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晦哭的快,好的也快。


    桂圓酒糟小甜湯令她忘卻了白天皇城司的事情。


    她坐在桌前一口口吃著季翻雪喂得湯,一雙紅得跟兔子似的杏眼看著他。


    “翻雪。”


    “嗯?”季翻雪舀了勺湯汁,輕輕晃了晃放涼。


    “你為什麽會對我這樣好?”宋清晦好奇地問,“別人都說你是個大魔頭。”


    甜湯裏的桂圓是新鮮的,這個季節在上京根本買不到,尋常在家吃的時候大多用的都是桂圓幹,宋清晦不傻,她感覺得到季翻雪的用心。


    剛接聖旨那會兒,她以為季翻雪相貌醜陋、凶神惡煞,是個一肚子壞水的老太監。


    可事實完全相反。


    外頭的人無一不說他壞話,連自己爹娘都叮囑要小心他,哥哥一口一個閹狗閹賊。可幾日下來,季翻雪不但沒有傷害過她,反而處處事必躬親,甚至抱著她的時候,宋清晦都察覺到他跳得異常快速的心。


    她受著季翻雪這樣的好,又聽著旁人說他的壞。


    宋清晦都快要分不清季翻雪究竟是怎樣的人。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季翻雪,經過剛才的安慰和甜湯的撫慰,她的眼神不經意間大膽了許多。


    季翻雪生得好看,眼睛如墨,鼻梁挺直,膚色較常人更加白皙,可以稱得上端莊秀麗。他不似正常男人那般英武,但也沒有絲毫的脂粉女氣。


    乍看起來,隻叫人賞心悅目。不主動言明他的身份,沒有人會將太監與他聯想在一起。


    “那阿晦覺得我是大魔頭嗎?”季翻雪被她的話逗笑。


    少女臉上還掛著淚痕,眼裏卻格外清澈明亮。


    宋清晦撇撇嘴,隨後搖了搖頭,“你對我很好。”


    不論旁人怎麽認為,她都覺得季翻雪不應當背這樣的罵名。


    “如果別人掏心掏肺對我,我還要說他是壞人,那我豈不才是最大的魔頭?”


    季翻雪的指尖為不可見地顫了顫。


    “隻是我不知道,為何你要對我這樣好。”宋清晦吃完最後一口,直截了當地說。


    季翻雪拿出帕子替她擦過嘴角,雲淡風輕地回道,“阿晦怕不是忘了翻雪的身份。”


    “翻雪曾經入過賤籍,身體殘缺,配不上阿晦。阿晦是原本要當皇後的人,是翻雪阻礙了阿晦的路。心中有愧,隻能在尋常小事上彌補一二。”


    宋清晦忽然想到之前季翻雪也是這樣說的。


    明明他說的都是令他痛苦的事,卻還要應對著宋清晦任性的詢問。她驚覺自己好像一個殘忍的劊子手,一遍一遍將他想遮蓋的傷口割開窺探。


    難道天底下所有的好都需要帶著肮髒的原因嗎?


    “那……是我多想了。”宋清晦感覺到季翻雪言語間的自卑,立馬調轉話題,“你還記得宮裏的那位鄭淑儀嗎?”


    “記得。”季翻雪點頭。


    “你知道她……”


    宋清晦的眼裏映出季翻雪平靜的臉。


    “阿晦是說,鄭淑儀暴斃一事?”季翻雪搶先說出她心中所想,“東廠的人在查了,這幾天就會有消息。”


    宋清晦點點頭,暗自鬆了口氣。


    她總隱隱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卻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對。剛才鬼使神差地想看看季翻雪的反應,對方卻十分坦蕩,倒讓她感到一絲羞愧。


    還好,應當和季翻雪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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