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夢甜尖叫一聲,接著是手機摔落在地的聲音。


    “怎麽回事?”辛善懵了下,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事。


    “被劫走了,我去搭把手。”衍嵐早就知道那些符籙不管用,或者說不能管到底,必然會有這一出,“對了,你不是說自己和家裏來的?既然把辛耀打了,那就別回去找罵了,待在這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辛善不放心,“你自己去能有什麽用?不管是什麽精怪邪祟,沒法力去了都會吃虧啊!”


    “你不用去,那邊還不知道和辛家有什麽牽扯,你又沒從辛家斷出來。”衍嵐看辛善還想說,於是笑了笑彈了她一個腦嘣,“別擔心。”


    ……


    花轎豔紅,時近日出,天光熹微。


    鼠頭人身的矮小精怪抬著小花轎,在花轎上方坐著一個穿著朱紅金紋撒曳的少年,唇紅齒白,白發金瞳,鼠耳用黃金裝飾,正歡快地吹著嗩呐,雙腿散漫搖晃。


    ‘嘭!’


    樂聲戛然而止,鼠耳少年嗩呐脫手,襲擊的石子彈蹦幾下匿在草中。抬轎子的小老鼠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飛出的落葉集中眉心,晃晃悠悠地倒地。


    “什麽東西在這攔花轎?”鼠耳少年躍下花轎,警惕地看向樹冠中。


    衍嵐丟掉手中被摘禿的小樹枝,撥開掩住臉的樹枝。


    鼠耳少年打量幾秒,嗤道:“沒有法力,還敢攔路?”


    “試試。”衍嵐話落,鼠耳少年搶神去奪嗩呐,衍嵐袖中抖出石子,甩手擊出,數枚石子擊中嗩呐,勁力強到擊出痕跡。


    “你想死?!”鼠耳少年怒視,快步騰躍,五指成爪,“我沒有法力攻擊你是不想開殺戒,不想活就直說!”


    “我是沒有法力,但好歹會用術。”衍嵐歎息,翻手取出玉製保溫杯,按開彈蓋的瞬間清澈無盡的水噴湧而出,隨著衍嵐移動杯口的動作形成一個環狀,流轉在虛空。


    “坎字位,水刃。”


    水流隨手訣變化,凸出鋒利水刀。


    不好!


    水刃順風而來,鼠耳少年翻身躲避幾下,於半空變成一隻金色小鼠,在水刃縫隙中躲避。


    “你明明沒有法力了!怎麽還能用奇門術!”小金鼠驚怒,“你是什麽道士!分明就是不對勁。”


    “坎字位就是不用奇門術,我照樣可以用——小耗子,下次再看人下菜碟,悠著點。”衍嵐勾手,兩指虛虛從水流中一劃,“雙龍戲珠。”


    水流分成兩股,長出龍身龍頭,一齊圍向逃竄的小金鼠。


    衍嵐留了手,想著給這小耗子衝個涼水澡,手指一滑兩股水龍急速撞去,小金鼠逃竄不過,合上耳朵一抱頭窩起來,幾縷白煙從林中深處如紗飛騰,堪堪攏住水龍,將龍頭托偏,擊打在樹上。


    “煙?難不成這小金鼠還真是……”


    衍嵐念頭剛起,林中就傳來“嘰嘰喳喳”的叫聲,隨即是柔而微揚的呼喚聲:“外甥不懂事,還請小道爺手下留情。”


    五隻純色白鼠,五隻金色鼠,一架華貴的織金軟墊輦轎,上坐人身金白鼠耳,披著白底紫雲外袍,手中托一純金碧玉煙槍的社君。


    “舅舅!”小金鼠驚喜叫道。


    輦轎靠近,小金鼠忙化形起身,凶巴巴瞪向樹上的衍嵐:“我舅舅來了!你完蛋了臭道士!”


    衍嵐輕輕一挑眉,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向社君意思性地拱了拱手:“社君。”


    “小道爺。”社君傾身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舅舅!你和這臭道士認識嗎?!我不管認不認識,這個臭道士剛剛差點把我淹死!還把我的嗩呐弄掉了!教訓她!快給她點顏色瞧瞧……哎呦!舅舅你打我幹什麽?!”


    社君收回描金小扇,看著抱頭委屈的外甥:“話裏放尊重點。”


    “嘁!”


    不理會鬧脾氣的小金鼠,社君看向衍嵐:“在下本來以為小道爺知道簡家做的事情後就不會再管簡夢甜的事情,沒想到小道爺慈悲心懷,還是願意拉簡家後人一把。”


    “母是母,父是父,女是女,前人的因我向來不認同由後人來擔果。”哪怕衍嵐自己深陷其中,也是不認同的。


    “這倒是。”社君給足麵子,“既如此,這樁姻緣就散了吧。本就是我賣人情亂點鴛鴦譜,現在簡家和白沼的事情逐漸明了,我也沒必要強逼這麽一樁婚。”


    衍嵐受用:“那就多謝社君。”


    “舅舅!”小金鼠震驚地睜大眼,不明白怎麽就自己這邊讓步了,簡直是不可理喻!


    “好了好了,你不是一開始就不樂意你爹娶這門後親嗎?黃了不是正好?”社君稍微拽了拽下滑的寬大衣裳,但圓潤的肩膀還是半露,他索性不再管,隻躺在輦上抖了抖煙槍,乜了眼小金鼠,“還是你想多個後媽?”


    小金鼠氣到跺腳:“誰要多個後媽,我是不是我爹的種都不一定,誰管他啊!我要不是聽說這事牽扯到你,我才懶得來呢!”


    是不是親爹的不知道,但從社君妹妹的肚子裏出來,那就是社君的親外甥。他的同胞妹妹沒了,好歹還留下這麽一隻小金鼠做念想,難免嬌慣。


    社君舍不得訓他,隻好轉頭看向衍嵐,拱了拱手:“小道爺,我這外甥被我寵壞了,對誰都是這麽個做派,其實沒什麽壞心,還請小道爺不要放在心上。”


    衍嵐看向小金鼠,後者對她狠狠一呲牙。


    “子歲,”社君沉下聲音,算是警告,“我平時怎麽教你的?”


    平時怎麽教我的?


    【看不順眼打得過的就往痛快裏揍,看不順眼打不過的就麵上客氣著,找機會捅刀解氣。總歸有舅舅護著你,還能讓你受了委屈?】


    純金作裝飾的尖尖鼠耳抖了幾下,子歲這才勉強收回恣睢模樣,吭哧道:“對不起!”


    社君似是無可奈何地一歎,揮了揮描金小扇驅散身上的煙味,“小道爺,請您莫和小輩計較,就是按著人類的年紀,子歲也就十一二歲。”


    十一二歲,小升初啊。


    衍嵐本來就沒想傷害這幫小耗子,都是有靈性的精怪,更別說明顯特殊的小金鼠。冤家宜解不宜結,犯不著為簡家得罪灰家的子神。


    “鬧著玩而已。”衍嵐就坡下驢,看社君笑著走下輦轎,她也就從樹上躍下。


    “舅舅!”子歲忙牽住社君的袖子,警惕地盯著衍嵐,小聲嘀咕,“這道士可邪乎了,和我之前遇見的那些繡花枕頭不一樣,您別靠她這麽近,小心有詐。”


    社君用並攏的描金小扇輕輕敲了敲他的手背,示意對方安心。


    子歲皺了皺眉,亦步亦趨地跟在舅舅身後。


    社君一揮手,花轎消失不見,昏迷的簡夢甜倒在草坪中:“小道爺放心,簡家的事情我不會再插手,這簡家的女兒再過個一盞茶的功夫就醒了。”


    一盞茶,十分鍾。


    “有勞社君,”衍嵐客氣了句,轉念道,“不過社君剛剛說不再管簡家的事,那白沼和簡夢甜父親的事情有眉目了?”


    “小道爺果然聰明過人,”社君盈盈一笑,一指遠處的別墅,“隻是那位為摯愛尋公道的人回來了。小道爺現在過去,或許還能看一出兄弟鬩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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