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埋頭苦幹,誰也沒工夫去關注旁人。


    林玄之仔仔細細翻閱著手中這不知名前輩寫的菜譜,不知不覺便沉浸了進去。


    玉輪玄奧高渺,於混混沌沌,渺冥莫測的泥丸宮中緩緩轉動著。


    “火候……”


    “材料……”


    不知過了多久。


    當其回過神時驚覺自己卻已是昏昏欲睡,心神極為疲憊的狀態,無力思慮其他,林玄之實在按捺不住,索性伏案昏睡了過去。


    朦朧中他隻覺自己仿佛跌落至一方夢幻之中,恍惚間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圍著一團紫色火光,手中動作不斷,無數禁製符文如繁花般飛動落入一團銀色光華中,看的他是心馳神往。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林玄之隻聽耳邊傳來劉大人的呼喚。


    “逸仙,散值了,快醒醒。”


    林玄之睡眼朦朧的看向劉大人,數息之後才算回過神來,輕揉著眉心口中含糊道:“散值了?”


    劉大人點頭,嘴上忍不住關切道:“逸仙你雖年輕,又有修行在身,可也該注意些,這一睡竟是一小天。”


    “看你睡得香,午飯我也就沒叫你,下午巡查的宋學士來了,關心了你兩句,說若身體不適,告假也是可以的。”


    林玄之點了點頭,略整理了書案便起身與劉大人道別離開。


    出了皇城直到坐上了回家的馬車,才算長長舒了口氣,有功夫查看所獲得的內容。


    “一件法器的煉製之法?藏的倒是比《上元八景行氣法》深。”


    揉了揉眉心,林玄之整理著所得。


    “書中文字內容隱藏了法器的材料、手法火候,而發現了這個的話便可以觸動那書冊中隱藏的手段,直觀的看到諸多禁製和煉製的過程?”


    “諸多禁製玉輪還在整理中,我雖也勉強記住了,但想熟悉領悟也得花費不短時間。玉輪未必不能再優化幾分。”


    “嗯,大概需要幾天的功夫。”


    無論是之前那本遊記,還是今天這本菜譜,看起來都隻是尋常的書籍,沒有半點神異,就連書中隱藏的內容都十分的隱晦卻又自然融入尋常話語裏。


    而像今天這本菜譜中,那讓林玄之落入夢境,直觀見識的手段,隻怕也不是尋常修士所能具備的。


    “紙張是神都達官顯貴們常用的,書籍登記的年代在三千年前,但最早收入文淵閣倒是不一定就是那會。”


    “大周早年也有數次整理書庫,隻是沒有如今動靜大。”


    林玄之思慮良久,隻能推測這是哪個不知名高人給後輩留下的考驗和機緣了。


    “可惜並無作者署名,難以有目的的尋找作者其他筆記。”


    一個月不到,接連發現了同一個前輩留下的兩份機緣,林玄之也隻能感歎自己福緣深厚。


    心神損耗過大,今夜顯然不適合修行。


    回府之後。


    林玄之用過晚飯便準備讀會書就休息,這時卻見碧月匆匆前來稟報說,劉同舟大人來訪。


    詫異之餘卻仍在外書房接見了劉大人。


    “漏夜前來打擾,逸仙還請不要怪罪才是。”


    “隻是太陽剛落了山,安兒又開始啼哭不止,太醫院值守的大夫又被安國公府請去了,老夫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冒昧前來,不知可否請逸仙你過去看看。”劉大人老臉通紅,忍不住躬身道。


    用過晚飯後林玄之隻覺渾身懶洋洋的不想動。


    但看劉大人一臉的急切,顧念著同僚之宜和素日情分,心裏也是不忍小兒受苦,便也緩緩點頭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和大人走一趟吧。”


    “隻是城隍廟的法師都沒辦法,就怕下官也束手無策。”


    劉大人聞言苦笑:“三百兩不過請了個小道士去家裏轉了一圈,老夫都能看出他敷衍來。”


    林玄之點了點頭,也沒拖遝,帶上儲物錦囊便和劉大人一同去了他家。


    雖官居六品,但在這偌大神都真不算什麽,劉大人所住的宅子城西較外圍的一處三進宅院,東西各帶了兩個小跨院,並有一個不大的花園。


    如今老兩口帶著兩個兒子一家居住。


    他的次子劉森年近四十,幾次春闈不中,便托人謀了個缺,在北部的一個縣做了縣丞。


    後來那裏縣令高升,劉大人又托大女婿使了力順勢叫劉森頂了上去,如今幹了六年,總算在京城謀了個差事,前不久剛到神都。


    雖還是七品,但也算京官,還能一家團聚。


    安兒便是劉大人次子劉森的兒子,如今不過半歲多而已,可謂是全家的心肝肉一般的存在。


    一路上聽了劉大人大吐苦水,總算緊趕慢趕到了劉家。


    此時雖未完全天黑,但劉森的院子裏已是燈火通明。


    林玄之一來自然不免客套寒暄,好在劉大人識趣,很快便把其他人打發走,隻留下次子夫婦二人。


    此時那乳名安兒的小孩正在母親懷裏沒精打采的抽搭著,林玄之以元氣在其體內遊走一遍,倒是沒什麽大礙的樣子。


    “沒什麽大事,隻是有些受了驚嚇,走了幾分精神。”


    隨後他又在院子裏走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檢查了自己送的辟邪符,發現光華雖暗淡幾分,卻並不明顯。


    好像真有問題,但並不大?


    “安兒素日裏可有常去的地方?”林玄之朝著劉森妻子問道。


    婦人聞言憂愁道:“安兒不過七個月出頭,如今正直春季,平日也就在府中透透氣,不是花園,就是母親屋裏,不曾出二門的。”


    林玄之朝著劉大人道:“我去大人院裏看看。”


    劉大人親自帶路,在正院轉了一圈也並無發現。


    直到到了他家的小花園。


    指了指身前的桃樹,林玄之眼中玉輪隱去,隨口問道:“大人這桃樹有年頭了吧。”


    劉大人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道:“十五年前買下宅子的時候牙人就說,這宅子傳承許久,足有三百多年,這桃樹也是一直在的。”


    “隻是當初我也請風水先生看過,桃樹距離通靈成精可還差得遠呢。”


    林玄之頷首笑道:“桃樹確實沒有問題,不過生機蓬勃,木氣充盈,快要孕育出木心的古木罷了。”


    “倒是其上寄居了不速之客,想來便是安兒夜啼的原因。”


    隨著林玄之話音落下,肉眼難見的桃樹木心處,一團彩色光華微微顫抖起來,卻仍躲裏麵不出聲,仿佛在自欺欺人一般。


    劉大人眼神一凝,沉聲道:“莫非是鬼物?隻是尋常遊魂野鬼哪裏受得了神都的氣息,但厲鬼的話就不是安兒一個人的問題了。”


    林玄之也覺得奇怪,辟邪符反應不大,理應不是邪祟,但安兒也確實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隻見其取出風火蒲扇,風火暗藏,威脅意味明顯。


    手腕輕搖間顯得十分儒雅溫潤,目光注視那團彩色光華,口中和善笑道:“你別以為躲在裏麵不出聲就可以蒙混過關了。”


    木心處的光團更加劇烈顫抖,僵持半晌,感受而林玄之不曾移開的目光,最終還是緩緩動彈了。


    隻見那光團竟是一對彩色蝶翼,下麵掩蓋著的卻是一個不過食指長的精致小人。


    小人十一二歲少女模樣,光著腳,一身彩色衣裙,梳著雙環髻,麵容姣好卻顯得十分蒼白還有幾分透明。


    此時眼神躲閃而無助,懼怕中又有被發現的窘迫。


    就見她硬著頭皮從木心處飛出,躲在幾朵桃花後麵瑟瑟發抖地探出腦袋哀求道:“法師饒命,大人饒命。”


    “小妖是真的沒辦法了,再不療傷,就要變回原型,靈智泯滅了。”


    劉大人如何也想不到家裏竟還藏了個這東西。


    “這是……蝴蝶精?”


    林玄之目光平靜掃過,內心波瀾不驚,還沒自己母親一半好看,不過倒是有幾分新奇。


    隨意點了點頭道:“好像是一種異種蝴蝶,身上倒沒什麽妖邪之氣,無怪辟邪符反應不大。”


    蝴蝶精躲在桃花後麵,也不是不想逃,關鍵是她此時有心無力,以目前身體的狀況,她眼下已經很難飛出這劉府了。


    劉大人雖然驚豔蝴蝶精的美麗,但事關自己的寶貝孫子,仍聲音嚴厲道:“說說吧,為何到了老夫府中,還驚擾我家安兒,如實交代,不然就請旁邊這位法師斬妖除魔!”


    劉大人本就長相刻板嚴肅,此時刻意冷麵審問下,一個本就沒太大本事的蝴蝶精自然嘰裏呱啦的全交代了。


    “小妖本是雲霧山天香洞,凝碧散人手下看守藥園的,兩個月前一夥人破了洞府大陣與我家仙子大打出手,最終竟……”


    “小妖因不起眼,還會兩手幻術,一路倒是千難萬險勉強逃了出來,仗著劉森大人一家才遠離了那裏,報恩還來不及呢,如何會害人?”


    “隻是實在沒辦法才借安哥兒幾縷人氣,更多還是以這桃樹精氣養傷。”


    “傷好之後小妖也是準備回報大人一家的。”


    “小妖雖是蝴蝶成精,但得我家仙子教導,一向恪守清規,心向正道,從沒害過人的。”


    “嚶嚶嚶。”


    林玄之聽了蝴蝶精的話心頭微動,看著這蝴蝶精一激動身影都時而變得更加透明了,顯然是真要被打回原形了,說的倒不應該是假話。


    不過,這到底是劉大人家裏的事。


    “劉大人,您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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