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韓府黯淡的燈光在黑夜裏顯得格外淒楚。


    林夕癡癡地望著天空,月明星稀,蒼白的月色遍灑大地,灑到哪兒,哪兒便會掠起淒寂之意。


    延壽從身後輕輕攬住林夕的右臂,柔語輕聲:“在想什麽呢?”


    林夕輕歎一聲,左臂抬起,將一封信遞給了延壽:“李清遊傳信來了。”


    “哦?他那邊怎麽樣?”延壽接過手中的信箋,口中問道。


    “依然沒有什麽進展,如果一定要說進展的話--他至少確定沈青雲還在山東,而且是由西南方的官道向著濟南來的。”


    “這麽一說,沈青雲有可能來濟南了?”延壽問道。


    “有這個可能,”林夕垂首思索著:“濟南是河北山東通衢之所,沈青雲有可能會來濟南,由濟南轉路去河北--看起來,我們又要忙起來了。”


    延壽釋然的笑了笑:“我們不是從來也沒清閑過嗎?”


    “是啊……難為你們了。”


    “你是我的丈夫啊,跟著自己丈夫走有什麽好難為的呢?倒是那些有家有戶的,他們才是挺難為的。”


    林夕轉而望向延壽:“你說誰?”


    延壽也遞給了一張信紙:“你知道麽,寇相也傳信來了--你看看吧。”


    林夕接過信紙,寇相隻簡短的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思念,而後通篇便說起了一件事情——


    “西南變亂?”


    延壽點點頭:“是啊,自劉英鳴死後,西南地區的土匪現已多如牛毛,並且還在與日俱增,他們成群結隊打砸村鎮,更有甚者,匪患嚴重之處,土匪們竟可以圍攻縣城。寇相雖有心,可他畢竟身在荊北,難以直接幹預。”


    “劉英鳴豢養的私兵眾多,而今他死了,這些私兵失去了上官,便會立刻變成為害一方的土匪,這也就是西南亂局的根源所在--官呢?土匪鬧了這麽大的幺蛾子,沒有當地的官管一管麽?”


    延壽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朝中的那些官老爺們怕土匪怕得要死,這種一丁點油水都榨不出的地方,他們誰願意來啊?”


    林夕冷冷地哼笑了一聲:“讓那些官老爺來管農民的死活,還真是異想天開了呢。”


    “所以說啊,現在整個西南屬於無人管控的地方,再這麽亂下去,整個西南都會出大事的。”


    林夕垂首沉思片刻,而後道:“這件事情,我跟虺玉棠他們說一說吧。”


    延壽眼前一亮:“看起來你想到辦法了?”


    林夕點點頭:“沒錯。”


    “咚咚咚”


    安靜的韓府內,一陣敲門聲自黑夜中傳出。


    “林夕?”虺玉棠打開門,有些意外且驚喜地將林夕迎進了屋中。


    “快請進,快請進!阿寧,倒水!”


    虺玉棠一邊拉著林夕在桌前坐下,一邊說道:“我說你老兄可有日子沒清閑過了,今天怎麽想起來找我來了?”


    林夕淡然一笑:“抱歉抱歉--最近事情太多了,老兄今日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呐。”


    虺玉棠點頭道:“我明白,有什麽事請說吧,我們有什麽幫得上忙的?”


    “不是幫我的忙,而是……”林夕猶豫了一下,將一封信遞了過去:“你看看這個吧。”


    “寇相的信?我看看……”虺玉棠接過信箋,表情也從一開始的輕鬆變得緊張無比:“西南匪患這麽嚴重了?”


    林夕一聲歎氣:“唉,這件事說起來也怪我,殺死了劉英鳴,卻忘了想辦法解決那些私兵,以致於他們成為土匪為禍一方……很多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不是同樣變成土匪,就是背井離鄉。那些當官的都是能躲就躲,沒有一個願意去那邊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回去?”


    林夕點點頭:“沒錯,既然當官的解決不了土匪,那便讓你們帶著農民解決吧。他們是當地人,更容易組織起農民反抗,即使不能徹底解決匪患,也決不能讓土匪勢力擴張下去!”


    虺玉棠有些尷尬:“可說實話,對於清剿土匪這種事情,我們可以說一點經驗都沒有。”


    對於虺玉棠的猶豫,林夕也表示理解,而後便講了起來:“西南的匪患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走投無路不得不落草為寇的農民;另一種則是以劉英鳴陰養的私兵為主組成的土匪。


    前者不過是一些農民,這些人破壞力極其有限,當土匪也不過隻是為了混口飯吃,對於這些人來說,最好是以招撫為主,這些人隻要餓不死,就不會想著去造反,你甚至可以用這些人來抵禦真正土匪的破壞入侵。


    而後者則完全不同,他們是劉英鳴豢養的私兵,是造反未遂的亂軍--對於這些人,必須全部殺光,一個都不能留。”


    “嗯,可是……”虺玉棠還是有些擔心:“就算能行,那我也隻能帶著一群農民抵禦土匪的進攻。在縣城裏城堅兵利還好說,可如果出了城,就憑農民怎麽跟土匪打?”


    “你可以去找南鎮捕快,或者直接去荊北找寇相,他們會幫你的。”


    虺玉棠站了起來,將其餘三人都喊了過來:“此事緊急,我們便連夜趕回荊南去,能早一日是一日,去晚了,事情可能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嗯,去吧。”臨別之際,林夕本想說些什麽,可話都到了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口來。


    虺玉棠看著林夕猶豫的樣子,釋然的笑了:“不是永別,我們還會再見的,對麽?”


    其實,他也不太確定,今昔一別,與林夕便不知能否再見了。


    “會的,我們還會再見的。”林夕垂下眼眉,他還是有些不忍看著朋友離開,“事情結束後,我會給你寫封信,來西南找你。”


    虺玉棠笑道:“如果我這邊先結束,我也會來中原找你的--雖然,找你的難度可比找我要高得多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我們,有緣再見吧——”


    夜幕之下,四人翻身上馬,在林夕的目光下,緩緩而去。


    走的時候,虺玉棠還不忘回頭看了看。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到靠在門口的林夕,揮了揮手。


    林夕也揮了揮手,目送他漸漸遠去,直至林夕隻能看到前方的幾個小黑點。


    “青山依舊,綠水長流。”


    林夕始終相信這句話。


    即使生命中遇見的很多人再也未曾見過。


    “就這麽走了?”延壽走了過來,同樣不自覺地看著眾人遠去的方向。


    “他們的家都亂成那樣子了,哪裏會有心思與我們一一告別呢。”


    延壽低眉垂眼,心中的失落盡數寫在臉上:“原本咱們那麽熱鬧的一個家--還是一點一點冷清下來了。”


    “熱鬧本就不該屬於我們。”林夕說道:“安寧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可是……這麽簡單的願望,對於我們來說,也已經不太可能實現了。”


    “會的。”林夕仰首看向寂靜的夜空,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未來生活的美好幻想:“會有那麽一天的。”


    “延壽……”林夕轉頭看向延壽,他的眼中似乎帶著光:“我們終有一天,會過上平靜的生活的。”


    延壽抱住林夕,“我會等待那一天的。”


    正在這時,夕靜瑤好巧不巧走了過來。她的手裏拿著一封信,四處觀望,似乎是在找林夕。


    此時,兩人正是花前月下、相擁如夢,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雙哀怨的眼睛正失落地看著幸福的他們。


    當林夕與延壽回到屋中,夕靜瑤拿著信箋,神情落寞地走了進來。


    “林夕,有信。”


    “你怎麽了?”林夕隻覺得夕靜瑤的精神有些差,難道是沒睡好覺?可早上看到她是還是蠻正常的,怎麽到了晚上就成這個樣子了?


    夕靜瑤撩了下劉海,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沒事。”


    “真的沒事?”


    “我……真的沒事!”夕靜瑤突然提高聲音,旋即留下信便跑了出去。


    “哎——”林夕看著夕靜瑤的背影,頗感奇怪地撓撓頭:“她怎麽了這是?”


    延壽忙拍了拍林夕:“你出去看看,別讓她再跑出去有危險!”


    “啊?”


    延壽催道:“啊什麽,快去啊!”


    “哦哦,對對對……”


    “哎--信!”林夕跑到門口,又聽到延壽的喊聲。


    “哎呀,忘了忘了……”林夕慌裏慌張接過延壽手裏的信箋,延壽還不忘在他的腦袋上輕輕地敲了下。


    “丟三落四的,以後可得注意點。”


    “嗯嗯,我會注意的。那我去了——”


    “快去吧。”


    夕靜瑤直接跑出了韓府,林夕一路緊隨,這才好不容易將她攔了下來。


    “你咋回事?”林夕疑惑道。


    夕靜瑤的臉微微紅潤:“我……我隻是想出來走走。”


    林夕不明所以,笑了笑道:“你想出來走走就出來唄,跑什麽呀?”


    “還有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


    看著林夕的關心,夕靜瑤的心中一股莫名的暖意升起。


    “我……我沒事。”


    “真的沒事?”


    夕靜瑤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真的……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一起走走唄。”


    夕靜瑤紅著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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