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竹卻湊了上來,嘖嘖兩聲,道:“你如今就用這副樣子對待你師尊?”


    那少年仍舊對他不理不睬。


    白青竹輕聲歎了口氣,道:“也難為了你師尊,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旁人的冷臉,如今大約還對你存著情意,也就容忍了。隻不過,這要是日日對著這樣一張臉,怕是也沒有多少日子可熬了。”


    說罷,他拍了下顧流觴的肩膀,失望的搖了搖頭。


    顧流觴眸子緊了緊,扔下手裏的東西,轉頭便走。


    往日裏,隻要稍稍用話激一激他,他便會有危機感,心裏想的都是怎麽能做得更好,能討得沐依裳的歡心。


    如今倒是不一樣了,這小子的臭脾氣!!!


    顧流觴氣呼呼地衝進了張中芸的房間,甚至是一腳將房門踹開的。


    他一進門,便怒氣衝衝地向著沐依裳來了。


    沐依裳也有些意外,不就是去做個飯,怎麽生了這麽大的氣回來?


    “阿觴?”她驚訝的站起身來。


    那人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攔腰扛在了肩頭上。


    張中芸也被嚇了一跳,連忙製止,“阿觴,你這是做什麽,快把你師尊放下。”


    顧流觴生了不小的氣,以至於連掩蓋自己那雙猩紅眸子都忘記了。


    鮮血一般的顏色染紅了他的瞳孔,他冷冷的說:“師尊?她如今可算不上我的師尊,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妃嬪罷了。”


    “顧流觴!”沐依裳氣得在他後背打了一拳,那人仍舊半點把她放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她是真的生了氣,這小子在她麵前說什麽亂七八糟的都無所謂,如今在外人麵前還要說一些下她臉麵的話,簡直是叫人忍無可忍。


    此時,白青竹也追了回來,“你瘋了嗎,還不趕緊把人放下!”


    顧流觴卻毫不在意,隻道:“你算什麽,也配來命令我?”


    說罷,他抬手便給了白青竹一道掌力,將白青竹打了出去。


    盡管顧流觴隻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白青竹還是吐了血。


    沐依裳再也忍不下去,她使出渾身解數,從顧流觴肩頭掙脫下來,怒不可遏的給了顧流觴一巴掌。


    少年的臉被打的歪向一邊,臉上除了錯愕沒有其他。


    這一瞬間,沐依裳也後悔了,她著實不該這樣衝動,可這小子打了自己人,她一時沒忍住。


    沐依裳繃緊了唇,下意識抬手去摸那人的臉,卻被他一巴掌打開了手臂。


    “別碰我!”他幾乎是低吼著說出的這三個字。


    沐依裳眼眶有些紅了,她壓製著心裏的所有躁動,盡量放平和語氣,道:“你先冷靜一下,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這樣。我們都冷靜一下!”


    顧流觴冷笑一聲,道:“冷靜?怎麽冷靜?”


    他捏著沐依裳的下巴,“沒人逼你留在我身邊,你若是不想看見我,大可以滾的遠遠的,你以為我很想看到你嗎?我早就厭棄你了,這世間的美人多得是,你算什麽?”


    “顧流觴!”這些話著實有些傷人。


    顧流觴的臉色更沉了幾分,臉上嘲諷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下一秒,沐依裳隱約感覺到了不對勁。


    就在顧流觴要瞬移離開的時候,她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臂,“等等,阿觴……”


    顧流觴負氣要甩開她的手,卻被沐依裳緊緊的攥著手腕,“顧流觴,你能不能冷靜一些,你今日若是走了,我們就到這裏,你聽到了沒有?”


    她也是著急了,這人一犯起倔來,什麽都不管不顧的。


    沐依裳紅著眼眶,抱住了他。


    “阿觴,你清醒一些,算我求求你了。”她實在是沒辦法了,對於一個發狂的人來說,她根本阻止不了。


    顧流觴站在原地許久許久,才將手臂輕輕的環住她的肩膀,“你討厭我現在這樣,是不是?”


    沐依裳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能控製的,阿觴,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打你,明知道你現在不受控,還對你說了那樣的話。”


    她說著,手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著少年的後脊。


    良久,懷裏的人終於平複了下來,他低垂著腦袋,將臉麵埋在沐依裳的脖頸間。


    “師尊。”他帶著點委屈喊她。


    沐依裳拍著他的背,“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張中芸已經將負傷的白青竹扶了進來,她看向沐依裳這邊。


    沐依裳對她微微頷首示意,顧流觴已經冷靜下來了。


    張中芸這才放下了心,她將白青竹扶到臥榻上躺好。


    方才吐了幾口血,這會兒白青竹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痛。


    他低聲歎了口氣,道:“我今日才算是真正見識到這小子發瘋的模樣。”


    盡管白青竹已經壓低了聲音對張中芸說這話,可還是被耳力驚人的顧流觴聽了進去。


    少年心下一緊,忍不住稍稍鬆開了沐依裳些許。


    沐依裳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樣,於是更加緊緊的抱住對方,“阿觴。”


    她安撫性的喊了他一聲。


    少年悶悶的嗯了一聲,道:“師尊,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沐依裳拍著他的背,安慰道:“沒關係,我知道的,我知道阿觴已經很努力克製自己了,別怕,沒事了沒事的。”


    顧流觴小聲問:“師尊會不要我嗎?”


    “不會。”沐依裳輕聲說。


    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沐依裳的側臉,繼續趴在她肩頭上,埋著腦袋,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顧流觴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說到底是為了救霜華門於水火,如今被反噬,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也不能責怪他。


    沐依裳問他:“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做著飯,突然就生氣了?”


    聽到沐依裳這樣問,白青竹不免有點心虛。


    這事兒說到底是他挑起來的,若不是他把顧流觴惹惱了,自己也就不會受傷了。


    可這會兒功夫,他這自作自受的事兒太丟臉了。


    於是乎,白青竹連忙輕咳一聲,道:“師妹,我已經不怪他了,你就別再問了。”


    可顧流觴還是一五一十的把白青竹的罪證都說了出來。


    白青竹無力的捂住自己的雙眼,歎了一聲,“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張中芸氣得戳了戳他的前額,道:“你呀你,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一把年紀了,怎得要去跟一個小孩子說這樣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情況,真是……真是合該你被打這一掌。”


    白青竹討好般的扯了扯張中芸的衣袖,道:“夫人,我的好夫人,你看我都這樣了,就別再說我了。我哪裏知道他脾氣這麽衝,我的本意是讓他好好珍惜沐師妹,哪成想……哎呀,我如今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你就別怪罪我了。”


    沐依裳聽了也是歎氣,輕輕撫著顧流觴柔軟的長發,道:“別人說什麽,你便當真?你就這般不信任我嗎?”


    少年聽罷,緊緊的抓著沐依裳的衣袖,像是怕極了她因此生氣。


    沐依裳攬著他的腰,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怪你了,你不準再生氣,凡事三思而後行,不要衝動。”


    顧流觴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她,稍稍恢複了一些墨色的眼睛中還透著點紅色,看上去像是被水洗過似的,有點可憐。


    他說:“可是我,控製不住。”


    沐依裳心疼地摸摸他的臉,“我知道,我知道這很難,可是阿觴,你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會傷到身邊的人的。答應我,就算控製不住,也要盡最大的努力克製,好不好?”


    顧流觴嗯了一聲,“好。”


    沐依裳帶著顧流觴先回了水月宮。


    大戰之時,水月宮被損壞的也不輕,看樣子也重新被掌門師兄翻新過了,隻不過和以前還是有很多差距。


    兩人同時進了門,顧流觴瞧著房間裏的一應物件兒都變了,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沐依裳道:“那場戰事對霜華門的打擊很大,如今能恢複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將人扶到臥榻前坐好,“先坐下。”


    少年聽話的坐好,眼巴巴地看著她。


    沐依裳就坐在他對麵,她問:“為何你有的時候能恢複本心,有的時候冷冰冰的,又有的時候會發怒?”


    顧流觴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平時我的思緒都像是被一層什麽東西籠罩著,我想說什麽,卻言不由衷。生氣的時候更是一點思緒都控製不了,身體像是被別人操控了一般。隻有我害怕的時候,隻有這種時候,我才能……保持理智。”


    沐依裳道:“怎麽才能讓你不生氣?”


    少年思索良久,還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是……如果是師尊的話,我想……師尊或許是有辦法的。”


    他又說:“自從我摒棄本心,修行魔道之後,僅有的能恢複理智的時候,都是和師尊在一起的。師尊,我也想過不能拖累你,不能讓你在我這裏受委屈,所以我克製著自己不見你,不去找你。”


    顧流觴垂下了眸子,似乎是說到了傷心之處。


    “可是師尊卻又出現在我麵前了,師尊在魔族外受了風雨,我真的好難過,我想見師尊,可卻又想讓師尊離開。師尊,你告訴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他撲進沐依裳的懷裏,像是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婦兒。


    沐依裳撫著他的後脊,“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阿觴心裏很委屈,我也都知道。不怕,師尊會一直陪著你的,不管發生什麽,阿觴,你不要逃避,你可以選擇什麽都不做,但是不要把自己藏起來,讓我找不到你。”


    她最怕的就是這一點,先前因為她的一語之失挑起的事端,害得他離家出走。


    沐依裳找了許久,也沒能找到他。


    那段日子裏,是沐依裳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無論是什麽事,或許都能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可若是對方執意不肯見自己,那麽沐依裳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是。


    少年點了點頭,“我答應師尊,師尊也要答應我,以後不可以再說不要我,和我斷了的話。”


    沐依裳連連點頭,“那是一時氣話,對不起,阿觴,把那些話都忘了吧。”


    兩人抱了好一會兒,顧流觴便開始有些困頓了。


    他強撐著自己,不想睡去,可精神卻有些不振。


    沐依裳道:“如果累了的話,就睡一會兒,你別怕,師尊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少年搖搖頭,道:“我不想睡,師尊,我害怕。”


    他緊緊的握著沐依裳的手不肯鬆開,好似自己這一睡,便再也醒不過來了似的。


    沐依裳安慰他,“別怕,我會陪著你,等你醒過來,我保證你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我,好嗎?”


    可那人仍舊不安心,“我怕我醒來的時候,又會恢複成原來那樣,我不想那樣對待師尊,我真的好怕,我怕師尊或許什麽時候就忍受不了那樣的我,我怕師尊會離開我。”


    沐依裳知道他心裏的擔憂,輕輕的撫著他額前的碎發,“不會的,我向你保證。”


    少年再三確認之後,這才終於閉上了眼睛。


    不出片刻,那人便呼吸平穩的睡著了。


    看樣子,讓自己保持本心這件事,果然是很耗費心神的。


    他這樣子,大約是真的怕極了,才會出現的。


    沐依裳垂下頭來,輕輕的吻了吻那少年光潔的額頭。


    “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阿觴?”沐依裳無聲的問著這個問題,眼神期許的看著那熟睡之人,可自然是沒有人給她答案的。


    沐依裳果真按照自己所說的那樣,一直守在顧流觴的臥榻前,直到他醒過來。


    少年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一個時辰之後,那雙紅墨色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


    當真和他自己所想的一樣,那人再次變成了原本冷冰冰的樣子。


    沐依裳趴在榻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顧流觴微微蹙起了眉頭,道:“你看我做什麽?”


    沐依裳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隻是覺得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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