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深淵第十層。


    這裏作為淺層和中層的過渡區域,是一大片的安全地區。


    這裏的風景特點是有一個巨大的湖泊,湖泊的最中央有一頭沉眠著的鼇龜。


    長時間它不曾活動,以至於後背都變成了一座島嶼,平均一百年才活動一次,其豐富的生命能量也讓湖泊本身成為了釣魚佬的聚集地。


    在這裏,低於三十斤的魚,根本不好意思拿出手。


    隻有上鉤了超過一百斤的龍鯉才有資格在周邊走上三圈。


    釣魚也是一樣技術活兒,個人修為不夠,不單單會損失魚竿和魚餌,搞不好還要被拖下水,被魚群戲弄。


    釣魚本來就是人和魚之間的較量。


    在鼇龜島上的邊緣位置,一個青年正左手握著釣竿,下巴不斷的點著豆子,儼然是一副通宵夜釣仙氣入體的模樣。


    這時,魚線發生了一絲微微顫抖,青年的左手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起魚竿,一條足足兩人多高的巨大龍鯉被甩上岸,足足三百多斤的體重,一看就知道起碼是一頭幾十年的魚王。


    巨大的龍鯉即便是落在岸上也沒有立刻失去抵抗力,立刻掙紮彈跳起來,朝著慵懶青年襲去,但僅僅是一眨眼功夫,它就落入了青年腳旁放著的透明魚缸裏,變成了一條手指頭大小的鯽魚。


    在缸裏,還有好幾條類似的魚兒有氣無力的遊蕩著。


    青年打了哈欠,繼續甩出魚鉤,等待著獵物上鉤,釣魚嘛,就是這般枯燥無華又樸實。


    這一次他感受到了魚線再度輕微顫抖,隻不過沒有提起魚竿,因為在正前方的湖麵上站著一個人,後者一路走來的水麵已經凝結為了冰麵,像極了一路走來的凝冰渡海真君。


    青年甩了甩魚鉤:“你這樣我怎麽釣魚?”


    北冥闕說:“你還有心情釣魚麽,任南北。”


    “什麽心情不心情的……釣魚需要什麽心情?”任南北態度隨意:“你要不要也坐下試試?能平複心情。”


    “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還是提前知道卻什麽不說,故意跑到這裏釣魚,避免和她正麵衝突?”北冥闕開門見山的問。


    “你誤會了。”任南北笑著說:“隻有雙方實力相近,那才叫衝突,否則隻能說是挨揍。”


    “所以你真的是故意避讓。”


    “最後不也是沒發生什麽事嘛。”


    “萬一發生了什麽事,你身為執法部的部長,躲在這種地方也是難辭其咎。”北冥闕淡淡道:“不過,這是執法部的事,與我無關。”


    “你特意找過來就是為了跟我發牢騷?”任南北隨意的托著下巴:“雖然我也不介意。”


    “同為驕陽,你和她的差距真的有這麽大?至於讓你在自己的地盤上都選擇退卻。”


    任南北戲謔道:“沒想到你是這麽有集體榮譽感的人,怎麽?覺得凰棲霞在蓬萊裏打了一頓龍劍泉,算是過界了?但對於那位高傲的鳳凰來說,不存在所謂的界限,也沒有那麽多的規矩。”


    他繼續說:“我以為你會高興一些,龍劍泉不是跟你不對付麽?”


    北冥闕坦言:“我打算以龍劍泉為磨刀石砥礪和鞏固境界。”


    任南北說:“不架起天地橋,總歸不算是真宗師……你們就算打起來,也是菜雞互啄,有必要對凰棲霞這麽記仇?”


    北冥闕搖頭,沉默良久,他說:“我隻是有點恨自己實力不足。”


    “你一個皓月說這句話合適嗎?”


    “她甚至沒有記住我是誰。”北冥闕說:“作為曾經的手下敗將,這傷及了我的自尊心。”


    任南北噢了一聲,然後不解:“那你過來找我幹嘛?”


    “療傷。”北冥闕也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根魚竿,對著湖麵甩出魚鉤:“龍劍泉受傷了,沒有一兩月恢複不過來,即便恢複了也沒有了剛剛出關時的銳氣,不清楚他能否做到不破不立,但我這段時間是沒事可做了。”


    任南北嗬嗬一笑:“果然人類無聊的終極就是釣魚。”


    “你應該比我有更多事要去做。”北冥闕道:“執法部可沒這麽閑。”


    “我的部下很優秀啊,幾乎沒什麽我要做的事,當個吉祥物就挺好。”任南北又一次開始犯困。


    北冥闕忽然又問:“為什麽驕陽和皓月間的差距會這麽大?”


    任南北愣了幾秒:“你這個問題有點意思,那麽我也可以問你——人和哥布林之間的差距為什麽會這麽大?”


    北冥闕挑眉:“我成哥布林了?”


    任南北搖頭:“我不許你這麽說你自己。”


    北冥闕握住釣竿,沉穩不動:“你現在是可以靜坐釣魚台,但也不可能一直坐得住,如果你還保持這種境界停滯,很快就會被後來者居上,先天英靈血脈可以競爭驕陽稱號。”


    任南北不以為然:“我也沒指望自己能坐在這位置上一輩子,我沒那麽在意輸贏,倒是你……這樣活著不累麽?”


    北冥闕毫不動搖:“我既然選擇了這種活法,累不累都沒有後悔的選擇——北冥家承受不起再一次的重蹈覆轍。”


    “我不打算談論你的家裏事。”


    任南北忽然坐直了身體:“隻是我不會支持你。”


    “你想效仿凰棲霞做皓月之首,就必須擁有麵對其他皓月全勝的戰績。”


    “而且,所有人會將你和凰棲霞作對比。”


    “世人皆知,即便是其他兩位驕陽聯手也奈何不了她——你要做到這一點,起碼要做得到同境界內以一敵三。”


    “你做不到的,我也做不到,隻有凰棲霞可以,所以她才是首座。”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北冥闕說:“我沒有那麽多時間了,即便鋌而走險也必須一試。”


    “你是要拚命麽?”


    “難道我現在不是在拚命麽?”北冥闕反問。


    任南北默然。


    北冥闕盯著已經顫抖的魚線和湖麵,仍然沒有提竿的動作:“我注定活不過二十七歲,唯有在二十七之前入聖才有活路。”


    任南北也看著波瀾起伏的湖麵:“你以前可不會這麽焦躁,是因為凰棲霞的出現,還是因為……他?”


    北冥闕不語。


    任南北說:“果然,比起早已在雲端之上的凰棲霞,你更怕的是後來者……沒人想成為前浪,特別是你們的關係如此特殊。”


    他提起魚竿再甩出去:“好一場移花接木啊。”


    北冥闕道:“我不是前浪,也不是贗品。”


    任南北說:“但你在焦急,可你當時才幾歲,哪裏會懂這個,這也不是你的責任。”


    “和責任無關。”北冥闕始終不提竿:“因為我不能輸。”


    任南北頓了頓,撓頭說:“我懂了……人活一口氣而已。”


    北冥闕破天荒的麵癱臉上浮現一絲古怪:“你懂?”


    任南北笑了:“好吧,我不懂,都是瞎說說……”


    北冥闕說:“替我護道。”


    任南北拒絕:“我不喜歡麻煩。”


    北冥闕說:“除了我,沒有誰更適合讓你做護道人。”


    任南北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護道人是要看護你得道為止,距離你二十七還有三年。”


    “不需要三年。”


    北冥闕冷笑:“我又豈會慢慢等死?”


    “我知道你留在蓬萊無所事事是因為聖道禁令!”


    “可你不覺得,比起留在這種地方繼續釣魚蹉跎時光,還不如來當我的護道人!”


    “守著這道禁令的結果就是在角落裏發黴發臭,五十年那麽久,你真的等得起麽?”


    “助我踏入五階,你就能獲得一位超凡入聖的盟友!”


    “到時候,我自然會助你打破聖道禁錮……以你的資質,一年內必定封聖!”


    “合則兩利,還有什麽好考慮的!”


    任南北握著拳頭,望著波瀾起伏的湖麵,語氣淡然而沉重的說:“選擇我做護道人,背後風險不可估量,卷入聖道之爭裏,很容易死無葬身之地的。”


    北冥闕隻是問:“你敢接還是不敢接?”


    任南北失笑:“看來,我才是上鉤的那條魚啊。”


    北冥闕看著因為禁令而蹉跎了一年半之久的驕陽,他試圖讓對方重燃烈火,這毫無疑問是一場豪賭。


    但生來就在賭局之中的北冥闕也根本不介意多在自己身上押注一份。


    背後已是懸崖峭壁,他根本沒有退路可走。


    任南北說:“提竿吧。”


    北冥闕抬起手,魚竿抖動,一條大魚破水而出,落在了魚缸裏,濺起少許漣漪。


    “走吧。”任南北丟下魚竿,作勢欲捶北冥闕的胸口:“請你吃燒魚。”


    北冥闕避開了這一拳,收起釣竿。


    他側過身:“現在?”


    任南北笑道:“宜早不宜遲,眼前太多雜草,我已等候不及。”


    手裏的魚竿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大刀。


    刀名斬草。


    任南北輕輕一揮衣袖,斬草刀破開湖麵,無數文字憑空出現,搭建出一條橋梁,文字上流淌著雷霆光芒,每道皆閃爍震懾人心的力量。


    驕陽執律任南北,被賜予大夏名刀斬草,兼修兵法二家,執掌律法雷霆。


    殺惡人無數,斬寇如斬草。


    兩年前,欲裁武聖千年世家,天庭訴訟失敗後被下達聖道禁令,五十年內不可入聖。


    縱然執律失敗,他仍然是大夏三位驕陽之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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