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惴惴不安的夕家莊,又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領頭的人,像一隻惡狼,身上帶著傷,眼神中冒出的是犀利的精光。


    在左邊的男子,人高馬大,卻低頭沉默不語。


    右邊的男青年,手裏捏著把劍,雙手抱胸,打量著夕家莊的壯闊氣勢。


    夕家莊大門前看得見的足有十二個莊丁,看不見的或許更多。


    外麵的莊丁警惕地盯著來此的不速之客,最裏麵的大漢沒有動作--他的衣服較莊丁都有所不同,顯然是領頭的。


    “你們是誰?”一群人烏泱泱地走過來,自然就被莊丁攔了下來。


    “我們是人。”林夕答道。


    “是什麽人?”


    “閑人。”


    最裏麵的壯漢開了口:“無名無姓的閑人?”


    “我叫林夕。”


    壯漢的眼珠微微一動,頓了一頓,說道:“我聽說過你的名字。”


    林夕拱了拱手。


    壯漢繼續追問道:“你們來夕家莊做什麽?”


    “見你們莊主。”


    壯漢疑道:“你認得我們莊主?”


    林夕搖搖頭“不認得。”


    “謔——”壯漢怪笑道:“好大的口氣,張口就要見我家莊主?”


    “不認識不要緊,今天我便認識認識他。”


    十二人頗感意外,一怒而起。


    這時,夕靜瑤從林夕身後鑽了出來。


    “二小姐?您回來了?”


    “看你們的樣子像是看到鬼了一樣。”


    “莊主……莊主將二小姐推下水,還不讓我等救二小姐,我還以為……”


    夕靜瑤說道:“是林夕將我救了下來,你們還要攔阻麽?”


    “不敢,不敢……”莊丁自然不敢頂撞自家的二小姐,恭恭敬敬地賠罪道:“林公子恕罪,請進,總管現在正堂。”


    夕靜瑤黑著臉哼了一聲,一把拽起林夕走了進去。


    “哎哎,二小姐——”


    林夕掙開夕靜瑤的手,笑道:“幹嘛,你以為我自己進不來是不?”


    夕靜瑤說道:“嘁,我嫌麻煩,快點--去找唐震。”


    話音未落,夕靜瑤就又風風火火的走了。


    “這丫頭還真是個急性子。”延壽低聲笑道。


    虺玉棠湊到林夕耳邊悄聲道:“好像有眼睛在盯著我們。”


    林夕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悄聲。


    “言多必失。”


    雲蒼問道:“林兄,你說什麽?”


    “沒什麽——”


    一行人行於莊內,不想卻先見到了另一個人。


    “大哥?”一個和雲蒼長的極像的漢子站了起來。


    雲蒼有些意外:“老弟?你怎麽在這兒?”


    看起來,眼前這個漢子,就是雲蒼的弟弟雲柒。


    “害,我在西麵調查屠村案,可惜一無所獲,我便尋思著在這附近詢問一下當地尚在的武林世家,看看有什麽線索。哥,你怎麽到這兒來了?他們是……”


    “他叫林夕,是我在半路遇到的。我們還在半路意外救下了夕二小姐,我們本打算將她送回夕家莊,再去找你匯合,沒成想,事情反倒方便了。”


    雲柒聽罷恍然大悟,忙伸出手道:“噢,你就是林夕--久仰大名!”


    夕靜瑤在一旁道:“我就說吧,你的大名都快傳遍山東了。”


    “燒個花就出名,你們這兒的人也挺無聊的。”


    “林公子,話不能這麽說,出了名也沒什麽不好的嘛,至少大家都會尊敬你嘛。”一個人豪笑著走了進來。


    隻見這人生得六尺有餘,麵淨無須,雙臂孔武有力,雙目炯炯有神。舉手投足間,頗有一派江湖高手的風範。


    他的雙臂間夾著一柄血色金紋長劍,江湖中人,就算不識人,也大都認識他的這把劍。


    “大總管?”


    “正是唐某。”旋即拱拱手向林夕道:“多謝林公子救回了我家二小姐。”


    “舉手之勞,大總管不必客氣。今日我等貿然造訪,乃是為了見夕莊主而來。”


    “哦?林公子要見莊主,是有什麽事情麽?”


    林夕冷笑一聲:“唐總管這是明知故問麽?”


    夕靜瑤氣呼呼地上前:“我要見我哥!”


    唐震稍稍低頭,言辭卻是不容商量:“二小姐,莊主現在不便見你。”


    “你……”夕靜瑤剛要和唐震理論,便被林夕攔了下來。


    “大總管,夕莊主差點殺了他的妹妹,難道,連這一點要求都不能滿足她麽?”


    唐震冷哼一聲:“不行。”


    “大總管如此不通人情,那事情恐怕就難辦了——”


    唐震笑道:“難辦又怎樣?你還能強闖麽?”


    夕靜瑤漲紅了臉,氣道:“強闖又怎麽樣?這是我家,我想見我大哥你還敢攔我?”


    “對不起了,二小姐——”一聲劍鳴,那柄血色長劍已經出鞘,直指夕靜瑤。


    林夕一把拉回夕靜瑤,長劍業已不知何時出鞘。


    延壽首先跑了上來,林夕卻讓所有人站定。


    “都呆在原地!”林夕轉而向延壽和夕靜瑤道:“你們兩個也往後退。”


    “可他……”


    “你放心吧,沒事。”林夕輕聲地安慰延壽,隨後將其向後送了送。


    “既然唐大總管執意要阻攔,那區區在下便來領教一番‘血劍奔雷’的高招!”


    “你先請——”唐震道。


    不是唐震禮讓後輩--從林夕拔劍的速度來看,唐震便已深知此人絕非等閑之輩。讓其先行出手,自己則可在防守中觀察敵人的破綻,伺機一招製敵。


    這也正是唐震的厲害之處,全力防守不落下風,一旦對手稍有不慎,反擊便會立時而至,一劍定勝。


    林夕當然知道唐震打的什麽算盤,登時挺劍衝了過去。


    待與唐震近在咫尺時,林夕的身影瞬間從眼前消失。


    唐震並沒有感到太意外,隨即閉上了眼睛,仔細傾聽起空氣中的聲音。


    “叮”的一聲,雙劍相撞,林夕卻仍出現在唐震身前,血色長劍已經橫在兩人之間,攔住林夕。


    唐震睜開眼,林夕身形一轉,瞬間出現在唐震身後。


    霎眼之間,林夕與唐震對了九劍。


    林夕沒能從密不透風的防禦中討到絲毫便宜。


    而唐震,同樣沒能從快如閃電的攻勢中找到絲毫破綻。


    唐震誇讚道:“好劍法。”


    林夕也客氣地回道:“看起來,我與唐大總管比試劍法,是自取其辱了。”


    唐震搖搖頭,“不敢,若再過百招,誰贏誰輸,猶未可知。看起來,你們今天是一定要見到莊主了?”


    “是的。”


    唐震歎一聲氣,收劍入鞘。


    “來人--帶林公子和二小姐去地牢麵見莊主!”


    “地牢?”夕靜瑤心中一驚。


    林夕低聲道:“走吧。”


    帶兩人被莊丁帶至屋後,唐震又攔下了想要跟隨的眾人:“地牢之中窄小破爛,容不下你們這許多人--各位還是在堂中稍候吧。”


    “你——”延壽剛要發作,又想到這是在夕家莊中,在別人家裏繼續鬧下去,兩邊都不好收場。於是隻好勉強同意了。


    “罷了,那我們就等在這裏,直到他們出來——”


    穿過廳堂,來到一間藏滿書畫的書房,唐震隨後趕來,將其中一副書畫掀開,按下了一個按鈕,帶著眾人走進了一條暗道之中。


    林夕一步一步踏於石階之上,暗道盡頭傳來的淡淡的血腥味和黴腐的氣味讓他無比熟悉,又無比厭惡。


    這種氣味對林夕來說無比的熟稔,他隻在一個地方聞到過--監牢。


    監牢中隻有一個年輕人,或許他本應該穿著的是一件華貴的淡色長袍,而如今,這身長袍被漬的汙泥滿身,破爛不堪。那人也不在乎,躺在地牢之中,任由爛泥汙滿全身。亂蓬蓬的、拖把布似的長發像是好多個月沒有梳理了。


    他看著自己的五根手指,越看越入神,喃喃自語道:“三山……五嶽,三山五嶽……在這裏!山腳……”突然一手抓住自己的四根手指頭,瘋狂的搖晃起來,口中高喊:“石猴壓在哪座山下?我要把山拔出來!行者!西天,我來也……”


    三人來到鐵柵前,那人仍猶未覺,自顧自地擺弄著自己的手,口中高喊著。


    “哥?哥!”夕靜瑤把在鐵柵前突然驚呼道。林夕聽夕靜瑤這一喊,著實也有些吃驚。


    “這是你哥?夕曜輝?”


    “嗯……”夕靜瑤失神地把在鐵柵前,悲傷的看著牢內的夕曜輝。


    “呀!”夕曜輝突然像惡狗一樣凶巴巴地朝著夕靜瑤衝了過去,與夕靜瑤幾乎臉貼臉,惡狠狠地呲了呲牙,嚇得夕靜瑤猛向後退了兩步。


    現在看起來,夕家莊的莊主夕曜輝已經有些不正常了。林夕也沒有想到,他會瘋癲到這個地步,他似乎連妹妹都不認得了。


    林夕下意識地護住夕靜瑤,也防她再衝過去。


    夕曜輝看向林夕,突然一怔,旋即高喊道:“我要糖!我要吃糖!糖!我要糖!糖裏要沙子!糖裏有沙子!五嶽!猴子……喜歡吃糖!啊……天予萬物,神州唯我!”


    夕曜輝說的怪話,讓在場的人俱是一呆。


    唐震歎了口氣:“莊主他已經瘋了……”


    不料這話似是讓夕曜輝聽見了,原本又倒在地上的他突然一躍而起,狂喊道:“我沒瘋!誰特麽說我瘋了?我特麽沒瘋!”


    緊接著又是一陣怪嗥:“嗚……列祖列宗!你們看我來了!哈哈……取我刀來!我的刀呐?!該死的混蛋,看我劈了你們!呀……”


    唐震看向二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林夕這下也無話可說,畢竟看夕曜輝這個瘋相,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林夕這也才明白,唐震執意不讓自己和夕靜瑤見夕曜輝的緣故。


    三人隻好從地道中又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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