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立刻警惕的抱緊了沐依裳的肩膀,道:“這怎麽可以?這樣光明正大的去方東餘的府上,若是他設了什麽機關,就等著要抓我們怎麽辦?”


    顧流觴氣呼呼地說:“我自己倒也罷了,師尊若是被抓了怎麽辦?我肯定會被他威脅的。”


    沐依裳卻道:“倘若日後要在你自己和我之間做出選擇,你一定……”要選自己。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那人便先一步打斷了她,道:“我自然是要選師尊的,就算是我死了,也絕不會讓師尊有事。”


    沐依裳輕聲歎了口氣,在他眉心點了點,“你呀你,萬事自己為重,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少年勾起唇角,緊緊的抱住沐依裳,黏黏乎乎的貼著她撒嬌,“好嘛,好嘛,師尊別說這個了。”


    沐依裳難免有點不自在,推了推他的手臂,道:“大街上,別胡鬧。”


    顧流觴不情不願地鬆開手,道:“那我回去再抱師尊,現在我們就回去。”


    他當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沐依裳笑著搖了搖頭。


    “你自己嚷嚷著要下山的,還沒逛什麽,這就又要回去了?”沐依裳問他。


    少年沉默一瞬,也覺得是這麽回事,頗有點尷尬的撓了撓頭,道:“心裏想著師尊,別的就什麽都拋在腦後了,那我們繼續逛。”


    說罷,顧流觴便歡歡喜喜的拉著沐依裳的手,四處走走。


    仙靈城一貫熱鬧如初,偶爾有人瞧見兩人,低聲細語,沐依裳也全當沒有看到。


    顧流觴卻是心懷芥蒂,他沒有師尊那麽大度,也聽不得別人的詆毀。


    他腳步沉重,想著遲早有朝一日讓這些家夥付出代價。


    可轉念一想,又怕師尊會因此生氣,便不敢再多想。


    等到顧流觴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站在了糖果鋪子的門口。


    顧流觴一怔,問道:“師尊要吃糖嗎?”


    沐依裳搖了搖頭,問他,“你可還記得這裏?”


    少年抬眼看了看那鋪子門口的招牌,上麵赫然寫著‘甜滋滋糖’。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些記憶,這是年幼的時候,師尊帶他來買糖果的地方。


    後來,他慢慢長大了,師尊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伴自己,也沒有時間帶他來買糖果。


    盡管如此,師尊還是經常會順路給他帶些糖果回來。


    隻不過……


    顧流觴莫名的感到一陣牙疼,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右邊的臉頰。


    雖然蛀牙已經不在了,可一想起來當時牙疼的場麵,他不由得覺得牙齒還在隱隱作痛。


    瞧見少年的小動作,沐依裳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了?”


    顧流觴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道:“沒……沒什麽。”


    前世他沒有蛀牙的,畢竟,身為一個少年兒郎,從十三四歲開始,他就有一種意識,男孩子是不能總吃糖果的。


    於是,他的牙齒才能得以保全。


    可這一世,師尊是鐵了心把他當成女孩子養大,以至於那個傻子,也就是他重生而來之前的自己,竟然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了姑娘。


    那家夥吃得糖多了,害得他也不得不體會牙痛的感覺,真是該死!


    “牙疼?”沐依裳嘴裏問著他,手已經覆到了少年的右臉。


    那人微微怔愣,麵頰染上一點緋紅,難為情的搖搖頭,“沒有疼,我隻是……隻是覺得臉頰有點癢,師尊別瞎想了。”


    這種孩子氣的事情,顧流觴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沐依裳笑了笑,問他:“那我買些糖果給你吃?”


    顧流觴立刻搖頭,“不要!”


    沐依裳掩唇繼續笑著,而後點了點頭,道:“好罷。”


    雖然拒絕了,可顧流觴看著那一顆顆精致漂亮的糖果,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人的天性使然,喜歡終歸是喜歡的。


    兩人兜兜轉轉,在各式各樣的甜食鋪子逛來逛去,可顧流觴卻半點沒有想吃的意思。


    沐依裳不由得想,他是不是換了口味了?


    孩子長大了,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樣的。


    不知不覺間,天色也漸漸的暗了下來。


    沐依裳問:“時候不早了,我們幹脆,今晚留在城中住一夜?”


    少年一怔,道:“在這裏啊?可是……這城裏到處都是方東餘的耳目,我們今日拒絕了他的邀請,如今又要住在城中,是不是不太好?”


    誠然,沐依裳並不是想要住下,隻是她想弄清楚方東餘到底是不是有問題。


    正當她垂眸沉思之時,少年道:“我知道師尊心裏在想什麽,我們可以先回去,等入夜了,我去打探打探就是了。”


    沐依裳一怔,“你一個人去?”


    那人連忙點點頭,道:“帶著師尊,我總覺得不放心,師尊還是在家裏等我比較好。”


    沐依裳也怕拖了顧流觴的後腿,於是點點頭,道:“這樣也好,不過,你不要魯莽,萬事小心。”


    少年笑了笑,道:“我知道的。”


    兩人返回霜華門,走到半山腰的時候,顧流觴便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


    他垂下眸子,手指輕輕的捏了下沐依裳的肩膀。


    兩人對視一眼,在顧流觴的一個眼神中,沐依裳就立刻明白了什麽。


    顧流觴扯了扯自己的領口,道:“師尊,今天夜裏好像有點熱。”


    沐依裳偏過頭,目光在他微微扯開的衣領處掃過,下一秒自己便被一陣強大的力道吸走。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沐依裳身處一片漆黑,她四下望了望,什麽也瞧不見。


    修為太低,還真是不方便。


    但很快,沐依裳就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


    她摸了摸周圍的牆壁,柔軟的,細膩的。


    再加上那鏗鏘有力的咚咚心跳聲,很難讓顧流觴猜不出來。


    方才那一瞬間,顧流觴施法將她縮小藏進了懷裏,而此刻,顧流觴正攬著一個假人往山上去。


    身後的人越來越近了,顧流觴甚至不需要任何術法,便能清楚的聽到對方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看來,來人有些著急了。


    顧流觴往前眺望過去,瞧見霜華門的山門就在前方。


    那些家夥怕是再不采取行動,就沒有機會了。


    正當此時,突然一陣陰風呼嘯而過,天空中的那輪明月瞬間被黑色的霧氣覆蓋。


    顧流觴再抬眸看去,已經看不到山門的所在了。


    他和假人停下了腳步,警惕著看著周圍的一切。


    顧流觴道:“師尊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他麵上是在對眼前的假人說,可時間上,他下意識地撫上了心口。


    忽然,一陣古怪的聲音傳來了過來,顧流觴下意識轉身看去。


    隻見黑黝黝的一群,看不清楚是什麽的東西飛了過來。


    在那東西靠近之後,顧流觴才發現那是一群數量龐大的鱗蝶。


    顧流觴皺了皺眉,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麽目的,於是便抬手化出一道火焰,將那些鱗蝶盡數燒死。


    鱗蝶被燒成了飛灰,落了下來。


    等到那些灰燼落在顧流觴手上的一瞬間,他就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目的。


    這些鱗蝶是用來追蹤敵人的。


    隻要鱗粉沾到了對方的身上,便能輕而易舉地感知對方的存在方位。


    如此一來,顧流觴便不能使用隱身的術法了。


    背後設計之人,當真是陰險歹毒。


    “什麽人,出來!”顧流觴厲聲喝道。


    周圍靜謐極了,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似的。


    可周遭的迷霧還在繼續蔓延,甚至有越發靠近的趨勢。


    顧流觴施法向那黑霧發起攻擊,那些黑色的東西卻好似把顧流觴的魔氣吸收了一般。


    他微微皺起了眉。


    這樣下去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不要藏頭露尾,有本事出來一較高下。”顧流觴說著,戒備的察覺著周圍的一切。


    黑氣越來越近,顧流觴甚至看不太清楚自己的雙腳了。


    他在黑氣中衝撞著,卻發現好像被收進了什麽結界中,沒頭沒尾。


    隱約間,顧流觴感覺到自己緊緊抱著的人正在被什麽東西拉扯。


    他連忙將假人沐依裳護在身前,遮擋著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家夥果然是衝著師尊來的。


    “阿觴,救我!”沐依裳呼喊一聲,而後發出了一聲尖叫。


    那聲音是從顧流觴的身後傳來的,顧流觴自然不會相信分毫。


    此刻,被顧流觴藏在心口的沐依裳正用自己微弱的靈力和顧流觴建立著聯係。


    “假的,不要相信。”沐依裳給他傳來了聲音。


    顧流觴也連忙給師尊傳音,“我知道,師尊千萬躲好了,不要出來,這人是衝你來的,他們想用你威脅我。”


    “好。”沐依裳道。


    少年一麵四下找著漏洞,一麵和師尊傳音,“可是我不明白,此刻我被困在這裏,足以說明對方雖然修為不如我,但是有很多古怪的秘法。既如此,他們為何不想辦法殺了我,反而要用這種法子,太奇怪了。”


    沐依裳聞言立刻想到了什麽,道:“阿觴,你是神族後裔,沒有人會想要弑神,弑神之人必遭反噬。”


    少年沉默良久,突然問道:“師尊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他的話真真是把沐依裳給問住了,她總不能告訴顧流觴,自己親身經曆過。


    這小子一整顆玻璃心,若是知道了這種事情,還能得了?


    是以,沐依裳隻能轉移話題,道:“不要想這些多餘的東西,好好防備敵人。”


    顧流觴竟真的被含糊過去了,哦了一聲之後,便繼續想方設法的尋找出路。


    空氣突然被劃破,顧流觴感覺到有人向他襲來,於是偏過身子。


    黑暗中,他看到了一隻白森森的手從他的頭顱左側衝出。


    顧流觴趁此機會,一把攥住了那森白的手腕。


    被他握住的皮膚開始泛紅,像是被烈焰灼燒了一般,逐漸冒出紅腫的水泡,而後便是一股一股的血水發出被滾燙的爐子灼燒沸騰之後的聲音。


    一個女人的尖叫聲立刻響徹了整個夜空。


    雖然隻是哀嚎,但顧流觴還是能聽得出對方的聲音。


    他眯起了眼睛,“蕭漱玉?”


    不過須臾,那森白的手腕已經被灼燒到了骨頭,血肉落在地上,被一股詭異的火焰燃燒著。


    顧流觴雖然看不清楚,但畢竟此刻握著那人的手腕。


    他憑借著自己的判斷,揮出一拳,重重的打在那人的側臉上。


    這一拳用了顧流觴十成十的力道,被他碰過的地方也開始被業火灼燒。


    就在此時,黑暗中有人趁機將顧流觴身前的沐依裳抓走。


    等到顧流觴反應過來的時候,蕭漱玉已經掙斷了自己的手腕,逃走了。


    顧流觴看了一眼手中的那隻斷手,嫌惡的扔了出去。


    果然,那些家夥的目的不在顧流觴,而是在沐依裳。


    兩人配合默契,將沐依裳的假人帶走之後,黝黑的迷霧便在瞬間消散了。


    顧流觴心裏砰砰直跳,連忙將手護在胸前,“師尊,你沒事吧?”


    很快,沐依裳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我沒事,放心。”


    少年這才鬆了口氣,匆匆忙忙的進了霜華門。


    一直到了水月宮,進了房間,顧流觴這才小心翼翼地將懷裏的沐依裳捧出來。


    沐依裳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自己便恢複了原樣。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顧流觴已經焦急的一把抱住了她,“師尊,嚇死我了。”


    雖然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發現蕭漱玉之後,的確是有些衝動,恨不得當場殺了那女人。


    以至於……他竟然放鬆了對師尊假人的保護。


    哪怕那隻是假人,可顧流觴忍不住後怕,就在方才回來的那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如果當時自己沒有用假人代替師尊。


    如果被搶走的真的是師尊,他該怎麽辦才好?


    想到這些,顧流觴眼眶都微微泛紅了。


    他更加用力的抱緊了沐依裳,“師尊……師尊……”


    顧流觴一遍又一遍的叫著沐依裳,讓沐依裳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


    她輕輕的拍了拍少年的後背,“我沒事,阿觴,別自責,你不是把我保護的很好嗎?”


    少年將臉頰埋在沐依裳的頸窩裏,沐依裳甚至能感覺到微微濕熱的液體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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