層麵上,職權尚在戶部之上。


    這是實權衙門啊!一考中,就能當六品官!


    還不是虛職!是實權!


    那些昨天還在貶謫時政、抨擊這次恩科的士子們,看到聖旨之後都瘋了。


    昨天還在拿石子丟那些來報名的人,認為他們有辱斯文;今天就一個個都湧到了國子監門前,爭著搶著要報名的。


    生怕晚了一步,就沒法子參加這一次的恩科考試。


    有不少人甚至是方才還在酒館之中,義憤填膺的抨擊恩科;回家之後得知了聖旨內容,衣服都沒換就跑來國子監的。


    甚至還有多年好友,直接在錄名攤位前,為了排隊的先後直接廝打了起來:


    昨日還說此次恩科有辱斯文,為何今日你就來此錄名了?還排在了我的前麵?


    什麽有辱斯文?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亂講,我從沒說過!


    其實隻要是清醒一些,就能明白這個六品官的含金量:稅務司衙門是對內不對外的衙門,這些稅務司使的職務,就隻是在衙門裏核算賬簿。用朱肅的話來說就是關起門來當個社畜,至於給這個社畜什麽名分,是什麽中層後備還是什麽總經理助理,那不都是一樣?隻是付出一個不值錢的名頭罷了。


    一張聖旨,一個六品官位,隻是老朱拋出的一塊微不足道的肉餌而已。卻輕而易舉的,就讓這些讀書人們辛辛苦苦締造出的輿論封鎖,從內部不攻自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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