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行駛出穀雨街。


    莊道看向暗沉的夜色。


    車內隻有他一個人,董律師已經離開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


    不過對方離開之前留下了一句話——盡快動身去上京,不要耽擱。


    他的手指在顫抖著,重重握拳砸在了座椅上,表情猙獰無比。


    他的確差點被抓到了把柄,差點就被長夜司扣押不得翻身了。


    還好,那位大人物給他留下的後手救了他一命……


    這同樣也意味著,其實他所有小動作也沒能逃出對方的視線。


    這也是一次警告和敲打。


    ——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毀了你。


    他仿佛感受到了鋼刀架在脖子上,他可以在長夜司之中表現的肆無忌憚,因為對方真的按照規矩辦事,有規矩就有弱點,因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但麵對小人和土匪的時候,這一套是沒有用的。


    對方沒有規則,也沒有忌憚。


    “老板,去哪裏?”司機兼保鏢問。


    “回去。”莊道低沉的說。


    “不去上京嗎?”司機奇怪的問道,他也聽到了律師的話:“現在雖然沒了動車和飛機,但走水路也是來得及的。”


    “不去了。”莊道又一遍重複道:“回去……我要等一個人。”


    心腹保鏢沒有多說什麽,驅車去往別墅住所。


    莊道看似很正常,實際上他並不正常,低垂著腦袋,雙眼發紅。


    此時的他是滿心殺意和憤怒。


    因為弟弟莊勝的死,讓他滿心劇痛。


    或許周柳也不會想到,莊道莊勝這對孿生兄弟關係真的十分好,莊道是真的會願意用命還莊勝一命的性格。


    之前審訊室裏,他的怨毒不是裝出來的。


    他們雙胞胎是一榮俱榮,弟弟莊勝隨著凶星追隨者而去,他則是投在一個大人物門下,雙方一明一暗的活動著,現在失去了莊勝,如斷一臂。


    沒有了莊勝,他的價值也大大減弱了。


    更讓莊道感到癲狂的是他甚至來不及去哀悼親兄弟的死,甚至沒時間去收斂對方的屍身。


    他更想弄清楚的是……到底是誰殺了莊勝?


    親兄弟的死,使得莊道的內心充滿了憤怒和殺意,他現在多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那就是複仇。


    在車上,莊道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嘟嘟嘟的忙音後,他聽到了電話另一端傳來了風聲。


    他開門見山道:“莊勝死了。”


    在並不遙遠的一條公路上,有個背著黑弓的人接聽了手機,但沒有任何回應,隻是沉默不語。


    莊道繼續說:“他是被殺的,死在南陵。”


    “當初你說過可以答應我們三件事……現在這是我提出的最後一個要求。”


    “找到殺死莊勝的人,替他報仇!”


    隔了三秒後,電話另一端回應道:“好。”


    電話掛斷。


    莊道將手機丟下,發出沙啞的蒼白的笑聲:“弟弟,好好看著,我會讓那個人……付出代價的!”


    ……


    南陵市,高架橋入口。


    此時已經是深夜,大多人都在安眠入睡,這座高架橋也難得迎來了相對比較安靜的時間。


    旁邊的無人地鐵站裏走出了一名少年,手裏提著一個包裹。


    包裹打開後,裏麵跳出來一隻白毛小獸。


    “我說伱啊……”諦聽抖了抖耳朵,秦雪澡發出無奈的聲音:“非得這麽拚命?你是不是暗戀人家小姑娘啊?”


    白榆否認道:“我沒有什麽暗戀對象,如果真的有,隻要連續表白十次,也沒什麽姑娘是我拿不下的。”


    一陣風呼嘯而來,一時間吹起樹葉和灰塵,有塑料袋在天上飄過。


    之前的白月此時也被烏雲遮住了,沒有要下雨,不過明天大抵會是個陰天。


    白榆眯起眼睛:“月黑風高啊……是個好兆頭。”


    “你越來越像個殺人放火的瘋子了。”秦雪澡吐槽道。


    “我不是瘋子,但殺人放火沒說錯。”白榆接過話頭。


    秦雪澡並不支持白榆接下來想做的事,所以還是在勸說著:“在考慮到你打不打得過之前,考慮一下承擔的風險之前,你能不能仔細想一想……如果你動手,到時候可能要被送進少管所裏啊?如果你被關起來了,還怎麽找到當年殺我的凶手?”


    白榆調侃道:“你往好處想,萬一殺你的凶手就是這對兄弟呢?他們看上去可不算什麽好人,若是歪打正著豈不是更好。”


    諦聽歪了歪腦袋:“在我僅剩不多的記憶中,這對雙胞胎其實不算是什麽惡人哦,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而變成了現在這樣。”


    “過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白榆平淡的說。


    “你很憎恨他們?”


    “憎恨談不上,但我清楚,世界上沒了這種人,一定會變得更好一些——所以讓上帝去原諒他們的所作所為吧,我要做的事就是送他們去見上帝。”


    秦雪澡語重心長道:“這是以武犯禁——而且對方還不是你的仇人。”


    “不是我的仇人,所以我不能殺他們?”


    “至少輪不到你來這麽做。”秦雪澡骨子裏還是堅持著司法的程序正義。


    白榆看了一眼空曠的大街,遠眺向街道盡頭,似乎能看到一排車隊正在靠近。


    “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我也期望長夜司能夠讓他接受司法的審判。”


    “但事實是……惡人全身而退,正義無功而返。”


    他並無嘲諷之意,隻是在單純的訴說一個事實。


    這或許不是長夜司有問題,而是對手太過於狡猾。


    “我本不想來的,但我還是來了。”


    “因為……”


    “結果正義,也是正義。”


    他很理性,也很冷靜,並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因為是十分冷靜,所以無法被說服。


    白毛小獸耷拉著耳朵,秦雪澡滿聲無奈的說:“我知道,我知道是知道,但我不想你承擔這麽大的風險……你才剛剛經曆一場死鬥,才喘了一口氣,你做的足夠多了,還要繼續,這樣隻會讓你更加置身於險境之中,為了那個小姑娘,真的值得嗎?”


    一意孤行的最終結果往往不會很好。


    “我可不是為了阮青雪……”


    “我是為了自己的意難平。”


    “不論如何,阮青山是為我而死的,我總該給他一個交代。”


    遠方的車燈逐漸明亮,他就站在街道的正中央,四車道的白線上。


    引擎聲和刺目的燈光讓他閉上眼睛。


    他繼續說:“而且……”


    驟然間槍聲響起。


    周邊的路燈同時被子彈擊穿了燈泡,十多個路燈齊齊黯淡下來。


    如同舞台上關閉的照明,月光也藏於黑雲之後。


    車隊最前方的黑色車輛從近光燈變成遠光燈。


    遠光燈如同傾斜而出的流光,照亮了車道中央的人影。


    原本的執拗少年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身披黑色西服的帥氣青年。


    黑色的昂貴西裝,隨身的獅頭文明杖,看上去如同一名紳士般彬彬有禮。


    但這種紳士的優雅很快就染上了幾分凶暴。


    青年抬起了左手,拉緊了右手上的黑色手套。


    格洛克手槍中脫落的金屬彈殼在地上滾動跳躍,發出無比悅耳清脆的聲音。


    再加上那投射而來的遠光燈。


    無言的凶徒氣質渲染到了極致,更涵蓋了幾分含蓄的致命優雅。


    “作為靠譜的成年人,我從不衝動行事——”


    白榆的聲音繼續響起,落在了完全呆滯愣住的秦雪澡的耳朵裏。


    和之前的少年音不同,此時他的聲音更有成年人的成熟和醇厚,如同瞬間變了一個人,話語更是透著一股強烈的自信,足以感染旁人。


    即便是同樣的一句話,由未成年人來說,由成年人來說,給人的感覺亦是截然不同。


    少了幾分少年的稚嫩和衝動;多了幾分青年的沉穩和自信。


    “我的正義隻存在槍口射程之中。”


    “接下來……”


    或漫長,或短暫。


    那遠方的車隊不知是不是放緩了速度,引擎聲也變得低微。


    他往前一步,車燈照亮了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瞳裏倒映出一片虛無的景色。


    “死神,來收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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