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菀回過頭,輕輕地說了聲:“鴻非哥哥,你來啦。”


    她已然明白,眼前的葉鴻非,也是明朝舊人,心係反清複明。可她並不想和葉鴻非討論這個話題。不知道為什麽,她很不願意與清朝為敵。也許,她是不願意與多鐸為敵。


    葉鴻非扶著宋菀坐到大堂的椅子上,自己則輕輕蹲下來,雙眼盯著宋菀受傷的腳,關切地問道:“菀菀,你的腳沒事吧?我聽青萍說你受傷了。”


    消息傳的真快啊。宋菀趕緊說已經沒大礙了,隻是有些紅腫疼痛而已。


    葉鴻非聽了,微微皺了皺眉,剛想伸手查看宋菀的傷勢,宋菀就觸電般把腳迅速縮了回來。葉鴻非見宋菀如此抗拒,有些尷尬的站起身來,紅著臉解釋道:“菀菀,剛才是我動作輕薄了。其實,我是關心則亂,想看看你的傷勢具體如何。”


    “我知道的,鴻非哥哥。隻是,男女授受不親,況且我的傷真的沒事。你不用掛心的。”


    男女授受不親。。聽到這裏,葉鴻非不自然地笑了笑,將身子轉了過去。宋菀沒有看到,此時葉鴻非的臉上,一改往日的儒雅溫和,變得極其冷峻淩厲,眼神中甚至透出了陰狠之色。男女授受不親,那為什麽豫親王多鐸可以抱著你把你送回來?而我竟然不能碰一下你的腳?


    葉鴻非想到這裏,越發覺得心裏不爽,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他不動聲色地轉過身,依舊是滿麵溫柔,用寵溺的語氣對宋菀說:“菀菀,你沒事就好。我不看便是了。”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到桌子上。


    “鴻非哥哥,這是什麽?”


    “這是我家祖傳的藥膏,專治跌打損傷的。你拿著用,不出三日,定會痊愈。”


    宋菀一時語塞。她盯著桌子上的瓷瓶,再看看自己手裏的瓷瓶,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今天,她似乎一直在麵臨選擇。


    葉鴻非也看到了宋菀手裏的小瓷瓶。


    “菀菀,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宋菀剛要遮掩過去,一旁的青萍說話了:“鴻非少爺,這是剛才豫親王專門派手下人送來的藥。據說是軍醫配的,專治跌打損傷。”


    宋菀瞥了青萍一眼,嗔怪道:“小丫頭,誰讓你多嘴的!”話雖如此,宋菀的眼角眉梢,卻都帶著笑意,臉也微微紅了些。


    這真是一語激起千層浪!葉鴻非再也忍不住了,他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宋菀對麵,一字一頓,麵帶嚴肅地說道:“菀菀,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見他?”


    話一出口,氣氛一下子變得特別尷尬。宋菀不明白為什麽葉鴻非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不知所措地坐在椅子上,囁嚅道:“鴻非哥哥,你說的是誰啊?”


    “豫親王,多鐸!”葉鴻非往左右看了看,沒有旁人,然後壓低聲音繼續說下去:“菀菀,你忘了嗎?他是我們的仇人!他和他的哥哥,帶領八旗士兵一路燒殺搶掠,毀我大明江山。與我們不共戴天!他為什麽22歲就能當上親王?還不是軍功太盛的原因!他的軍功,都是建立在大明將士的屍骨上的呀!”


    “可是,可是他救了我。”宋菀不甘心地說道。


    “那又如何?菀菀,你貴為我們大明的公主,無論如何,也要與這種人劃清界限才好。”


    宋菀低下了頭,沉默不語。葉鴻非見狀,不好多說什麽,趕緊轉移話題,說好久沒吃雲姨做的菜了,怪想的。宋菀也順勢客氣地讓他留下來用了晚飯。這頓飯,兩人各懷鬼胎,心事重重,吃得著實不痛快。


    晚上,宋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不覺得多鐸是壞人,甚至覺得他有點真實可愛。可是,作為明朝的公主,她該怎麽麵對這個有國仇家恨的人呢?而且,萬一被多鐸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別說做朋友了,恐怕她的命都保不住了。想到這兒,她突然一陣傷感,自己穿越成了生活在清朝的前明公主,這身份牌也太倒黴了吧。


    越想越覺得糾結,她索性做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腳踝,還是隱隱有些腫痛。她從枕下拿出多鐸派人送來的藥膏,敷了一些,瞬間就覺得清涼舒爽,似乎好了很多。她把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回枕下,雙手輕輕在腳踝處煽動,心裏也覺得平靜了許多。


    她正在床上敷藥,突然,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位蒙麵的黑衣人走了進來,然後轉身輕輕將門關好。宋菀被眼前的黑衣人嚇了好大一跳,花容失色的她從枕頭下摸出那把匕首,顫抖著大喊道:“你是誰啊?!”


    來人不慌不忙,輕輕把麵紗摘下,故作慍怒地嗔怪道:“怎麽,這段時間沒見,菀菀你連姑姑我都認不出來了嗎?”


    “姑,姑姑?”宋菀想起來,雲姨好像是提過一次她還有個姑姑,這姑姑自然也是大明的公主,好像是長平公主。


    想到這兒,宋菀趕緊從床上下來,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姑姑,您來了。”


    長平公主麵色緩和了些,“嗯,本來你從南方回來的那天我就想來看看你,結果臨時有點事,沒進屋。聽說你腳受傷了,所以來看看。沒事吧?”


    “沒事的,姑姑,已經好了。”


    宋菀明白了,看來那天晚上的黑影,就是姑姑長平公主。自己腳受傷了,姑姑這麽快就知道了,不用問,要麽就是雲姨或者青萍說的,要麽就是葉鴻非說的。


    果然,長平公主接下來開口問道:“聽雲姨說,你受傷的時候,在樹林裏遇險,是豫親王多鐸救了你,而且還把你送了回來?”


    “是的,姑姑。若非多鐸相救,侄女今日恐怕性命堪憂。”宋菀紅著臉說道。


    長平公主見狀一笑,隨即意味深長地說道:“哼,真是會收買人心啊,明明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還把自己偽裝成救人性命的好人了。菀菀,你不會因為這個就被他感動了吧?”


    “我,我沒有,姑姑。”


    長平公主看了宋菀一眼,“沒有就好。葉鴻非那小子火急火燎地飛鴿傳書給我,讓我勸你遠離多鐸,怕你被他迷惑了。也難怪葉鴻非這麽方寸大亂,他是太喜歡你,太在乎你了。”


    宋菀臉一紅,低下頭去。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和葉鴻非青梅竹馬,也察覺到葉鴻非對她愛護有加。可是,她對葉鴻非僅僅是朋友和兄長一樣的情感,並無男女情愫。


    她抬起頭來,正要跟長平公主解釋,自己並不喜歡葉鴻非,可長平公主先開了口:“不過,眼下是顧不得葉鴻非怎麽想了。菀菀,我想到了一條絕妙的計劃,可以助我們早日成就反清複明的大業。你父王和母後的大仇,也盡可以得報了。”


    長平公主的話讓宋菀摸不著頭腦,“姑姑,您想到什麽計劃了?”


    “菀菀,葉鴻非喜歡你,也是我們複仇路上的左膀右臂。但是,有件事他說的不對。我認為你非但不該遠離多鐸,反而要想方設法地接近他!”


    這下宋菀徹底不明白了。“為什麽呢?姑姑,您不是說他是壞人,是仇人嗎?”


    長平公主咬牙切齒地說道:“對!是壞人,是仇人。所以,你更要接近他,取得他對你的喜歡和信任,然後,才可以伺機殺掉他!隻有這樣,八旗內部大亂,皇太極失去左膀右臂,我們才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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