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夏明威嘶啞地問,“火焰巨人蘇爾特爾隻有上半身?”


    在他的視線當中,蘇爾特爾的身影不過五十餘米的高度,因為它的下半身仿佛被腰斬般消失不見,隻剩下臃腫的上半身,如同火紅的堡壘那樣矗立在廢墟上方,與夏明威童時見到的那道通天巨影可謂雲泥之別。


    “根據我們的推測,火焰巨人蘇爾特爾在雪鹿鎮事件那時遭遇了什麽,導致它的神話序列受損。”安倫斯解釋,“所以它的實力大打折扣,就連對應的神話體都不再完整,隻剩下上半身的部分。”說到這裏,他看向夏明威,“我想,你應該是最有可能了解這件事的人。”


    “把它的神話序列毀成這樣的人……是我?”夏明威緩緩地問。


    “是的,這就是九歲前的空想家的力量,簡直無所不能。”安倫斯微笑,“好好看看它的樣子,多狼狽不是麽?隻配無能狂怒,像是一頭折斷四肢的大象,癱在地上甩動它那愚蠢的鼻子。”


    此後的這場戰鬥,可謂純粹的單方麵屠殺。


    因為蘇爾特爾失去了雙腿,所以它無論如何竭力地斬下炎劍,最多也就足夠波及方圓百米的土地。


    它仿佛一頭困獸般嘶吼,卻始終無法脫離地麵一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三名序列者周圍縱橫肆虐,再利用各種手段摧殘它的軀體。


    半澤直樹是醫生序列,負責後援;安倫斯的欺詐師序列,則是負責掩人耳目,使他們得以在悄無聲息中結束這場戰鬥。


    所以,真正意義上參戰的隻有三個人:蘇阿德、顧臨冬、威廉·斯坦科。


    他們的序列分別是“逆行者”、“書法家”、“槍手”。


    “親眼目睹自己的仇人死去,這是你應得的。”安倫斯說,“如果不是你在八年前重創了火焰巨人蘇爾特爾,校長他們根本不能這麽容易拿下它的首級,現在……該輪到它去體驗伱那時的絕望了。”


    “對,是該輪到他了。”夏明威的雙眸被額前的發絲遮蔽,下垂的左臂暴出一條又一條的青筋。


    此刻,蘇阿德校長利用“逆行者”序列的力量,展開了一片領域,以他為中心周圍五十米內的事物都上下顛倒,左右錯亂。


    蘇爾特爾被卷入了這個光怪陸離,宛若折射鏡麵般的空間,它分明是朝著站立在前方的蘇阿德揮蕩出炎劍,那柄炎劍卻忽然錯位,反而斬向了蘇爾特爾自身,在它的胸口處破開一個偌大的窟窿。


    “吼——!!!”


    歇斯底裏的嘶吼聲下,整片大地都劇烈顫栗著。


    這一瞬,顧臨冬仿佛手執一柄無形之筆,他舞動修長的五指,在空中劃出了一抹抹墨色的筆畫,最終形成了一個“龍”字符,一條仿佛從水墨畫中奔湧而出的東方狂龍就此形成,低吼著衝殺向了蘇爾特爾。


    那條墨色狂龍暴掠在倒轉錯位的世界中,目標直指火焰巨人。


    蘇爾特爾舉起炎劍攔住它的身形,可墨龍卻忽然出現在它的身後,緊緊地勒住了它的頭顱,狂暴的爪子撕扯著它的脖頸,劃出一條條猙獰的溝壑。


    砰!


    就在這一刻,槍響了,


    那是正坐落於一棟高樓頂層的威廉,他早已架好了那柄鑲嵌著無數強化部件的狙擊槍,這是槍手序列附帶的“序列武器”,永遠不會被破壞,隻需要意念一動就能將這柄狙擊槍喚出。


    他瞄準蘇爾特爾的頭顱,靜靜地等待顧臨冬的墨龍將蘇爾特爾纏住的這一瞬,扣動下了板機。


    伴著振聾發聵的轟響落下,黝黑的子彈如同狂風閃電那般疾馳而出,它拖拽著一束漆黑的流光,精準地命中蘇爾特爾的頭顱。


    嘭——!!!


    蘇爾特爾的頭顱瞬間破裂開了大半,它就隻剩半麵臉頰、半隻眼睛猙獰地瞪大著。就連顧臨冬的墨龍,也一同泯滅在了這一槍的威力下。


    “看來已經贏了。”安倫斯興致缺缺,“真遺憾,我本來還想看看校長他們真正的實力,可一具殘缺的神話載體怎麽配呢?”


    夏明威布滿血絲的雙眸,仍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蘇爾特爾,這個巨人的樣貌猙獰可怖,尤其隻剩下半個頭顱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他深深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吸著,回憶如泉瀑湧出。


    鈴鐺“晃當晃當”的響聲落下,有人推開了門,走入了咖啡館中。


    “在學校又被揍了?”老板皺緊眉頭。


    “沒。”夏明威快步走過了櫃台,他低著頭,淩亂的發縷遮住了眼角的傷口。


    “看你這鼻青臉腫的,還說沒呢。”老板抓住他的手,歎了口氣,“以後被揍了就跟我說,對方有幾個人?”


    “同班同學,三個,他們有校長撐腰。”


    “他們怎麽惹你了?”


    “他們說我是……”夏明威嘶啞地說,“沒爹娘的神經病,就該被關在精神病院裏一輩子。”


    老板沉默了一會:“行,明天我陪你去學校一趟。”


    “沒必要。”夏明威說著,甩開他的手,提著書包走上閣樓。


    “去他媽的,大不了換一座學校。”老板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讓我看看這些狗娘養的小兔崽子長什麽樣,最少給他們一人來一巴掌。”他頓了頓,“聽著,明威,我允許你和別人打架,但我絕不允許他們三個打你一個。”


    夏明威停下腳步,在樓梯上轉過頭來,低聲說:


    “謝謝,老板。”


    夏明威空洞的雙眸,倒映出火焰巨人蘇爾特爾殘缺的頭顱。


    在校長淩亂錯位的逆行者領域當中,蘇爾特爾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完全被蘇阿德玩弄於掌心之中。它隻好高舉如同殘垣斷壁般的炎劍,一次又一次地向外斬出,仿佛垂死的瘸獅那樣掙紮,狼狽得近乎猙獰,絲毫沒有夏明威印象中的那麽可怖,眼前的火紅巨人在他眼中瞬間從不可逾越的神壇跌落,就好像一條被抽走了脊梁的野狗。


    “吼!!!”


    暴走的蘇爾特爾還在垂死掙紮,瘋狂地揮蕩著炎劍,舞出一陣陣足以扭曲空間的炙熱狂風。


    可它分明斬擊的是周圍,炎劍的烈火卻出現在了遠在數十米開外的位置,滔滔不絕的火海如同一片幕布般席卷開來,籠罩了半片世界,將所經之地的一切事物都碾為灰燼,卻無法傷及近在眼前的蘇阿德和顧臨冬分毫。


    “我們該收尾了。”蘇阿德雙手背在身後,灰眸幽邃,“這玩意的命可真硬啊,明明隻是一具殘缺的載體,生命力卻如此頑強。”


    “是該結束了。”顧臨冬的一襲白衣在風中獵獵舞動,從始至終他都未離開原本的位置一步,僅僅輕輕挪動手指,就又是一個巨大的墨色字符在空中形成,這一次他書寫的是“定”字,字跡如同飛舞的龍鳳那般秀麗不羈。


    這個巨大的墨色“定”字向前飛掠,正中火焰巨人蘇爾特爾殘缺的胸口。


    下一刻,這頭龐然巨物的軀體頓時僵在半空,宛若被人按下暫停鍵的電影畫麵。


    “雜種玩意,再吃我一發看看!”遠處的威廉冷笑,他再次扣下扳機,狙擊槍如同一頭漆黑的野獸咆哮,子彈疾風電掣般地狂射而出,轉瞬已至蘇爾特爾的另一半頭顱,將它的另一邊腦袋也徹底轟爆。


    嘭!


    狙擊槍的第一發子彈落下了。


    蘇爾特爾搖搖欲墜的軀體徹底地垂落在地,轟出了一個巨坑,灼燒著大地內層。


    嘭!


    狙擊槍的第二發子彈落下了。


    蘇爾特爾原本就蔓延著無數裂縫的右臂破裂開來,連帶著手中的炎劍一同落向地麵。炎劍深深地刺入了大地當中。


    嘭!


    狙擊槍的第三發子彈落下了。


    蘇爾特爾的左臂也無力地垂落在地,宛若一根巨大的火柴那般插入地麵,它體表的烈火漸漸黯淡下來。


    “就是這三個小屁孩打的你?”老板問。


    夏明威用手摸了摸鼻子,沉默地點點頭,他的臉上貼著很多深色的創可貼,但還是掩蓋不去紅腫的傷口。


    “這位老先生,我知道我兒子和他的同學打人不對,可看監控錄像,明明是夏明威同學先動手的。”穿著西裝的男人推了推眼鏡,溫和有禮地說,“你也知道,我是校長,希望你能給我一些麵子。”


    校長的孩子鼓起臉頰,他身旁的兩個同學也在憋笑。


    三人齊刷刷地盯著坐在正對麵的夏明威看,那眼神像是在笑他沒有爹娘,隻有這麽一個老頭為他撐腰。


    夏明威的頭低得更深了,瞳孔中仿佛有火在燒。


    “哦,還是校長的兒子呢,有點東西啊。”老板兩步走近校長的兒子,徑直一巴掌甩了過去,“你罵誰神經病呢?”


    啪!


    老板的第一個巴掌落下,這個巴掌很響。


    在家長們呆滯的目光中,老板快步走向另外兩名同學,舉起手,又分別向他們的臉扇出了兩巴掌。


    啪!


    老板的第二個巴掌落下,打得那名同學臉都歪了。


    啪!


    老板的第三個巴掌落下,打得另一名同學的臉紅了大片,在場的兩名家長包括校長的臉都黑了下來。


    夏明威抬起頭,楞楞地看著老板那淡定的側臉。


    “你認真的?”校長瞪大眼睛低吼,“在校長室這樣打人?!”


    老板叼起一根煙:“我就差也給你這個臭王八蛋來一巴掌了,你看看我的孩子被打成什麽樣了?”


    說完,他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臉色下,摟著夏明威的肩膀走了:“這破學我們不上了,這種垃圾校長就讓他滾。”


    夏明威輕輕地笑,他很少笑得這麽開心過,但很快聲音又低了下來:


    “可是這樣,又得轉學了。”


    “沒關係,我雖然窮,但是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老板說。


    “咖啡館不是都沒什麽生意麽?”


    “哎,”老板說,“大不了我就把咖啡館賣了,我的咖啡館才剛剛起步,還沒什麽名氣,以後就有生意了。”


    “好。”夏明威說,“我真是個累贅,不是麽?”


    “你不是累贅,你是我的孩子。”


    夏明威沒有說話,他和老板在夕陽下走著,兩人的影子被拖長,老京麥街區的街景被暮靄映得恍惚。


    老板扭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威啊,以後我老了沒力氣了,要是被人欺負,你也幫我出出氣。”


    夏明威緩緩抬頭,盯著老板的臉頰,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我以後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您。”


    “真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弱的神話載體。”威廉手提狙擊槍從遠處走來,俯視著癱倒在地的蘇爾特爾。


    此刻的火焰巨人,已經失去下半身,雙臂、頭顱,它的模樣是那麽猙獰,僅僅隻剩下胸膛,身上燃燒著的烈焰也漸漸熄滅,仿佛最後的遮羞布都被扯下,看上去就像是吊在杆子上的一片切好的豬肉。


    “畢竟它是殘缺的,”蘇阿德校長淡淡地說,“如果是全盛時期的火焰巨人,隻有我們三個還不一定能夠應付。”


    就在這時,安倫斯的臉色忽然變了:“有人進入了我的結界?”


    夏明威默不作聲,低垂的眼眸中流轉著淺淺的赤芒。


    “等等,不太對勁。”蘇阿德忽然抬頭,看向老京麥街區的天空,“這是……神話載體?”


    “什麽意思,”威廉皺了皺眉,“環京還有第二具神話載體?”


    “看來我下午的書法節目要取消了。”顧臨冬麵無表情地說。


    兩人齊齊地抬頭,順著蘇阿德的視線望向天空一角。


    這時,就連剛剛走來的半澤直樹也愣在原地,他把雙手抄入白大褂的口袋,嘟囔著說:


    “才剛解決一頭神話載體,就又來了一頭?”


    伴隨著“嘭”的劇響落下,天空的彼端暴掠來了一道灰黑的流影。


    這號歇斯底裏的危險人物從天而降,它的臉上戴著一個藉由陰影編織而成的麵具,右手緊緊地握著一柄烏黑的棍棒,腳踏著漆黑狂影匯聚而成的雲彩,瞳孔中流轉著即使掩於麵具後方,也難以抹去的暴戾赤芒。


    “都給我滾遠一些……”怪物抬起頭顱,橫蕩長棍,“如果你們敢動它,我就把你們全都宰了。”


    感謝訂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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