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連數夜,林玄之總是主動登門,熱絡地與坐立難安,幽怨自艾的白如玉攀談交流。


    雖然麵對林玄之這樣的“惡客”白如玉十分不想與之交流,恨不得高呼“勿擾”,但無奈望舒清月珠叫人防不勝防。


    任是白澤一族見多識廣,手段百出也難以將林玄之擋在門外。


    暗戳戳的交鋒下不說把對方怎麽樣,自家手段反而還會這道士學了去。


    窩火又紮心,憋悶又無力,說的便是白如玉如今的心態。


    林玄之對此表示理解,但仍舊登門不斷。


    而通過幾日的交流觀察,他也基本確認,白如玉隻是因自身原因,隱遁在西海城的普通妖族。


    當然,一隻少見的白澤,想是也普通不到哪裏去。


    從對方被自己這般騷擾都不離開西海城看,林玄之也推測出是和他的一門秘術有關。


    雖未徹底摸清,但白如玉的秘術十有八九是借西海城氣機施展,隱藏其自身痕跡。


    這位怕不是在被追殺?


    白澤有通萬物之情,曉鬼神之事的能耐,通俗點解釋便是可以自身天賦從天地本身獲得種種。


    再加上上古異獸血脈裏的傳承,每一個活著的白澤都可謂是行走的寶藏。


    林玄之雖不想把對方怎麽樣,但既然碰到了,那也是緣分嘛?


    “道友對不遠處那蘭心書院怎麽看?”


    數日相處下來,白如玉勉強適應了林玄之的騷擾,見其沒有其他動作,不免也悄悄鬆了口氣。


    他的“萬物歸藏大遁”施展起來極為不易,若是舍棄這裏,再難尋適合的地方隱藏不說,途中被妖族那幫人找到的可能性也不低。


    因此,他雖然初時被林玄之唬得忐忑不安,卻也咬牙並未自亂陣腳。


    後來雖然不勝其煩這道士天天夜裏敲門問他“如玉未寢否?”,可心裏確實是悄悄鬆了口氣。


    借助天賦神通,他雖然沒能徹底看透此人跟腳,但也察覺他是借法寶顯化,而且本身修為更不下於自己,想對自己不利怕是早就出手了。


    此時驟然聽聞林玄之所問,白如玉舉著茶杯的手抖了抖,臉上閃過不出所料的神色。


    “你也是為那女仙來的?”


    林玄之輕輕頷首:“道友久居於此,可曾發現都有什麽人潛藏在毓秀夫人身側?”


    白如玉審視著林玄之,不由得低聲一笑:“也算老鄰居了,我自然多少關注些。隻不過這位女仙狀態奇特,不驚動對方,我也難以知曉太多。”


    “至於盯上她的人……”


    “你不是已經發現了幾個?”


    林玄之搖了搖頭:“魔教一大一小兩個眼線不值什麽,他們對外聯絡的手段也做了手腳,難以摸到真正的背後之人。”


    花間派風信子和姹女派陰癸夫人在幾日裏已然被他摸得透透的。


    可惜魔教明顯吃了太多教訓長了記性,此番行事謹慎無比,任是元鈞子真人也算不出什麽。


    如此他便也沒去做多餘動作,任由他們兩人和魔教聯絡,隻時而監聽風信子心聲。


    陰癸夫人作為上品金丹宗師,道心堅定,雖然被察覺的可能性不高,但林玄之也沒在其身上動手腳。


    至於推測可能存在的其他人,林玄之已是決定混入書院一探。


    之前青山之前收下了察覺到的十有八九便是風信子二人,至於其他的,無奈都是夠沉得住氣的。


    白如玉撇撇嘴:“那女仙狀態很是神異,我雖不清楚,但也覺得撞上去怕是沒好果子吃。”


    說著話鋒一轉,慢悠悠道:“嘖,你若想知道針對那女仙隱藏著的都有哪些人也不是不可以……”


    “隻要伱答應幫我一個小忙。”


    “一個很小的忙。”


    林玄之聞言似笑非笑看向對方:“道友是不是有些糊塗了,被拿捏的可不是貧道?”


    白如玉微微直起身子,顯得有些底氣不足道:“你的手段我自是承認。”


    “可那幾個人族一個個藏得深著呢,你想一個個揪出來,而又不被對方察覺,隻怕要費不少的功夫。”


    見林玄之沒有打斷,他心裏稍鬆,繼續道:“但是我知道啊!直接告訴你豈不省時省力!”


    “而你……”


    林玄之指尖輕擊桌案,微微搖頭笑道:“貧道不怕耗費時間。”


    “你就不怕他們有所行動?”白如玉忍不住沉聲道。


    他已然看出這道士和那女仙是一夥的的,卻想不到人家一點不急?


    林玄之不緊不慢道:“他們總要排查可能存在的隱患後才敢動手,一群暗中陰暗爬行的慫蛋罷了。”


    白如玉張了張嘴,以為沒了希望的時候,就聽林玄之笑道:“不過幫你也不是不可以,但道友得加碼!”


    白如玉眉頭微動:“加碼……”


    “沒錯,加碼!你要幫我將窺探蘭心書院的所有人都揪出來,還要在此事中出手,站在貧道這一邊。”林玄之注視著對方。


    白如玉微微皺眉,遲疑道:“這樣就可以?”


    林玄之挑眉:“當然……不是!”


    “具體還要看你要貧道幫什麽忙。”


    白如玉隻覺胸口一悶,眼神幽怨無力地瞪著林玄之。


    片刻之後。


    才聽其緩緩道:“你的事情解決了,需要把我送到昆侖山。”


    林玄之聞言微微抬眸:“昆侖山?具體西海也就十幾萬裏了,你四條腿跑跑早就到了吧?”


    白如玉苦著臉歎氣:“就怕有人已攔在昆侖山外等著我呢。”


    昆侖山乃上古仙山,昆侖派占據的地方隻是其中不大的一部分而已。


    那裏有著昆侖丘,是金母娘娘在人間的道場,通往瑤池之所在。


    至於昆侖山中生靈修士自然也是不少,甚至遠比指玄山要多。


    林玄之聞言不由得淡淡笑道:“這樣的話,道友總要告知我你的仇家了吧?”


    白如玉苦惱不已,無奈點頭道:“是天荒大陸那邊的冥鳳一族,不知從哪曉得了我的存在與行藏,他們欲招攬我為客卿,為與大周交戰之事出謀劃策。”


    “這種事我本就不願意摻和,何況那些扁毛畜生向來眼高於頂,我可不耐煩仰人鼻息,甚至受人奴役。”


    “因此推拒不得下,我便假意投誠,而後趁機使了手段才逃進神州。”


    林玄之了然一笑,隨口又問:“那你去了昆侖山就無礙?”


    “自然!”白如玉果斷道。


    “昆侖山中有位族中前輩的好友,隻要我進了昆侖境內,他老人家便能立刻感應到。”


    林玄之點了點頭:“聽起來倒是件小事。隻不過攔截追蹤之人裏都是什麽層次的?”


    白如玉略有遲疑,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原本隻有三隻陰神層次冥鳳追我,但如今怕是會有出乎意料的高手。”


    林玄之輕笑出聲:“倒是坦誠。罷了,貧道應你又何妨?”


    “接下來你該支付“報酬”了!”


    白如玉吐了口氣當即抬手一揮,身前便有三道身影浮現。


    白如玉無奈笑著解釋:“我本來不想自招麻煩,可最近這附近總有高手,想不注意都難。”


    就見他指了指一男一女的身影:“他們兩個分別用了投胎就舍之法,與司命替身之法頂替了兩個女娃的身份混進書院裏近距離接觸那女仙。”


    有顯露了兩個人頂替的麵孔後,白如玉又指了指最後一中年美婦:“這個有點子人脈,躲在城中一處廟裏。”


    “他們三個修為都不下你我,處於陰神層次的頂尖,修三生司命法那個女子甚至已然觸及了生死玄關。”


    林玄之笑著點頭,忍不住拍手道:“厲害,厲害!”


    白如玉故作矜持點頭:“您抬舉了。”


    林玄之瞥了其一眼後才慢條斯理道:“道友別忘了還有兩個魔教的大家夥呢。”


    這三人雖然也非等閑,但卻並非魔教中人。


    白如玉頓時一噎,有些無奈道:“魔教……他們隻放了兩個打馬虎眼的釘子,我原本都沒放在眼裏。”


    “如今去找兩個至少陰神圓滿,甚至可能是魔道真人的存在,有點難為人……吧?”


    林玄之起身,語氣涼涼道:“自古便頗具盛名的白澤神獸竟也不過如此,算了,理解。”


    白如玉老臉抖動,明顯被激,皮囊之下一隻異獸虛影輕輕躍出。


    “我是白澤,不是獵犬!不過兩個人而已,就算萬裏之外,他隻要在此有過痕跡,我也給你揪出來!”


    “三天,隻要三天!”


    看著氣呼呼隱入虛空的白澤,林玄之嘿嘿一笑,隨著月光散去。


    第二天,清晨。


    車馬、小轎等載著各家姑娘小姐朝著蘭心書院而去。


    一架並不精致的馬車內,正有一麵容普通的少女在溫習功課。


    程蘭英隻是縣丞家的小姐,在蘭心書院裏各方麵都很不起眼。


    “今年秋考若能取得前十,我便不會被隨意打發了嫁人!”


    少女眼中閃過堅定之色,鄭重而認真的翻閱著手中書卷。


    林玄之靜靜坐在一旁,絲毫沒有被其注意到。


    看著身前少女,他不由得微微點頭:“倒是個堅毅的!”


    “借你身份一用,到時贈你機緣一場。”


    元鈞仙壺吐出一縷金霞將毫無所覺的少女收入其中。


    林玄之指尖纏繞著程蘭英一根發絲,模樣緩緩化作對方形象。


    隨意看了看手中書卷,林玄之隻覺陌生又熟悉。


    當初若不能踏入修行,他十有八九便是庶吉士留館,一路穩健求進的翰林文臣路子。


    “或許可以把我科舉進士入翰林院的學識贈與這姑娘?”


    “再附贈一篇修身養性的法門也就夠了。”


    這時就聽簾子外麵有隨身伺候的媽媽輕聲喚道:“姑娘,到書院了。”


    林玄之輕嗯一聲略做整理便搭著鄭媽媽的手下下了馬車。


    各家小姐到了這裏便都是自己拎包入學,不得有仆人跟隨。


    他一如程蘭英往常低調安分,不掐尖,不冒頭,隻冷眼旁觀另外兩家的小姐。


    皇商夏家的小姐夏金桂,以及一位知府家的小姐陳妙音。


    此二人便是被冒名頂替的那兩個!


    這兩個人的手段很是高端,不依靠玉輪,林玄之明知他們有問題都難以察覺什麽破綻。


    即便仰仗玉輪,他也要耗費一番精力才可能破解出他們的“投胎就舍法”與“司命替身法”。


    堂中落座不久,便是一日課程的開始,一切都仿佛與往常一般無二。


    午歇之後。


    本來在前排與夏金桂比鄰而坐的陳妙音忽的轉頭,狐疑地對視上“程蘭英”的眼睛。


    林玄之朝其靦腆一笑,不動聲色地低頭。


    陳妙音眼中光芒微動,似有驚詫之色閃過,旋即重新轉過身去與夏金桂低聲交流,顯得很是親密,但洞察敏銳之人卻可發現他們二人間的防備。


    林玄之心中一笑,明白對方是接收到了自己的暗示。


    “既然不想打草驚蛇,便索性打入敵人內部!”


    散學之時,林玄之看著硯台中浮現的一行小字心中滿意。


    你看,急的到底不會是自己!


    西海城中一家衣料鋪子前,林玄之下車後朝著鄭媽媽吩咐道:“我進去給祖母選兩匹料子做衣裳,媽媽在車上等著就是。”


    看著不遠處幾家的馬車,鄭媽媽知道小姐這是要和小姐妹們逛逛,便也樂得在車上躲懶。


    “姑娘去吧,和姐妹們好好樂樂。”


    二樓一雅間,林玄之一進來頓覺陷入層層羅網之中,行動凝滯,法力運轉緩慢,同時一柄漆黑如墨的短刃從一旁刺來。


    哢嚓!


    月光破碎,身影重聚,林玄之以望舒清月珠做掩飾化作太陰一道的修士,抬手便有一輪水月高懸,直接將二人拉入清冷孤寂的幻境之中。


    陳妙音與夏金桂對視一眼,反而放緩了動作。


    雙方短暫又碰撞一回合後才正式罷手。


    “你是何人?”陳妙音指尖飛梭舞動,線團混亂卻又有序。


    林玄之含笑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目的一致不就好了?”


    夏金桂聲音尖利,嗤笑道:“目的一致?”


    “哦?難不成閣下竟是那人的護道之人不成?!”林玄之故作驚疑,忍不住掩嘴驚呼。


    陳妙音目光銳利,出言打斷道:“玄都觀確實沒有這麽正統的望舒月法,甚至赤明世界都沒有了。”


    夏金桂眉頭微皺,倒也並沒再說什麽。


    林玄之謙遜一笑:“道友過譽了。此界之中,太陰法門還是有幾家傳承夠看的。”


    陳妙音輕哼道:“這並不重要。既是為素明心那賤婢而來,便是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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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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