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東西!難道你就沒有長腦子嗎?”老太太對著賈政,劈頭蓋臉的一通罵。


    賈政的眉頭擰在一處,心裏泛起一陣不耐煩呢,麵上卻不得不強忍著,絲毫不敢表現出來,“母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兒子做錯了什麽事兒,所以惹得您老人家如此生氣嗎?”


    看著賈政這張臉,老太太不由得很是厭煩,說起來,如果不是這個兒子使不上半點勁兒,當初她也不會敗給賈赦,自然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這些個鬧心事兒了。


    “你到現在還裝糊塗?你敢說那些個禦史不是你指使的嗎?”老太太指著賈政,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賈政恍然大悟,隨後,便是遏止不住的憤怒,“禦史都是清流,最不喜歡與官員交際來往,兒子何德何能,如何能指使得動他們?”


    所謂禦史,便是負責監察諸位同僚朝臣舉止之人,他們不掌權,但是一支筆,一張嘴,卻可以讓人死無葬身之地。他們每天要做的事兒,便是彈劾,彈劾,彈劾。他們不怕死,更多的是以彈劾權臣為榮,便是因此獲罪,也在所不惜。說白了,他們就是一群對精神世界追求遠高於物質世界的人,渴望的不過是不畏強權,青史留名。一群,耿直到有點二的人。當然,若是朝廷裏沒有這樣“二”的禦史,那麽這個朝廷也就離土崩瓦解不遠了。


    所以,禦史們沒有朋友。


    一般朝臣們討厭像蒼蠅一樣“小事化大”的禦史,禦史們又對私德有虧之人各種的看不上。不貪財,不弄權,沒有朋友,所以,禦史們也被稱之為“清流”。


    賈政是一個私德方麵並沒有多少瑕疵的人,除了占據了榮禧堂之外,他幾乎沒有什麽可以讓人詬病的地方。平日裏,為人處世,也是極小心的。所以,他與禦史們沒有什麽大的衝突,甚至偶爾也會再一起怒斥一些別的什麽人。所以,關係較一般朝臣好些是有的,但是,若說賈政能夠指使那些禦史,卻是天大的笑話。


    “你指使不動他們?這些日子,你和那些個禦史們來往頻繁是為了什麽?”老太太嗤笑,對於賈政,她所給的定義就是虛偽。從一開始她幫著賈政奪爵位,而賈政卻各種不給力時,她便深深地認識到這一點了。


    當然,當初的老太太並不像現在這樣憤怒,當時她甚至覺得賈政有這個缺點是好的,至少她更容易掌控一些。可是,到了這一刻,老太太便忘了自己當初所想,隻一味兒的惱賈政偽善。


    “那是因為……”


    因為,馬上就是他的生辰了。他的那些個朋友,自然會更加熱絡一點。就算當日不能到,也要先說明表示一下。


    賈政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有些說不說來。因為,很明顯,老太太根本就不記得他生辰這回事。


    老太太也並不想聽賈政那些冠冕堂皇的解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夠了!我也不想聽你說那些有的沒的!我隻警告你一句,你好歹也小心一點,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在兄長背後擺了他一道嗎?”


    賈政要陷害賈赦,老太太並不反對,可是,他不能把事情做得太明顯了,而且,做得方式也太不聰明了。如果這事交給她來做,她絕對不會牽扯出王熙鳳,隻咬死了賈赦不放便是。到時候,賈赦便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而且,若是他說出實情,隻會讓人覺得他卑鄙到推兒媳婦出來頂罪。對賈赦而言,更是不利。


    可是,這一切都因為賈政的自作聰明而破壞了。這個笨蛋,在她還沒得到消息之前便把事情給捅了出去,還捅得這樣沒有水準,害得她白白錯失了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而且,事情的糟糕程度還遠不止如此。


    首先,因為賈政牽扯出王熙鳳的關係,賈赦的罪過小了許多,這直接導致除不了賈赦不說,還白白的搭上了王熙鳳這條線。至此之後,在大房裏,她就真的是一條內線也沒有了。


    然後,因為賈政的不聰明,很快便會讓人懷疑到他身上,到時候他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也就算了,卻還要連累她這個“無辜”的人,好像這一切是她指使的一樣。


    這樣算下來,老太太簡直要氣瘋了,在她而言,賈政要出手便該向她請教了再出手,要不出手便永遠不出手。總強過,在這裏添亂。


    如今,皇帝隻命賈赦閉門思過,多半是打著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主意,並不打算處置賈赦。但是,王熙鳳這個始作俑者,便是怎麽都保不住了。


    越想越惱,越想越惱,憤怒之下,老太太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把賈政招來,狠狠地的一通罵。


    老太太這話說得已經不是暗示了,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明示。


    如此一來,賈政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煞是精彩,倒吸了一口冷氣,賈政幾乎是咬牙切齒,“難道在母親的眼裏,兒子就是一個會再背後陷害兄長之人嗎?”


    老太太冷笑,謝謝的挑起眼角,“你以為你是什麽人?”


    賈政沒想到老太太會這麽說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算回過神來,也不想再和老太太說些什麽,連招呼都不打,拂袖而去。


    賈政不否認,對於父親的那個爵位,他是有野心的,都是過繼來的兒子,他不認為自己比賈赦差了。而且,說句托大的話,不管是家裏還是在外麵,大家都曉得他比他的那個便宜兄長更優秀。所以,在父親離開後,對於老太太要幫他奪爵位,他是樂見其成的。


    隻是,也隻是樂見其成而已。他,不願意自己出手,便是推波助瀾都不願意。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自己的身上蒙上汙點。


    說起來,這個也極有可能是他當初會稀裏糊塗的敗給賈赦的原因。很多時候,夜深人靜的,他總會問自己,後悔嗎?得到的答案是後悔。但是,他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知道這個結果,就算再來一萬次,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像老太太那樣往無辜的人身上潑髒水。


    或許是虛偽,但是賈政就是這樣一個愛惜自己羽毛的人。


    因為有著老太太這個擋箭牌,賈政很坦然的住在了榮禧堂,有的時候,他也會在心裏竊喜。因為,除了那個名正言順的爵位,他才是這個家真正的當家人。縱然,這個家已經不複當年的榮光了。


    之後,因為“換子”一事,老太太想要逼著賈赦交出爵位,那個時候,賈政是非常激動的。因為,如果賈赦真的交出爵位,那他就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了。不過,就因為他是賈政,那個愛惜名譽的賈政,他縱然心潮澎湃,麵上卻絲毫不肯表現出來。然後,他便保持沉默,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說。隻冷眼看著,等著事情朝著他所期盼的方向發展。


    隻是,就在他眼看著便能得償夙願的時候,太上皇禪位。


    然後,賈赦因為是功臣之後的關係,一躍進了內閣,眼看著賈赦開始意氣風發,賈政的心好像被貓抓一般,很是難受。可是,縱然是這樣,他卻還要做出一副與有榮焉之態。半點,也不敢露出怨懟和嫉妒之色。


    可以說,新帝登基這大半年以來,他其實過得一點都不順心。


    直到賈赦倒黴,賈政無法否認自己的幸災樂禍,但是他的的確確是什麽都沒有做的。因為有生辰做掩飾,賈政也安心的表現出他的好心情。隻是,很明顯,沒有人相信他的無辜。


    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過,卻生生被人說成是陷害兄長的卑鄙小人,賈政心裏怎麽能不氣惱?雖然極力忍著,眼睛裏卻還是已經見了淚水。


    看著賈政這樣沒禮貌的離開,老太太憤怒的摔了手旁的茶杯,“真真是翅膀硬了,便把自己當人物了是不是?也不想想,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誰給的?我告訴你,我能給你這一切,自然也能收回來!”


    對於老太太的怒罵,賈政自然是聽到了,隻是他除了握緊了雙拳,強忍著心中的刺痛,沒有半點選擇。隻是,那恨意,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如同野草一般在他的心裏飛速的增長,增長。眼看著,便要將賈政整個人都淹沒了。


    這樣的發泄,無法紓解老太太心中的怒火,於是她潑婦一般的掀了桌子,入目所及,所有的東西都成了她發泄的對象。一時間,竟也沒注意這些東西的價值,直到冷靜了下來,才來心疼,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白眼狼!都是一群白眼狼!”老太太怒罵著,她不在乎賈政聽到,而且,他就是要賈政聽到。因為,賈政這些年,所依持的不過就是她這個老太太罷了。若是沒有她,賈政就什麽也不是。


    隻是,這個時候的她,完全沒有想到賈元春會成為妃子。而賈政的地位,也會隨之水漲船高。到那個時候,她悔綠了腸子,也不能讓時間後退。


    可以說,老太太親手毀了最後一個對她略微有些好感的人。如果說以前賈政,因著老太太為他做的那些努力還記著她幾分好,如今卻是都翻倍的成了恨意。所有的好,都是笑話,都隻是老太太弄權的遮羞布罷了。


    在二房這邊雞飛狗跳之際,大房那邊,氣氛也有些沉重。


    “情況很嚴重是不是?”雖然賈赦不想讓安卉知道,但是他被罰閉門思過這麽大的事情,安卉自然不可能一點口風不得到,此刻可謂是心急如焚。一時間,心裏又是懊惱,又是自責,再加上深深地擔憂,可謂是五味陳雜,“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該看緊了王熙鳳的。”


    拉住走來走去的安卉,賈赦無奈的搖頭,輕歎一聲,“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還是這麽擔不住事兒?小心肚子的孩子!”


    順勢坐在賈赦身邊,安卉眉頭緊鎖,壓低了聲音對賈赦道:“我怎麽能不擔心?皇上現在態度不明,多半是真的氣狠了!這小小的內宅婦人,一句話便能讓朝廷的守備大人投鼠忌器,這不是在打皇上的臉嗎?他,會不會覺得我們結黨營私?”


    賈赦一下子怔住了,隨後忍不住笑了起來,拂了拂安卉略顯淩亂的發髻,“你想得太多了!這點小事兒,怎麽就能扯到結黨營私上去呢?”


    “你別太大意了!皇上如今連見你都不願意見了,隻怕是真的惱極了。”安卉可是知道那個雍正的,最是個多疑的。而且,心狠手辣。


    看著安卉緊張的樣子,賈赦再次無奈的搖頭,壓低了聲音道:“這件事,說白了,和我並沒有關係,不過是被連累了罷了。所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去罷。”


    “怎麽會沒關係呢?王熙鳳她能夠左右人家女兒的婚事,依持的不過就是你的勢罷了。”安卉憂心忡忡,並不能因為賈赦幾句話便放下心來,“說實在的,我並不像你每天這麽辛苦的上下朝,咱們家也不缺朝廷那點俸祿。就算真的有什麽,也沒關係。橫豎,你到了該享清福的年紀了。我隻怕,此事不能善了。”


    賈赦其實並不擔心,但是看著安卉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隻壓低了聲音道:“其實,早在禦史彈劾我的前一天,我已經主動上了請罪的折子。此刻,皇上多半也看到了。而且,他沒有當場處置了我,隻是命我回家閉門思過。表麵上說要查,實際上多半是給我一個緩衝的時間,隻等著我這邊把家裏的事兒處理得差不多了,再下一個定論。我估摸著,最多也不過就是降職罰俸。所以,你真的很不必憂心。”


    “是真的嗎?”看著賈赦那麽自信滿滿的樣子,安卉是很願意相信的。但是,說到底她都不確定。


    賈赦點了點頭,“正如璉兒……如王氏所說的那樣,她並沒有草菅人命什麽的,這一切都是那兩個孩子自己看不開造成的。以今上的英明睿智,斷然不至於為此如何。”


    賈赦如今對王熙鳳厭惡到了極點,所以連一聲“璉兒媳婦兒”都不願意叫,隻冷冰冰的喚她“王氏”。


    摸著安卉圓滾滾的肚子,賈赦笑得很開心,“如今,你眼看著便要生了,我借著這個機會多陪陪你也是好的。”


    安卉靠著賈赦的肩膀,“其實,別的我倒不擔心,哪怕是除了差事,我也不覺得如何,隻要……隻要不動廷杖之類的便好。”


    賈赦一時間哭笑不得,“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好歹也是內閣大臣,怎麽可能會……”


    安卉鬧了一個大紅臉,她能說這都是電視劇動不動廷杖給害的嗎?而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明朝的時候便有一個皇帝很喜歡動用廷杖。所以,嚴格說起來,也不是沒有曆史根據的。


    “那個,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那麽想,就是莫名的擔心而已。”安卉如今也隻能是打馬虎眼,其實,自己想想,也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好笑。


    “朝廷又不是軍營,今上也不是前朝的那位皇帝,所以,絕對不需要這樣的擔心。”


    安卉立時便鬆了一口氣,好在這裏的前朝也有個這樣的皇帝。隻是,想到那無辜枉死的未婚夫妻,安卉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到底,如果不是我太大意了,你也不會遭此劫難,那兩個可憐的孩子也不會……就這麽沒了。”


    “好罷!”賈赦挫敗的低下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扶直了安卉的身子,直視著她的眼睛,“我老實跟你說了,那張家姑娘和陳家的小子都沒死,現下已經結為了夫妻。現在的禦史彈劾,也是我自己整出來的。”


    安卉愕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賈赦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你覺得,這個世上有男人會為了已死的未婚妻自殺嗎?”


    安卉愣住了,仔細想想,她也覺得扯了一點。可是,因為書上那麽寫的,所以她也就沒有懷疑什麽。難道竟是有什麽內情的嗎?


    看著安卉傻傻的樣子,賈赦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好笑的點了點安卉的額頭,便將所有的事情都娓娓道來。


    說起來,這陳家和張家兩家的婚約,並不如安卉所想的那麽無暇,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官商結合的政治婚姻。那張家的金哥本是庶出的女兒,守備陳家的兒子也是庶出,所以才能定下婚約。


    因為,商人地位低下,所以,官家和商家聯姻,大都是庶庶結合。便縱然是因為商家特別富有,也最多不過是官家嫡出女兒嫁給商家嫡出兒子為妻,就如同薛姨媽會嫁入薛家一般。當然,若是年齡上不合適,這商家嫡女或庶女嫁入官家嫡子為妾的,倒也不少。一般情況下,若想為妻,則必定是嫁給官家庶子為妻。


    這金哥和陳家兒子的婚事,便是這樣結合的一個結果。可以說,金哥許配給陳家,是她高攀了的。


    隻是,這一切都因為金哥上香撞上了一個李衙內而發生了變故。


    張家是商人,他們做人一向的原則便是將利益最大化。這長安府府太爺的小舅子,可比小小的守備有權勢多了。這個選擇題,幾乎不需要任何的猶豫。


    於是,張家老爺自然想退親,張家太太就更無所謂了,雖然女兒退了親對名聲不好,但是又不是她生的,她才不會管這麽多閑事兒。而且,這金哥嫁給李衙內,對她來說也是好事,自己兒子以後也多了一個助力。自然是大力支持的。


    可是,這守備雖然不是很大的官,但是到底也是官。張家不過是民,自然不敢與他相鬥。而且,他們也怕事情鬧大了,讓李衙內那邊知道了會放棄自己的女兒,於是,便想著尋一個官職更大的,強壓著守備陳家偷偷地把親事給退了。


    不過,商人畢竟是商人,他們所能認識和熟知的達官貴人並不多。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張太太想起鐵檻寺內自稱認識很多達官貴人的老尼姑,和丈夫如此這般的商量了之後,張家老爺便拿錢收買了那老尼姑。於是,王熙鳳這個諸多備選人之一,就那麽好死不死的撞了上來。


    借著王熙鳳背後的權勢,張家順利的逼著陳家把婚事退了。


    可是,金哥並不願意嫁給那個李衙內,她是商人的女兒,自然也遺傳了商人精明的頭腦。雖然她不曾見過自己的未婚夫,但是那個李衙內卻是見過的,她確信那人絕對不是良配。


    那李衙內說是長安府府太爺的小舅子,其實不過是太爺年紀大了好色,新納了一個小妾的弟弟罷了。因為姐姐得寵,老太爺硬逼著自己兒子把他弄到了衙門裏當差。其實,他貪財好色,胡作非為,早就已經惹得府尹老爺不悅了。等到老太爺沒了,府尹大人也就不需要顧及什麽,必定會將他趕出衙門。到時候,隻怕他連飯都吃不上。


    眼看著父親和母親做主退了自己的婚事,金哥痛哭流涕,恨不得立時死了才好。


    金哥的親生母親,自然是疼愛這個女兒的,聽了女兒的分析,也深覺如此。萬般無奈之下,母女兩個決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於是,金哥“上吊”自殺了。


    當然,因為安卉一早將此事向賈赦報備的關係,賈赦一早便知道這個計劃,甚至在金哥母親差點不能遮掩的時候,幫她們躲過了危機,在暗中協助她們暗度陳倉。


    所以,賈赦對於金哥和其母親李氏如何和守備之子聯係上,又是如何定下這“假死”之計可謂是一清二楚。


    當然,那守備陳家的公子也不是什麽“多情”之人,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麽“不負妻義”。


    隻是,守備家的情況比較特殊一些。


    陳家的這位公子是庶出,但是自幼聰穎,很討父親的喜歡,再加上母親很受寵,所以那守備大人自然免不了要為他們母子倆的將來謀劃一番。


    隻是,這家業什麽的,都是嫡子的,這一點在古人心中是不可動搖的,所以就算偏愛這個兒子,他也沒有把家業留給庶子的打算。所以,陳老爺隻想著如何讓這個兒子的將來富足一些,並不想別的。


    張家是商人,地位不高,但是家底很厚,再加上要討好他們陳家,張家的女兒嫁過來,勢必要帶著豐厚的嫁妝,這將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再加上自己留給兒子的一部分財產,兒子的以後也就不用擔心了。


    陳家的人都算計的很好,卻還是出了意外,退親的時候,被壓製著的憤怒有,但是更多的是對兒子未來的擔憂。


    所以,當李氏傳來消息,說明自己女兒對未婚夫的忠誠,並且表示寧死也不會嫁給別人之時,陳家立刻想出了對策。


    “假死”這是陳家出的主意,一方麵,借著這個機會狠狠地敲張家一筆“息事寧人”的“賠罪費”,另一方麵,為的是把金哥順利的帶出來。隻等著將來金哥生下了孩子,陳家公子便以投河未死的姿態回來,這金哥自然就是救了他漁家女。到時候,隻需要扯些投河之後失憶的謊言,便可以欺瞞世人。


    之後,讓張家老爺見到金哥和孩子,並且告訴張家老爺,他們要讓李衙內見到金哥,並且告訴李衙內其實張家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所以故意想出“假死”一招,把他當傻子一樣耍。張家老爺聽了,自然是害怕得很。於是,陳家便可以再敲張家一筆銀子,甚至……可以一輩子都敲詐張家。當然,前提是李衙內那個人不倒。


    至於金哥本人,陳家並不打算真的娶了他,隻把她以漁家女的身份,當做妾室一樣養在內院裏。孩子便是牽製她的工具,以免她想不開,或者幹脆跟了李衙內。畢竟,這妻子需要出去交際一些內宅婦人,若是被認出了身份,或者是傳了出去,那可就不好了。妾室,卻是一輩子都不會走出內院的。而這個結果,張家是樂見的。


    對此,陳家隻打算給金哥一個解釋“聘則為妻,奔則妾”。然後,陳家既報了仇,又可以再給兒子尋一門好親事。依著他那“重情義”的好名聲,指不定還能找個更好的,得一筆更豐厚的嫁妝。


    兩邊的人,各有算計,賈赦隻冷冷的看著,待到時機成熟,他找個“黃雀”便搶在陳家公子回來之前,先利用這事兒造出一些有利於自己的局麵。


    於是,便有了張家愛勢貪財,借勢退婚,知義女兒自縊抗議,癡情男兒不負妻義投河殉情的版本傳來出來。


    如此“可歌可泣”的感情,讓人動容,那麽造成找個悲劇的始作俑者便真真兒個可殺的了。


    說白了,賈赦是惱極了王熙鳳,要借著找個機會,置王熙鳳於死地。如此的沸沸揚揚,再加上連累他找個家翁,以賈璉的個性,不可能不休掉她。


    其實,說張家貪財想退親,是最最好笑的了。


    作為商人,他並不在乎那些聘禮,人家有錢。他在乎的是官家背後的權勢,已經把女兒嫁過去之後,會在商場上對他起多大的助力。當然,賈赦是絕對不會說的,若是說出來了,這官場裏的黑暗也就怎麽也遮不住了。


    安卉瞠目結舌,怔怔的看著賈赦,完全回不了神。真的,太震驚了,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如果說這是藏著紅樓夢之後的真相,倒真是“千紅一窟,萬豔同悲”。隻是,這個結果,實在是太駭然了。


    那對在她眼裏重情重義的夫妻,竟然是如此的不堪。金哥縱然多了幾分算計,但是那陳家之人卻是真的該殺。可是,說到底,那都是人家的家事,她就算明知道悲劇要發生了,卻也是什麽都不能做的。如今,她隻希望那陳家公子不是那麽無情無義的人,希望他到底能看到金哥的好,好生善待於他。


    賈赦有些後悔,他一向都不願意讓安卉接觸這些事情,為的就是不想嚇得安卉,這次實在是被安卉鬧得沒辦法了,再加上也沒太多見不得人的事兒,所以便索性不瞞著安卉了。


    可是,他沒想到,這“一丁點”的事兒就已經把安卉嚇成這樣了。心裏,很是自責。他暗暗的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能把這些個肮髒齷齪的事兒拿來汙安卉的耳朵。女人,總是擔不住事兒的。


    看著賈赦雙眸中的憂慮,安卉隻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原來,穿越至此,遇到賈赦,真的是老天爺的一場恩賜。原來,上天真的是仁慈和悲憫的。


    歪靠在賈赦的肩上,安卉幽幽的道:“你對我真好,我真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看到安卉說話,賈赦鬆了一口氣,聽到安卉說的內容,更是雀躍不已,笑得見牙不見眼,如同孩子一般,“我也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安卉抬眸,撞進賈赦深情的目光,甜甜的笑了。可是,笑著笑著,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你做了那麽多的手腳,會不會被人發現?若是讓人知道就不好了!”


    賈赦此時恨不能將安卉揉進懷裏,隻是安卉挺著大肚子,所以也隻能想想。


    兩隻手扶著安卉的肩膀,賈赦直視著安卉的目光,“你相信我,我不是傻子,不會讓人算計了去。雖然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是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可查的‘真實’,所以,不用擔心。至於那些禦史,他們雖然是我煽動的,但是哪個會懷疑到我頭上來呢?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自己彈劾自己。”


    賈赦微微挑起眉頭,嘴角斜斜的勾起來,眼眸中帶著幾分得意。其實,煽動那些禦史,並不需要做他們的朋友。隻需要讓他們嗅到一些可以彈劾之處,他們立刻便會聞風而動。至於這風的源頭是誰,又有誰能查出來呢?就算把全世界的人都懷疑了一遍,也斷然是懷疑不到他身上去的。


    如此一來,既解決了王熙鳳這個心腹大患,也能狠狠地惡心嫁禍老太太那邊一把,賈赦是何樂而不為呢?


    隻是,因為他煽動禦史的“一箭雙雕”之計誤傷了老太太和賈政的母子情,直接形成“一箭三雕”的局麵,倒是賈赦怎麽也沒想到的。這,也算是意外的驚喜罷。


    安卉瞪大了眼睛,禦史方麵,她真的沒想到是賈赦自己搞出來的,她一直以為是出自老太太或者賈政的手筆。沒想到,竟然是賈赦自編自導自演的。而且,仔細想想,這也對,既然她會這麽想,自然也就代表著大多數人都會這麽想。如今以來,對他們這房來說卻是極有利的。


    雖然煽動禦史彈劾有些危險,但是既然賈赦之前便上了折子,便是皇帝真的生氣了,看到那個早一步呈上的折子,心裏也沒什麽火了。更何況,這位新帝不同於別人,他們家的那些事兒,皇帝是心知肚明的。


    而且,說起來那次的“烏龍刺殺事件”也是有些作用的。那時,她傻乎乎的認定對方是王氏派來的人,那位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以那位嚴謹的性子,對兩房的爭鬥不可能不打探。再加上後來他們離開,曾先後把綰綰和安安拜托給尚是榮肅王爺的新帝,對於他們府裏的格局自然也非常清楚。


    這麽算下來,皇帝是絕對不會把這筆賬算在賈赦的頭上。


    想到這裏,安卉總算是真的放心了。


    怨不得,他賈赦始終那麽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其實,這本不難想,就算不知道這些,也能推斷出皇帝不會動賈赦。可是,關心則亂,安卉又有什麽能耐能夠例外呢?


    看著安卉的表情,賈赦便知道她已經想通了,直笑著說:“你把心放回肚子裏,每天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開開心心的,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他不想讓安卉知道那些算計,但是若是他的算計能夠讓安卉對他放心,他也不介意讓安卉知道一些□□。


    心情放鬆,安卉忍不住笑了,“你當我是豬啊?”


    “你怎麽能跟豬比呢?”賈赦微微挑眉,說得一本正經,眼睛卻忍不住帶著笑意。


    安卉正笑著,突然意識到不太對勁,傻傻的問,“你說錯了罷?怎麽是我不能和豬比呢?應該是豬不能和我比罷?”


    賈赦忍了幾次,硬是沒忍住,霎時間爆發了一場爽朗的大笑聲,直笑得安卉一頭霧水。


    不過,雖然不明白,安卉也還是隱隱的意識到有什麽了,板起一張臉,沒好聲氣的說:“笑什麽呀?有什麽好笑的?真真兒的討人厭!”


    賈赦感覺自己笑得肚子都疼了,不過看著安卉的樣子,還是決定很給些麵子,挺直了脊梁,強忍著笑意,“我沒說錯,你是不能跟豬比。豬一下子能生好多個,你隻能生一個。”


    縱然是拚命的忍著,但是對著安卉的臉,賈赦實在沒辦法平靜的把這句話說完,於是,話音還未落,便再一次爆發了笑聲,笑得肚子直抽抽。


    安卉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冷冷的看著笑得東倒西歪的賈赦,沉著一張能擰出水來的臉,“很好笑嗎?你以為,你很幽默嗎?”


    見安卉真的生氣了,賈赦倒真的笑不出來了,衝著安卉討好的咧了咧嘴,“真的生氣了?我是跟你鬧著玩的!”


    安卉橫了他一眼,臉色半點也沒有緩和,“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玩!”


    賈赦安撫性的攬著安卉的肩膀,輕輕的搖著,“好了,別生氣了,再生氣就不漂亮了……”


    安卉愕然,這是她哄陌陌的時候常說的話。如今,對象換做是她,實在是讓她哭笑不得。而且,看著賈赦狗腿的樣子,本就不是很生氣的她,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看到安卉露出了笑臉,賈赦也跟著笑了起來。


    安卉故作凶惡的看著賈赦,“說得你好像很精明的樣子,在我看來,卻是最傻也不過的了。我若是豬,你是什麽?我肚子裏的寶寶是什麽?”


    安卉不提還好,提起來賈赦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隻是,這一次沒有之前那麽誇張便是了。隻是,他用手指輕輕的戳著安卉圓圓的肚子,“這個啊,是小豬!”


    正說著,害死突然踢了安卉一腳,賈赦的手不由得跟著動了一下。


    孩子並沒有太用力,所以安卉並不覺得很痛,仍笑著說:“看到了沒有,小家夥跟你抗議了。”


    “是嗎?是抗議嗎?”把手放在安卉的肚子上,賈赦輕聲的問著。


    可是,在肚子裏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回答他的話,自熱是沒有反應的。


    於是,賈赦無辜的挑了挑眉毛,“小家夥沒有抗議,看起來,他也很喜歡這個名字。”


    這個時候,肚子的孩子突然又動了一下。


    賈赦驚喜不已,“看到沒?小家夥也讚同我這個說法呢!”


    “是抗議,好不好?”看著賈赦的樣子,安卉直想爆粗口,哪有人管自己的孩子叫小豬的?當然,漢武帝那個非人類一般的存在不提。話說,當初漢武帝的那個名字,真心讓她鬱悶了很久。所以,這樣的名字,萬不能跟她的孩子扯上關係。


    “是讚同!”賈赦很堅持。


    安卉挑眉,更加堅持,“是抗議!”


    “是讚同!”賈赦仍舊不讓。


    安卉正想力爭到底,突然覺得肚子很痛,不由得皺了眉頭,表情很痛苦。


    正和安卉爭論得很開心的賈赦見到這個狀況,忙焦急的問,“怎麽了?是肚子疼嗎?要生了嗎?”


    生過孩子的安卉很有經驗,點了點頭道:“很……很有可能!”


    賈赦立刻起身,衝著外麵大聲道:“快把穩婆找來,太太要生了。”


    外麵的丫鬟聽著裏麵時不時傳來的笑聲,本都坐在一起瞎嘮嗑,各自羨慕著主子們的感情,突然聽到這麽一句,豁然起身,一下子幾對都撞到了一起,一時間,可謂是雞飛狗跳。


    不過,好在穩婆是一早就備下的,所以也不需要很長時間。


    生陌陌的時候,安卉就很快很順利,結果生這個孩子的時候,速度就更快了。說起來,就連老天爺都不忍心讓安卉再多受折磨了。


    “恭喜太太,新添弄瓦之喜。”穩婆抱著胖乎乎的孩子,對著安卉道。


    真的是個女孩!


    瞬間,安卉覺得滿足了。這一生,有這些,真的已經足夠了。剛生下的孩子,身上不幹淨不說,身上也微微有些紫紅,所以,縱然安卉抬著頭看,卻依然是看不清楚的。不過,看起來,胖乎乎的,很健康。


    說起來,這個在肚子裏不少折騰她的小家夥,好似想把她姐姐當年沒有折騰的都算回來似的,直把安卉折騰得夠嗆。或許,這個孩子就是當初她的那個孩子,所以才會想要“報複”。


    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想著,安卉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淚。她的女兒,總是會回來的。隻是,為著這多等的幾年,為著那弟弟變成了哥哥,折騰折騰她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也是應該的。


    房間裏人手多,很快便收拾幹淨了。


    賈赦抱著女兒小小的身子,湊到安卉跟前,“卉兒,你看看,小豬比陌陌當年還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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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得真好看!”


    安卉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用上了獅子吼,“不許叫我女兒小豬!”


    隻可惜,安卉的獅子吼對比金毛獅王實在相差太遠,賈赦不僅沒有七竅流血,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隻恍然大悟一般的點了點頭。


    安卉這才覺得好受一點,哪有人把自己女兒叫做小豬的?記住!是女兒!若是男孩也就由著他鬧了,女兒怎麽可以?以後長大了怎麽辦?


    好在,賈赦知錯能改,安卉也就恨大度的決定不跟他計較了。轉過頭來,細細的看著自己的女兒。隻是,她還沒來得及細看,賈赦又說話了。


    “豬豬,來,對你娘笑一個!”


    安卉瞬間瞪大的眼睛,扯開了嗓子吼道:“不許叫我女兒豬豬!”


    這一聲,絕對正宗的獅子吼,當然,跟七竅流血的功力相比有些差距,但是院子裏的丫鬟們都聽見了。因為安卉生產這麽大的事兒,原本就不算大的院子裏,擠滿了人。一時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止不住的大笑起來。


    眾人一齊發笑,聲音那是極大的,直羞得安卉想往被窩裏鑽。暗暗的流淚,她的淑女形象,這下全沒了。


    而此後的很多年裏,提起這一天,賈府下人依然是津津樂道。尤其是,綰綰和安安他們都不在家,又想知道具體的情況。於是,在小主子們的鼓勵下,這一幕成為永恒的經典。直慪得安卉為此,在心裏吐了好幾盆的血。


    同一個家,安卉這邊快樂熱鬧,王熙鳳那邊卻是悲苦冷清的。


    王熙鳳在等,她等賈璉回來給她做主。她以為,賈璉會站在她這一邊。就像以前一樣,不管她做錯什麽事兒,隻要她低個頭,說說女兒,賈璉便會原諒她。


    可是,這一次,她錯了,她根本就不能見到賈璉。


    “二奶奶,我奉二爺的令,送您回金陵。時間也不早了,請您趕緊收拾一下罷。”昭兒一邊說著,一邊遞給王熙鳳一封封信,“以後,我就不能叫您二奶奶了。”


    看著那信封上碩大的“休書”二字,王熙鳳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腦子裏“轟”地一下一片空白。


    “鳳姑娘,請你快點罷。這天兒可不早了,再耽擱下去,可就租不到船了。”這一日,賈璉剛剛回來,和賈赦在書房裏說了一個多時辰以後,再出來便寫了這封休書,甚至容不下王熙鳳再多住一晚上,立時便要他身邊的昭兒送王熙鳳回娘家。


    當然,這個昭兒不是以前的那個昭兒,隻是賈璉習慣了這些名字,所以新來的小廝也取了一樣的名字。這個昭兒,聰明伶俐,極會揣摩賈璉的心思,正是賈璉身邊的得力之人,也是陪著賈璉一起送林黛玉回家之人。剛剛回到家,腳不沾地之下便又有了新差事,所以,他的態度自然也就不可能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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