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賢廣場的首端是一排曆代帝王像,與之相對的尾端是一座高台。以高台的高度,台上之人可以將廣場上的眾參賽者一覽無餘。


    現任紙人國國王兼紙人族族長紙傲天,正坐在這高台上,和左右臣子一起聊天。


    特殊的身體結構使紙人們不用飲食,桌子上也沒個果盤點心啥的,但就是寡聊沒意思,所以在場的達官顯貴都帶了寵物,邊聊邊逗。


    “紙斑大人的獵鷹真神駿啊。”有人在誇一隻紙鷹:“折出這麽細微的羽毛,怕是花了大人不少功夫吧?”


    “哪裏哪裏,一隻鳥就這麽點大,能花多少時間。”紙斑笑眯眯的回捧:“倒是紙磐大人的花豹,靈動啊。”


    “比大小的話,還是紙徽大人的戰象首屈一指。”


    “紙畑大人的長頸鹿難道就差了嗎?哈哈哈哈…”


    高台上站了各種飛禽走獸,它們都是這些個高官親自折出來的。之前也說過,紙人國是烏托邦式的自治國家,國家機關可有可沒有,所以官員們都是憑折紙技術走馬上任的,技術越好官越大。


    全國青年折紙大賽每五年一屆,這些人中,有不少就是上一屆和上上屆比賽的前幾名。為什麽再往上就沒有了呢?因為以紙人的壽命來說,參加個兩屆比賽就頂天了。


    誰也不服誰的想法是這群人的心理常態,別看現在他們互捧的帶勁,實則都是較勁。能從全國性比賽中脫穎而出的都是折紙大師,水平的高低有點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意思,很難評。


    紙傲天坐在上首,他沒有參與群臣的討論。隻是看著紙人族這些長老們明爭暗鬥他就覺得很有意思了。


    聽著長老們爭了一陣,紙傲天從紙王座上站了起來,走到高台邊,居高臨下俯視著聖賢廣場的數千族中才俊。長老們適時的安靜下來,簇擁到紙傲天的身邊。


    “諸位愛卿,”紙傲天的聲音蒼老年邁,和他那張大衛的臉異常違和:“不妨來猜一猜,朕在想什麽。”


    圍在紙傲天身邊的長老有七八位,聽到此話皆低頭思索起來。


    “陛下是看到本屆折紙大賽規模空前,網羅天下俊傑,心生感慨?”紙斑的話引來其他幾人的點頭附和。


    “不對。”這個答案被紙傲天否決了。


    “那……”紙畑斟酌道:“陛下時日無多,看到此情此景,可是有感於紙人國的棟梁後繼有人而死而無憾?”


    這種話,放在古代說出來就是滿門抄斬的結局;但在折紙星上,紙人對死亡不會那麽忌諱。


    紙人的壽命是由構成他們身體的紙來決定的。


    我相信讀者家裏肯定會有從小學甚至幼兒園就屯在家的書本和紙張,它們很多還是完好的;但在折紙星上,紙張保存是件困難的事。


    折紙星和地球一樣,有相近的大氣成分,有相同的風吹雨淋日曬,這個環境對紙張來說真是災難。你把一本書擱在外麵幾個日夜,中間再來場雨什麽的,那本書妥妥的廢了。


    紙人族麵臨的就是這個情況。哪怕不淋雨,風吹和日曬是躲不掉的,一輩子都待室內又不現實,所以紙人的平均壽命隻有十年不到。


    紙傲天已經十三歲了,這個年齡在紙人族裏是排的上號的高壽,紙人族的長壽記錄也才十五歲,所以,紙傲天離駕崩很快了。


    這件事已經成為了房間裏的大象(英語短語elephantintheroom,意指“我們知道,但是我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該知道”的事)。此時被紙畑道破,紙傲天顯得很是平靜:


    “嗯……對了一半。”


    “一半?”群臣心說難道你覺得你還能再活幾年?


    “朕確實時日無多了,”紙傲天的語氣很是慢條斯理:“不過這紙人國棟梁的說法……嗬…不提也罷。”


    “啊?”左右嘩然。他們自己走的就是參加折紙大賽的路子,這其中也包括紙傲天,他是十年前的大賽冠軍。


    紙傲天搖頭歎息道:“比賽正式開始前有四個小時用來賽前準備,在這段時間裏進行參賽作品的製作也是被允許的。有不少隊伍已經製作出半成品了,你們都看看吧。”


    借著地利,高台上的眾人向廣場上的選手作品挨個打量過去。


    除了體積誇張的國王騎射像,還有縮小版戰艦、飛機;動物流的選手也很多,紙老虎、紙獅子栩栩如生。


    “看出問題了嗎?”紙傲天詢問眾臣。


    沒人回答他,每個人都在瞪著紙眼看的目不轉睛。不是台下的作品有多吸引他們,是他們真沒看出問題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欸,”紙傲天扶額長歎:“這麽多的作品裏,沒一個可以歸類進劃時代的啊。”


    什麽叫劃時代作品呢?其實就是發明創造。參賽的選手折的東西都不錯,但毫無新鮮感。


    “呃……陛下何故因此而愁眉不展?劃時代的作品,本來就很少啊,本次大賽上沒有出現實數正常。”


    “是啊是啊。”


    “那朕問你們,距離上一次在全國青年折紙大賽上出現劃時代作品有多久了?”


    “唔…那是在十年前了,那一屆的大賽,正是陛下的力作宇宙飛船奪魁。”


    “是啊,已經十年了,”紙傲天握緊拳頭大力敲擊高台上的護欄:“十年間沒有新作問世,這在自紙人族百年前步入近代後是絕無僅有的情況。”


    群臣麵麵相覷:“陛下的意思是…”


    “瓶頸,紙人族的技術進步已經到達了瓶頸。”


    “什麽?”眾長老被紙傲天的話嚇壞了。


    “隻是模仿,不能推陳出新。紙人族未來的路,難走啊。”


    紙斑拱手道:“陛下勿擾,雖然這些年來折紙技藝停滯不前是不爭的事實,但未曾進步也未曾衰弱。經過幾輩人的努力,定能厚積薄發,再創百年前的輝煌。”


    百年前,紙人族的一位折紙天才橫空出世,折出了紙發動機,改變了紙人族廣用畜力的曆史,使紙人族走向近代。由他開辟的折紙新流派在全國傳開,汽車、飛機等都是該流派的產物。


    此後,紙人國一百年內,新作品層出不窮;隻是到了紙傲天這一輩,該流派的潛力徹底耗盡了,紙傲天的宇宙飛船算是這個流派的餘暉了。


    那位天才是聖賢廣場五像之一。以紙傲天的水平,他死後廣場上也有他的位置。


    “在傳承中落沒,在落沒中傳承啊……”紙傲天歎了口氣:“但願吧。”


    “時間差不多到了,我來宣布比賽開始吧。”


    “希望這次比賽有人帶給我驚喜。”


    …………


    “比賽要進行六個小時是吧?”


    “是啊,怎麽?覺得有點趕?”雲銘低頭做事,心無旁騖。


    “你不覺得奇怪嗎?”白霏也在專心折紙,兩人就這麽互不抬頭的交流著。


    “哪裏不對?”


    “《爭霸天下》是有防沉迷保護機製的啊,每天最多遊戲十二個小時,超過時限就會自動下線。”


    “沒錯。”


    “我們在曆史博物館和路上花費的時間就有一個多小時。加上比賽的六個小時和頒獎過程,在和紙人國國王接洽之前,我們在遊戲裏的時間就將近八個小時。”


    “所以呢?”


    “那我們隻有四個小時來做任務了,可我們連需要解決的泥人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你是覺得時間太緊張了?”


    “是的呀。”


    雲銘將一把妙脆角穿插在一起,拚成一個鉤子狀的物體,這才回應道:“天氣你很聰明啊,也發現這一點了。”


    兩人一邊折紙一邊聊天,兩人互相都嫌對方的昵稱奇長無比叫的很累,約定喊縮略版就好。雲銘叫白霏“天氣”,白霏稱呼雲銘則就是“雲明”。


    “你能不能別拐個彎誇自己。”白霏虛著眼睛:“瞧你那個也字用的。”


    “不一樣,你第一次玩冒險模式嘛,能察覺到時間詭計真的不錯。”


    “嗯……這話聽起來比較真誠。”


    雲銘無所謂的笑笑:“其實,時間是足夠的。”


    “你之所以認為時間不夠,是因為你誤解了任務。”


    “誤解?”白霏沒懂:“這局係統給的任務是【結束折紙世界戰爭,恢複和平】,不難理解啊。”


    “對,任務隻要我們結束戰爭就好了;可沒說要把泥人打敗吧?”


    白霏“噢”了一聲:“對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直接去進諫國王,勸他停止戰爭也能達到目的。”


    “錯了。”


    “哦?”


    雲銘將幾把鉤狀物拚在一起試一試,覺得還挺牢靠:“你這個想法,我一開始也想過,後來發現行不通。因為我們根本對紙人國的對手泥人一無所知,去進諫都沒話可講,更別提說服國王了。”


    “要想走進諫的路子,就不得不去了解泥人;要想了解泥人,卻要等比賽結束後了,但時間又緊迫。這兩點成了一個閉合的死循環,看似無解。”


    “再聯係一下曆史博物館裏根本沒有任何對於泥人的介紹,我們對泥人有限的認識還是通過講解員之口。”


    “所以我猜測,係統根本不想讓我們獲取有關於泥人的情報。”


    白霏抬起頭來:“那我們豈不是除了泥人的存在,其他一無所知?”


    “這就是係統的狡猾之處啊。”雲銘嘖著嘴:“讓戰爭的一方全程保持未知,另一方深入了解,大書特書,最後讓我們恢複和平。”


    “任務的真正含義已經呼之欲出了……”


    “結束戰爭的方法是……”


    “【解決紙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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