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日晚九點,波濤之上,一艘頗為老舊的漁船緩緩接近了腕龍號。


    一個矯健的身影從腕龍號的船舷邊翻身而下,穩穩當當的落在漁船的船頭:“你在斯裏巴加灣待了一天一夜就找到這麽一艘古董?”


    “薑小姐,如果你對它不滿意的話,大可以遊回去,反正這裏離岸邊也就二十公裏不到。”


    鍾義走出船艙,並不看薑瑤,轉頭將目光放在腕龍號上:“世界上第三大的半潛船,今晚就要沉葬海底了啊。”


    “你的感慨太早了點。”上方傳來熟悉的聲音,徐惜順著一根纜繩滑落到漁船上:“腕龍號就留著吧,之前在兩艘運兵船上搜羅到的炸藥都用於它們自身了,我們從安全屋裏帶出來的也不夠了。”


    濮車侍也順著纜繩滑了下來:“所以說為什麽當初在飛機上要改雲銘的計劃啊,明明可以找一艘足夠我們所有人乘坐的潛水艇,又隱蔽又快捷。非要找一艘體量小的海崖號,用完炸掉後再改成坐腕龍號,現在不還得再轉乘一遍。”


    bts三人中,也就他沒參透徐惜的小心思了(詳情請見第七十七章),並不是說明濮車侍太蠢,隻是他沒有凡事往深處想的習慣。人不笨,但是二十多年的類似地主家的傻兒子般的悠哉生活使他極度遠離人際交往之間的勾心鬥角,以至於他看不穿這種並不太高明的智鬥。


    “辛苦了。”鍾義伸手扶了一把:“腕龍號上的船員都搞定了吧?”


    “那是自然,大部分船員在今天淩晨我們登上腕龍號時就留在船艙裏睡覺,所有通訊設備都被我和薑瑤趁他們睡著的時候挨個兒摸走了,之後他們就一直被鎖在船艙裏沒放出來,連我們的麵都沒見到。那些人我沒管,也不用管,泄露不了任何事情。”


    “在駕駛室的幾個老兄運氣不佳,每個人腿上各被紮了一刀。雖然我剛剛把他們催眠了,但是傷口可不像記憶,去除不了,等催眠失效,他們肯定能意識到記憶丟失的那段時間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這點不用太擔心,就算如此,我們沒留下任何物證,人證要麽喂了魚要麽失了憶,警察查死了也查不出個結果來。”


    船頭的眾人尋聲回頭,發現雲銘已經帶著“約翰.福勒”從船尾走來。“我用空閃把這哥們送下來了,沒經過訓練的人可沒辦法順著繩子滑十幾米的高度。”


    化名為約翰.福勒的神眷者,也就是戈登.加德納,演技當真是不賴,見到鍾義時的表情就跟鄉親們迎紅軍似的:“這位大哥就是喬納森.喬斯達先生吧?久仰久仰……”


    “呃……”鍾義長這麽大,頭一遭被四十來歲的人叫大哥,回應的稍顯生疏:“啊,好說好說。”


    打發了戈登,鍾義拉過濮車侍,附耳輕語:“咋回事,金.瓦拉裏洛不是個黃種人嗎?怎麽他哥是白人,年齡看上去差的也有點大啊?”


    “哦哦,之前沒在黑匣裏跟你說,這位是約翰.福勒,跟金是重組家庭的兄弟倆,沒有血緣關係的。”


    “這樣啊,那他為什麽喊我叫喬納森.喬斯達?”


    濮車侍聳聳肩:“你忘了我們第一次和金打交道是在曼穀大橋上了?雲銘把他那個世界的一部漫畫設定報出去了,我記得叫《jojo的奇妙冒險》。之前在腕龍號上約翰問到我們和金怎麽認識的時候,雲銘把這段兒又說了一遍。”


    “幹的不錯,我們的來曆要絕對保密。bts和錢錦牽扯不清,唐文龍正忙著搞清洗,龍郡我們暫時回不去,東南亞是我們目前的容身之所,知道我們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明白,jojo,下麵的行程中請叫我空條承太郎。”


    …………


    小漁船重新啟程返航,體積龐大的腕龍號在船上眾人的眼中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雲銘在離開腕龍號之前給它設定了自動駕駛的航線,等船員們從濮車侍的催眠中醒來,腕龍號大概已經開到巴拉望島(菲律賓西部的一個島嶼,在南海與蘇祿海之間)了。


    而主導了這起劫船大案的主謀雲銘,此刻正在漁船的船艙裏滔滔不絕:


    “是夜,風騎士領,我的一生之敵:喬納森.喬斯達與他的老師威廉.a.齊貝林等人來到此地,妄圖殲滅我,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這是我設下的圈套。我召喚出了兩個強大的屍生人與他們戰鬥,勇者塔卡斯和黑暗騎士布拉霍,他們生前曾是瑪麗.斯圖亞特女王的忠實家臣……”


    船艙裏竟有一種幼兒園老師上課講故事的既視感,兩個超大齡兒童:戈登.加德納和濮車侍,坐的端端正正,聽得聚精會神。當然,前者是裝的,戈登早就知道雲銘在胡說八道了;後者是真的,盡管濮車侍更早知道雲銘是在胡說八道。


    船尾處,薑瑤和徐惜兩人竊竊私語:


    “你還真別說,雲銘在說書上是有才能的,放在古代他準能成為天橋一霸。”


    徐惜斜眼看向艙裏的一師二徒:“是啊,要不是我拉著你,你就加入了故事大會是吧?”


    “哪有,這不是閑著無聊沒事幹嘛,聽聽解悶。”


    “你心咋那麽大,bts這三個和我們倆不是一條心,雙方隻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要不是暗軍的把柄在陸隱手上捏著,我願意給他們仨當保姆?”


    “可是目標人物不是救出來了麽,等到了斯裏巴加灣把人帶到金的麵前,也不怕他賴賬。”


    “那是最好的一種情況,希望別出幺蛾子。這一段路就相當於黎明前的黑暗,不穩定因素不止有金,bts的三個,甚至約翰.福勒都有可能壞事,盯緊了別鬆懈。”


    “知道了。”


    另一邊,鍾義又把濮車侍拉到船頭。


    “你幹嘛?”濮車侍正聽在興頭上,心中滿是不樂意。


    “我記得雲銘給自己用的名字是迪奧.布蘭度啊,這不是反派嗎?”鍾義表示不解。


    “噢,雲銘那天早上吃飯的時候講的是原版劇情,現在為了邏輯自洽,把自己圓成一個洗心革麵、回頭浪子的形象,早就不是原來的故事了。”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讓雲銘繼續吸引注意力。我問你,當初在九分部保衛戰裏,虎級的你就能催眠鬼級的栗山佳子,你現在又升到鬼級了,異能應該更強了吧?”


    “鍾哥你這不廢話麽。”


    “好,那你實話實說,同時催眠船尾那兩人有沒有把握?”


    “沒試過啊,估計……五成?”


    “那算了,你嘴裏的五成實際可能才三成,這麽低的成功率不能冒險。”


    “哥你想幹嘛?”


    “薑瑤的無雙異能偏向於速度,她要是出手你跟雲銘連疼都感覺不到就沒了,你的箴言來不及發動;雲銘的空閃就算被動護主,在這艘小船上也沒地兒躲。你們倆一嗝屁就是我要麵臨一打二的局麵,所以我想能不能先下手為強。”


    濮車侍都驚了:“為什麽薑瑤會對我們出手啊?”


    “唉,你聽好……”


    …………


    表麵上,雲銘在眉飛色舞的講述波紋三人組的奇妙冒險,戈登.加德納用一種宛如接受牧師布道的虔誠姿態聽著,但其實,兩人都心懷鬼胎。


    “金棕櫚酒店那邊已經被帕爾默擺平了,到底是一郡總督,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政治地位。我清理喬瑟夫.查普曼的殘餘勢力免不了要多出不少利益空白地帶,正好以這些東西作為籌碼和金棕櫚酒店裏的權貴做生意。帕爾默和他們商談後,東南亞的政壇內部對於我的上位不會有什麽不和諧的聲音了。”


    “肖琪願意為我所用,那再好不過。不過單純的把她作為部下實屬不智,把肖晴這個鬼級巔峰的戰力當作人質也很浪費,平等合作是最好的選擇,就像帕爾默一樣。”


    “嘖,龍級能力者的缺乏太桎梏了,唯一可以信任的瘋爵無法拋頭露麵,雷吉諾德和艾略特降將身份也是尷尬,要不先集中資源讓最可信的萊昂內爾升入龍級?”


    “bts和暗軍的這幾人實力還是有的,就是徐惜和鍾義這兩個智將不好對付,而且他們的身份和瘋爵一樣見不得光,難辦了……”


    戈登的異能“律”有一個非常顯著的好處,那就是發動起來幾近無聲無息,滿船的能力者也無法感知。他的大腦在異能的作用下變得數倍乃至數十倍活躍,計算著未來千百種可能的優劣。


    雲銘也沒閑著,同樣一心二用,關注著船頭船尾:


    “看來,在完成解救任務後,本就不牢固的合作聯盟越發岌岌可危啊。”


    “雖然bts這邊占據人數優勢,但我和濮車侍根本不是武鬥派,薑瑤輕輕鬆鬆就能秒殺我們。”


    “濮車侍的箴言必須把命令說出口才能發動,薑瑤哪會給這個時間;我的空閃也夠嗆,這麽小的船不夠我輾轉騰挪的。”


    “不過徐惜的異能也不是攻擊型的,這會兒應該在發動天策,嚐試將我們擊敗的方法。”


    “這個局麵的話……正常打起來的勝負概率是五五開,如果暗軍先出手,勝算就在她們那邊,反之如果是既有人數優勢又有準備的bts先出手,那危險的就是暗軍了。”


    “嗬,一個簡單的猜疑鏈形成了啊。”


    猜疑鏈,劉慈欣在其著作《三體2黑暗森林》中提出的概念,即兩個個體在沒交流前對對方猜疑。


    雖然bts與暗軍兩方不至於無法交流,但鑒於之前在龍郡的過節,就算交流……對方也不一定信。


    舉個例子:我是一個新上任的皇帝,我不知道我兄弟會不會造反,限製他們造反和探聽消息太麻煩…還是殺了吧……


    反過來:我是一個皇兄,我的兄弟剛上任,我不知道我兄弟會不會弄死我,探聽消息太麻煩,而且沒法確定真假…那我還是造反吧……


    權臣、外戚、宦官集團、士大夫集團,同理。你說皇帝跟他們沒交流嗎?不可能。皇帝跟他們說什麽他們就信什麽嗎?這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眾人麵對這樣一個無解的困局,隻能等待與保持沉默,船艙裏唯有雲銘和戈登的雙雙心不在焉的聊天聲。


    漁船就在這樣充斥尷尬與壓抑的氛圍中駛向斯裏巴加灣,預計抵達時間:晚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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