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淩夜白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哭腔,但她仍在用著最驚喜的聲音喊道。


    染滿血跡的黑袍,此時正向下滴滴答答地掉落著血跡,林夕扶著門框,勉強走了兩步,大半個身子這才探進了屋中。


    林夕撐在門框邊上,似乎在用著全身的力氣隻為說一句簡單的話。


    隻見他咧開嘴,勉強笑了一笑:“等急了?哭什麽……”


    “還不是都在擔心你!”夕靜瑤鼻子一抽一抽,泣不成聲。


    “就這點能耐還不要我們跟著?嘴硬的家夥……”淩夜白扶著林夕躺了下去,沒好氣地啐道。


    “嘿嘿……差一點,差一點就沒跑掉……”


    夕靜瑤生氣地朝著林夕的胳膊捏了一把:“你嚇死我算了!”


    “嚇死你,哪行呢?”林夕輕咳了兩聲,“找到什麽東西了麽?”


    夕靜瑤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氣呼呼的說道:“還能說扛住一刻呢,連半刻差點都沒到。”


    林夕咧開嘴笑道:“對不起啦……隻不過,你沒事就好。”


    夕靜瑤臉紅彤彤的:“還好吧,差一點就有事了——”夕靜瑤甩了甩袖口的水珠,從裏麵拿出了一卷書信。


    “你看看這個。”


    “這是什麽?”林夕疑惑地將信接了過來。


    “這是劉錫跟後宮的人通的信。”


    “後宮?”


    林夕聽罷迅速打開信件……


    “淑妃娘娘?淑妃……”


    林夕眼前一亮,恍然大悟:“對了,我想起來了,是她!”


    林夕不會記錯,十二年前他還不是淑妃,而是一人之下的貴妃。


    十二年前,正是她意圖構陷當時便已漸得皇帝恩寵的李昭儀(便是日後的宸妃),結果被皇帝發現而事敗,也因此被降為妃。


    這十二年,淑妃一直記得這個仇,隻是宸妃的恩寵如日中天,淑妃再記恨,也再沒有了沒有絲毫的機會。


    “敬右丞相劉錫親啟。一別年餘,甚是想念。對於先生的高論,哀家深受啟發,由此完善了如今的計劃,足以說得上是天衣無縫。


    ……


    ……


    在此,哀家敬祝先生身體康健,同時做好先生自己應做之事。


    這是你我二人的初次合作,還望大家精誠團結,以期達成目的。


    敬祝安康


    淑妃”


    信中並沒有談及什麽核心機密,但是林夕卻從字裏行間推斷出了事情的始末……


    在比冷宮強不了多少的殿內待了十餘年之久,淑妃已經從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貴妃熬成了一個半老的女人。


    雖然整日靠著各種補品妝容遮掩,但是容貌衰老已經無法避免的開始了。


    一開始,皇帝對淑妃感情尚在,還會常來此處與淑妃相伴。


    隻是年深日久,淑妃老了,皇帝對她的感情也一點一點地耗幹了。


    慢慢地,皇帝來找她的次數越來越少,反倒是去宸妃那裏的次數越來越多。


    淑妃很清楚,如果再不做些什麽的話,自己很快就會失去爭奪地位的一切可能,在這寢宮之中孤獨終老後半世。


    她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正在這個時候,劉錫找上了自己。


    他仿佛是能看透人心一般,在淑妃怨望最深的時候找到了他。


    他們,一個因欲望的烈火,一個因仇恨的寒冰--兩個野心勃勃的人,就在此刻達成了一致。


    奪權!


    當這個目標達成一致時,一切都改變了。


    淑妃從此謹小慎微,不僅再也不找宸妃的麻煩,當宸妃遇事之時,甚至還會幫襯著她解圍。


    宸妃娘娘真誠善良,對人心的險惡認識不足,她真的以為淑妃想與她和平相處。


    這樣真誠的性格對於這世間來說相當珍貴,可在這波詭雲譎的後宮之中,如此輕易地相信敵人無異於給自己帶來毀滅。


    宸妃不會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背後,表麵痛改前非的淑妃露出了要殺人的眼神。


    在自己懷孕後,一場針對自己的大陰謀也就此展開……


    當然,信中並沒有寫是什麽陰謀,林夕也不清楚這個計劃究竟是不是針對宸妃的。


    畢竟從劉錫的部署來看,他似乎就是奔著刺王殺駕而去,林夕不得不向著這個方向考慮。


    而現在這封信,則是讓林夕重新提起了懷疑。


    “淑妃,宸妃,宸妃……”


    “宸妃怎麽了?”


    林夕問道:“皇帝明天就回來吧?”


    淩夜白點點頭:“是啊,王閣老臨走的時候說起的,聖上明天回京。”


    “是的,是的……”林夕恍然大悟,緩緩站了起來。


    “怎麽了?”寇準道。


    “事情不對——”


    “怎麽不對了?”


    林夕眼前一亮,說道:“如果劉錫一開始的計劃就是想公然刺駕,那就完全沒有必要繞這麽一大圈,又是私練死士,又是聯合內宮……他的動作,似乎是……”


    寇準一拍腦袋:“對啊!如果他想公然刺駕奪權,那更需要軍隊的支持,而不是自己的幾千死士。他的動作,似乎……似乎是向著宮內來的!”


    “對!宮內!”林夕心中一驚:“宸妃——”


    “李清遊!”林夕喊道:“王閣老臨走前是不是留下了一塊相府的令牌?”


    “對,在這兒!”一塊金牌在油燈之下閃爍著光輝,被李清遊伸手遞給了林夕。


    林夕暗暗攥緊了金牌:“看起來,我們今夜就要行動起來了。”


    夕靜瑤問道:“告訴王閣老麽?”


    “先不用了,我想……以劉錫的性格,城門口對皇帝的刺殺未必會取消,他一定會讓這些人送死,從而拖延我們的時間!”


    “待我摸清楚劉錫的陰謀,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我們要冒著雨前去宮中麽?”


    林夕推開窗戶,遠遠望向王城……


    “待雨停再去也許就來不及了。”


    “一切,俱在今晚——”


    一夜暴雨下個不停。


    景福宮內,一個心緒不安的人站在簷下,不知道為什麽,這場雨讓她感到心驚肉跳。


    身邊的宮女勸道:“娘娘,夜雨天寒,切莫著了涼。”


    宸妃娘娘輕歎一聲:“唉……我知道,隻是……”


    宸妃的臉色愈發憂愁:“明日聖上就要回京,今日卻暴雨連夜,我的孩子也快……真不知,是福是禍……”


    “我們回去吧。”宸妃說道。


    “娘娘!”一個太監冒雨趕了過來,喊住了未進宮內的宸妃。


    “何事?”


    “娘娘,宮外有數人冒雨求見!”


    “哦?是什麽人要見我?”


    “回娘娘,不太清楚,看穿著似是武林中人,但他們手中卻有王丞相府的令牌,想來應該是王丞相的人。”


    “是王閣老的人?快請!”宸妃娘娘的麵容緩和了許多,她雖身在後宮,對朝中的忠奸卻也是有所耳聞。


    宸妃娘娘為人單純正直,對名聲好的人往往也會尊敬有加。


    “是。”


    宸妃娘娘也走進宮內。很快,一行人便被景福宮的小太監帶了上來。


    為首的正是林夕。


    “叩見宸妃娘娘。”


    其餘人俱都有樣學樣,跟著林夕跪了下來:“叩見宸妃娘娘!”


    “請起!”


    林夕抬起頭來,隻見宸妃對他淡淡笑道:“請坐吧。”


    林夕瞥了眼身後的椅子,拱手道:“謝娘娘。”


    直至眾人俱已落座,宸妃才緩緩開口:“妾身雖身在後宮,卻也對王閣老的清名有所耳聞。隻是……妾身不明白,妾身與王閣老並不相識,眾位找到我,所謂何事呢?”


    “其實……我來找娘娘,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稟報。”


    “什麽事?說吧——”


    “娘娘可知道--劉錫這個人?”


    宸妃想了想,點點頭道:“是的,我知道。”


    “那淑妃娘娘……”


    說到淑妃,宸妃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絲的微笑:“也知道,她就住在斜對麵,我們最近常在一起相談。”


    林夕無奈地笑了,“娘娘,請您看一下這封信,看完了--您一切就都明白了。”


    “呈上來。”宸妃說著,下麵的宮女就立刻接過了林夕手中的信,交接到宸妃的手中。


    剛接過信箋的時候,宸妃的神色還是非常鎮定的。


    但是僅僅過了一會兒,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信上寫的赫然是--右丞相劉錫和淑妃共謀,除掉自己,控製太子,囚禁聖上!


    ……


    宮中沉默無言,一片死寂。


    宸妃拿信的手顫抖著,難以置信的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這封,自己所謂冰釋前嫌的“好姐妹”淑妃,與劉錫策劃的陰謀!


    淑妃寫下的每一個字,仿佛都包含著對宸妃的怨恨,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終於,拿信的手一個顫抖,信還是掉在了地上。婢女有些茫然地撿起信箋,不知該交給誰,作為一個下人,又不能看。


    林夕看出了婢女的茫然,悄悄地揮了揮手,讓宮女將信還給了自己。


    “娘娘,這封信絕不是為了刺激您,請您理解。”


    “這……這封信,是真的?”宸妃娘娘呆坐在殿上,顫抖著問起林夕。


    她多麽希望,此時能從林夕的口中得到哪怕是一個“有可能,不能肯定”的答複。


    但林夕也不喜歡騙人。他更清楚,此時必須對宸妃實話實說,不管她願不願意相信。


    隻聽林夕冷淡地說出了一句更加冰冷的話:“娘娘明鑒,字字無虛。”


    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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