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很是歡喜,將臉深深埋在她頸窩裏。


    沐依裳閉了閉眼睛,心中感歎: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她像是在泥潭裏掙紮,“我不是吃醋。”


    可泥潭裏的淤泥卻更將掙紮的她拖得更深。


    “嗯,師尊不是吃醋,隻是不高興我和別人親近,對不對?”他這話絲毫沒有起到安撫的作用,反而讓沐依裳心裏更慌了。


    像是實在沒了主意,沐依裳幹脆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還是一場夢。


    就再維持一下下,等到夢醒之後,一切就會恢複如常了,到那時候她再接受現實吧!


    沐依裳自我麻痹地這樣想。


    自從沐依裳再次醒過來之後,顧流觴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每日都笑靨如花,像是撿了什麽大便宜似的。


    沐依裳問他,他也隻是用一種很古怪的,隱約能拉出絲來的眼神曖昧地看她,然後說沒什麽。


    他那表情,實在不像是沒什麽的樣子。


    沐依裳心裏發慌,但她卻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清醒著走進陷阱。


    明知道前麵要麵對的是什麽,可她還是控製不住。


    “師尊,這條河裏有好多魚,快過來看。”顧流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沐依裳抬眸看去,那人竟然已經脫了鞋襪,挽起褲腿站在河水裏了。


    那人一雙細長白嫩的腿,立刻就抓住了沐依裳的視線,讓她不由得流連。


    顧流觴衝她招招手,道:“師尊,你過來呀,這河水很涼快,水裏有很多魚,很漂亮。”


    沐依裳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那條河流十分清澈銀色的小魚在水中遊來遊去,很是自由快活的樣子。


    顧流觴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在陽光微微灑落的河麵上,波光粼粼的金光映襯著那人絕美的臉。


    他像是從遠古而來的神,渾身都散發著光芒;又像是從山野裏修行而成的妖邪,裝扮成美麗的模樣,準備隨時蠱惑人心。


    沐依裳就是那個被他蠱惑的人,根本顧不得前麵有多危險,隻想靠近他,再靠近一點。


    直到沐依裳腳下一滑,整個兒栽進河裏,河水把沐依裳嗆了兩口。


    一個人慌慌張張地把她從水中抱起來。


    大概是被河水衝過的緣故,他的頭發散開了,濕漉漉的披在肩頭上,宛若出水芙蓉,十分清麗。


    沐依裳和他對視片刻,瞧著那人嘴巴一張一合,“師尊,你沒事吧?”


    “顧流觴,你自找的。”她捏著拳頭,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麽一句。


    少年有一瞬怔愣,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


    下一秒,他便感覺一陣眩暈,腦子清醒的時候,他已經背靠著岸邊的一塊礁石,而身前那人正肆無忌憚的親吻著他的薄唇。


    顧流觴又驚又喜,回應著環抱住沐依裳的腰身,迎接她。


    許久之後,沐依裳和他分開,瞧見那少年眼尾微微泛紅。


    沐依裳心裏一緊,第一次覺得他這樣一點也不可憐,反而想讓她再欺負欺負,看看他會不會哭出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沐依裳便立刻在心裏暗罵自己瘋了。


    她竟然在想這麽無恥的事情。


    可那人的眼睛太漂亮了,哭起來的時候也漂亮。


    沐依裳想起了在夢中的那天夜裏,他就是這樣含著兩汪熱淚,一麵喊她‘師尊’一麵被她欺負。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可就在她快要清醒過來的時候,那人如夢境中的那般,拖著嬌滴滴的尾音,說:“師尊,再親一下,好不好?”


    沐依裳心中暗罵了一聲‘妖精’,垂下頭來再次吻上了他。


    這一次,那人竟然反客為主般的扭轉了局勢,把她抱上礁石,仰著頭與她接吻。


    等到沐依裳再次從親吻中恢複意識,顧流觴雪白的紗衣正搖搖欲墜的掛在他的兩條玉臂上,她一隻手握著他肩膀,一隻手抓著他的頭發。


    那人被親得迷迷糊糊,眼神有些迷離的看她,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沐依裳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她問:“這麽擅長,你親過幾個人?”


    顧流觴拉過她揪著他長發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來回蹭著,乖的像隻小貓兒。


    “沒有親過別人,都是師尊教我的。”他如是說。


    沐依裳攥住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對他說:“你要是敢親別人,我打斷你的腿。”


    少年溫溫柔柔的笑起來,難得沒有問緣由,而是順從的點點頭。


    他越是如此,沐依裳反而覺得自己過分。


    可下一秒,那人軟著聲音問她,“師尊,要繼續嗎?”


    沐依裳一愣,視線掃過他臂彎裏的輕紗,連忙彎腰給他攏好。


    顧流觴難免有些失望,看樣子,是結束了。


    今日發生的事,沐依裳心裏又慌亂又無地自容。


    幸運的是,兩人回去之後,顧流觴再沒有提起過今日發生的事。


    不幸的是……顧流觴看她的眼神,更黏糊了。


    沐依裳心中懊惱,自己竟然是個如此沒有定力的人,隻要顧流觴對她勾勾手指,甚至不需要勾手指,她自己都忍不住靠過去。


    當天夜裏,蕭躍笙來了。


    原本兩人看似平靜的生活,立刻就被打破了。


    顧流觴一見到他,眸子便不由得陰沉。


    雖然他自有辦法隱瞞在鼠洞裏發生的事情,但蕭躍笙為人在師尊那裏是值得信任的,況且他還是師尊以前喜歡的人。


    如此一來,顧流觴不免少了幾分把握,擔心師尊會不會信他不信自己。


    蕭躍笙看向他的時候,臉色也不怎麽好。


    這兩人像是仇敵似的互相對視一眼,又分別挪開視線。


    沐依裳在兩人之間看了又看,而後輕咳一聲,道:“蕭師兄,漱玉的情況怎麽樣了?”


    她自是不希望對方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死了。


    蕭躍笙頷首,道:“性命是保住了,隻不過……”


    沐依裳怔了怔,問他,“隻不過什麽?”


    那人似乎有所隱瞞,沉默良久才道:“也沒什麽,她的皮膚破損嚴重,一時半會兒都恢複不了。”


    突然,蕭躍笙又想到了什麽,問:“沐師妹,你沒事嗎?我記得那日好似瞧見你也被咬了。”


    大約是沐依裳把蕭漱玉交給蕭躍笙的時候,被他看到了吧!


    沐依裳搖了搖頭,道:“隻是個小傷口罷了,沒什麽大礙。”


    蕭躍笙卻皺著眉頭,道:“並非隻是傷口那麽簡單的,掌門師兄給漱玉診治的時候說,那些老鼠都是被飼養煉化的毒物,被這種毒物咬過,會讓人陷入昏睡,甚至容易墜入美夢無法自拔,而後致死。”


    墜入美夢啊?


    沐依裳的眸子深了深,的確是一場美夢,但結果卻……


    她無奈的想:大概夢境雖美,她心裏的擔憂更甚,所以才會把美夢變成噩夢,從中醒來。


    而此刻,蕭躍笙已經在問:“沐師妹,你沒有入夢嗎?”


    還沒等沐依裳回答,顧流觴就先她一步開口,“有啊,我師尊說她夢到自己嫁給了自己很喜歡的人。”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在炫耀。


    可蕭躍笙卻有些莫名,不知道他在得意什麽。


    反倒是沐依裳心虛地紅了耳朵。


    良久,蕭躍笙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說:“如果師妹想盡快成婚的話,我會去向掌門師兄提親。”


    此言一出,沐依裳和顧流觴都愣住了。


    尤其是顧流觴,簡直要被氣炸了。


    “我師尊喜歡的又不是你!”顧流觴近乎本能的開口反駁。


    蕭躍笙麵露尷尬,拱手致歉,“是我誤會了,抱歉師妹,我……無意冒犯。”


    沐依裳也不知自己心裏怎麽想的,竟突然說了一句,“不是的,蕭師兄沒有誤會。”


    這話一出,她幾乎是瞬間就感覺到了來自於顧流觴的低氣壓。


    連沐依裳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無恥的混賬,明明就在一個時辰前,她還把人按著親了好一會兒,此刻卻說著這樣的話。


    當然,顧流觴更覺得她混賬。


    他氣得轉身進了裏屋,關門聲巨大。


    這下誰都知道他生氣了。


    沐依裳默默的歎了口氣,心裏有些鬱悶。


    她真想給自己一巴掌,怎麽能說這種話?


    可也許在她內心深處,還是不願意接受顧流觴的。


    倘若隻有他們兩個人,她尚且還能自己騙自己,可一旦有人參與其中,她便忍不住去懷疑自己這樣沉迷下去到底對不對。


    而蕭躍笙就是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的那個人。


    瞧見顧流觴進屋去了,蕭躍笙握住沐依裳的肩膀,手剛一碰到,他便覺得手背上好似被什麽利刃劃了一道似的。


    他吃痛的收回了手,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明明什麽傷口都沒有,卻有種強烈的痛感。


    蕭躍笙皺了皺眉,握住自己疼痛的皮膚,道:“沐師妹,你這幾日過的可還好?”


    沐依裳沉默了一瞬。


    她該怎麽回答?


    好,很好,甚至有點昏了頭了。


    沐依裳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顧流觴的那張臉,被河水打濕的長發,像是蜿蜒的黑蛇盤旋在他臉頰上,有種詭異的妖媚。


    尤其是那人微微眯著眼睛的時候,本來明媚動人的桃花眼變得狹長,和他平日裏簡直判若兩人,一股子妖裏妖氣的感覺。


    沐依裳抿了抿唇,皺起了眉。


    她搖搖頭,把那人的身影從腦海中趕走。


    而蕭躍笙也看出了她在走神,又關心她,“師妹,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難道是先前被老鼠咬傷留下了後遺症?”


    沐依裳悶悶的搖頭,道:“沒什麽,隻是剛才和阿觴去河裏泡了會兒水,可能有點著涼了。”


    蕭躍笙抬手去摸沐依裳的額頭,卻被她立刻躲開。


    他的手停頓在半空,一時間不知該收回去還是該繼續往前。


    兩人陷入了尷尬,直到沐依裳說了一聲,“我先進屋去看看阿觴。”


    蕭躍笙卻喊住她,“師妹!”


    沐依裳腳步一滯,回眸看他,“蕭師兄,還有什麽事嗎?”


    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表情很耐人尋味。


    沐依裳道:“蕭師兄有話不妨直說。”


    蕭躍笙的視線落在她脖頸間的紅痕,停留數息,才搖了搖頭,道:“沒,沒事。”


    沐依裳雖有疑惑,但也沒有過多追究,她拱手告辭,進了屋。


    房間裏有些昏暗,沐依裳揮手點燃了桌子上的油燈,房間裏頓時大亮起來。


    炕上有人蒙著被子鼓起一個大包,把自己緊緊的包裹在被子裏。


    見他幼稚又好笑的躲起來,沐依裳忍不住勾起唇角。


    不管什麽時候,不管他做什麽,沐依裳都覺得他可愛。


    她無奈的想:就算是再怎麽反抗,也逃不過他這一劫了吧!


    路過小桌子的時候,沐依裳無意間瞧見了一枚小小的銅鏡,銅鏡被立著擺放在木製的架子上,正正好好將她映照出來。


    沐依裳愣了一秒,發現自己脖子上紅了好幾塊。


    她一怔,連忙走近將那銅鏡拿起來,細細的檢查了一番。


    難道她方才就是這樣在蕭師兄和金家夫婦麵前出現的嗎?


    沐依裳下意識地往火炕上看了一眼,除了顧流觴,不會有別人了。


    她抿了抿嘴唇,臉紅得不像話。


    顧流觴正躲在被子裏,突然感覺周圍一亮,有人將他身上的被子掀開了。


    他茫茫然的抬頭看,在對上沐依裳的視線時,他又氣呼呼地扭過頭去不看她。


    沐依裳捏著他下巴,迫使他把頭轉回來。


    她有點生氣,“你還想躲,看看你幹的好事!”


    沐依裳一麵說著,一麵將自己的衣領扯了扯。


    要命的是,她甚至都想不起來,脖子是什麽時候被他弄成這樣的。


    她隻記得自己親他親的迷迷糊糊,被他親的也迷迷糊糊。


    而在迷迷糊糊之中發生了什麽,她全然不記得了。


    顧流觴隻看了一眼,頗有些心虛的撇開眸子。


    沐依裳無奈道:“你做了這種事,竟然也不提醒我,方才我在蕭師兄麵前多丟臉啊?”


    一聽這話,顧流觴心裏那點子愧疚立刻蕩然無存,他眼眶都有些紅了,死死的咬著下唇,一副要氣絕了的樣子。


    任誰瞧了他這副姿態還能生的出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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