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前。


    山海司的打工人總算是頂著車流抵達了南站的邊緣。


    此時這裏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包圍了。


    在首都出現這種大規模的影世界災害,對各方麵來說都是一個過於響亮的巴掌。


    必須處理的漂漂亮亮,否則根本沒辦法給全國人民交代,這可是要謝罪的大事。


    奈何長夜司、神武司、玄天司甚至閻羅司都來了現場,卻發現自己根本進不去。


    進不去,怎麽努力都進不去。


    因而大量部隊隻能呈四個不同角度將南站包圍。


    等待上麵的指令,或者等待影世界自行變化。


    每分每秒過去,空氣都更加的焦灼和壓抑。


    誰都不清楚這裏麵的三萬人還能活下來多少。


    根據過去的數據來看,當救援時間超過四十五分鍾後,生存概率將會大幅度下降,從百分之五十一路暴跌至百分之二十以下。


    而且作為交通樞紐的南站癱瘓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也給整個京城的交通係統帶來了比較沉重的負擔,幾條動車線路不得不停運。


    這影響到的人可不止幾萬人而已。


    在災害發生後的半個小時,整個京城,甚至半個大夏都得知了消息。


    太多人都在關注著這邊。


    “媽的,這群人是瘋了嗎!”


    漆黑轎車裏,山海司打工人正在破口大罵。


    “怎麽了,老譚?”司機嚇了一跳,看著試圖點煙卻不斷手抖的中年男人。


    “上頭已經瘋魔了,現在內部情況還不清楚,他們居然直接聯係了記者,要求記者隨行直接進入現場進行拍攝,還是京城報的戰地記者!”老譚拍著大腿:“瘋了,真是瘋了!”


    “這……”司機咽下一口吐沫:“我記得京城報應該隻負責報道。”


    “是啊,他們根本不會聽其他人的,看到什麽就報道什麽!”老譚顫顫巍巍的抖著手,按下老式打火機,火星四濺:“他們認為爪牙進去後,現在情況肯定很穩定,這時候要抓緊機會在媒體上大肆宣揚的露臉一波!”


    “但現在裏麵到底什麽情況,你我都不清楚!萬一呢?萬一死人了,死很多人了,誰來負責,這還邀功?還要打造英雄人設來抬高山海司的名字,腦子沒被驢踢過想不出這昏招!”


    打工人氣急敗壞的連踢帶罵。


    司機接過打火機,將打火機引燃後遞過去:“你要不冷靜一下?”


    “荔枝,你讓我怎麽荔枝啊!馬上記者就要到了,我還得跟著一塊去!”


    老譚拳頭都硬了:“伱看我都手抖成什麽樣子了,上麵隻顧著給命令,完全不聽我的反饋,我壓力太大了!”


    當然,抱怨歸抱怨,憤怒後還是要回歸現實。


    老譚彎著腰推開車門:“隻能期望,爪牙真的能有所作為吧,不然這一次記者的實時直播,會讓山海司成為笑話的,上麵不是沒想到這一點,而是輸紅了眼,他們已經沒什麽可以輸的了,賭贏了就還要翻盤的機會,每一個上了賭桌的賭徒都是這樣。”


    他揉了揉臉,身為山海司這條大船上被綁定的那條魚,他也沒辦法,隻能繼續拖動著它往前走,別無其他選擇。


    很快,有一輛裝載了最新型衛星通訊設備的車輛停在了南站的雞蛋殼外麵,車門打開後,共計三人的拍攝團隊立刻趕赴現場。


    是標準的女記者,男攝影還有一位助理的組合。


    現場隨行的人不宜太多,通常兩人足夠。


    女記者留著幹練的短發,作為一線記者,並不同於留在電視台內的當家花旦,往往更具備一種雷厲風行的氣質。


    這位姑娘,老譚有接觸過對方資料,也是軍人家族出身,並未參軍,而是選擇了記者行業,做過隨軍記者和戰地記者,自身也是二階超凡的修為,年齡二十九歲未婚,具有很強的事業心和職業榮譽感。


    “程霽月。”


    “您叫我老譚就好。”


    兩人簡單握了個手。


    “這一次接到的采訪任務是隨著長夜司深入現場進行直播報道,目前災害發生一個小時,卻還沒有任何突破口出現,可以說全國觀眾都在關注這邊,一有消息,我們會立刻突入進去記錄現場情況。”


    “至於山海司的爪牙小隊獲得的戰果和成就,我們也會完整的記錄,保證不會有所錯漏……但仍然必須以民眾的大體安危優先,這一點希望你們可以理解。”


    程霽月語速快卻不淩亂,咬字清晰條理分明,可見過硬的職業素養,同時強調了自己不偏頗的立場。


    老譚擦了擦手掌心的汗:“自然自然,可以理解……隻要您能如實匯報就是最好。”


    “貴司能這麽想,我方也感到很榮幸,看來山海爪牙很值得信賴,貴司才有如此的自信。”程霽月客氣了一句,旋即看向那漆黑的球體,眼神裏閃過幾絲冰冷的肅殺。


    黃金的救援時間已經過去了,現在的裏麵到底死傷了多少人,即便山海司再如何自信,也不該如此托大,足足三萬普通民眾,誰有這個本事能救下這麽多人?


    程霽月連續深呼吸,這在她的職業生涯中也是重大挑戰。


    過去見過的戰場雖然慘烈,但也遠不如親眼目睹天災更加觸目驚心,前者一定程度可以避免,而後者是躲不開的命中注定。


    沒人知道災害哪天突然臨頭,而這種災害之前,單個人的力量再如何強大也不過堪堪自保,豈能護得住所有人周全?


    “程記者,似乎有變化了。”長夜司的打更人上前來提醒道:“我們得立刻做好準備。”


    “好。”程霽月睜開眼,重重一拍臉頰,她做好了心理疏導,已經有預感自己會走入怎麽樣血肉橫飛的地獄繪圖裏。


    剛剛抵達前沿。


    便聽到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


    “開裂了!”


    “影世界的外殼要解除了?”


    “各單位注意,警惕影世界外殼解除時產生的暴動,如果有災獸、異種出現,立刻就地格殺!”


    “大範圍的重火力暫時不要使用,避免傷及平民!”


    對講機中傳來聲音。


    記者、攝影師、助手和老譚換上防護服裝後,隨著長夜司的隊伍準備進入影世界封鎖過的區域中。


    從四個方向同時進入的一共有十八個小隊,以六人為一個基礎編隊是應對遭遇戰的最佳配置。


    攻略影世界也不是靠著人海戰術就能頂過去的。


    隨著外殼的不斷破碎,原本堅固的影世界區域外壁已經坍塌破碎消失,露出的裂縫中照入光亮。


    原本如同巨人般橫臥於大地上的火車南站也露出了其原有的樣貌。


    頓時,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從正麵看過去,建成投入使用還不到五年的南站此時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了。


    建築物的主體結構還算完整,但是它的臉麵已經蕩然無存,特別是南站前方那寬敞的廣場,就像是被刮走了一層又一層的奶油蛋糕,被食客肆意妄為的在上麵動過刀叉,即便是小孩子的隨意畫作也要遠遠勝過它此時的樣子。


    這也不是地震能震出來的痕跡,更像是化身為毀滅女神的伽梨在這裏跳了一場舞。


    而整個廣場中最大的醍醐味,莫過於那個貫穿了整座廣場,連帶著把通往火車站的幾十層步行樓梯都劈成兩段的狹長裂縫,這溝壑極深,裏麵已經飄出了汙水的異味,從腳下一路蔓延到火車站正入口。


    “這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程霽月喃喃道:“好像是經曆過一場相當慘烈的大戰。”


    前方開路的長夜司打更人說:“這裏目前沒有發現犧牲者,雖然有不少血跡。”


    “這也算是好事吧?”老譚說,他可是做好了一進來就看到肝腦塗地的場景的心理準備。


    “未必……”打更人語氣低沉:“有血跡,正麵應該有傷者或者死者,但一個人都看不到,意味著屍體或許被拖走了,要麽是被吃了,要麽就是被收集了。”


    “我過去,曾經在一次影世界的災害中親眼目睹過……”


    程霽月抬起頭,注意到武裝到牙齒隻能看到眼睛的打更人眼神冷的嚇人。


    “是,什麽?”她小心的問。


    打更人壓低了聲音:“京觀。”


    老譚聽到這兩字就開始腿軟了,這還不如直接看到遍地屍體呢。


    繼續往前,就這麽來到廣場邊緣,這裏堆砌著大量的碎石,戰鬥餘波產生的垃圾灰塵、碎石全部都被推到了外圍。


    越過這層門檻,終於能夠將廣場內的慘烈跡象盡收眼底,一目了然。


    “那裏!”程霽月示意攝影師立刻抓拍:“那是什麽!”


    “京觀?”老譚聲音抬高,顯得有些尖銳。


    在廣場中央的附近位置,有什麽東西被高高堆砌了起來,壘出了五米多高。


    打更人手裏已經拔出了八方漢劍,但很快,他壓回了劍鞘:“不,不是京觀。”


    京觀是用人頭堆砌做成的東西,但這個明顯不是,雖然材料都是屍體,可堆了五米多高的,分明都是一具又一具的災獸屍體。


    攝影師正在拉近鏡頭,緊張的抓拍著那些死去災獸的模樣,恐怖猙獰的災獸和影種躺在地上,好似被堆砌的垃圾袋一樣,沒有半點生機,隻能從其屍體上感受到它們生前的威嚴和恐怖。


    這不是京觀,隻是屍體堆罷了。


    “不是讓你拍這個。”程霽月拍打著攝影師的肩膀,指著說:“上麵,拍上麵!”


    攝影師將攝像機的鏡頭往上對準,抬高。


    這時,助手手持的平板直播的畫麵中,清晰的出現了一個側身像。


    他坐在災獸堆成的屍體堆的最頂端,衣服上染著幾許猩紅,膝蓋上橫放著一把刀,手指輕輕彈擊著刀身,像是哼唱著什麽旋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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