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封來自不同地方的舉薦幾乎是同時送到了紫禁城。


    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其中有一些暗箱操作的成分。


    隻是具體到底是誰送來的舉薦信,連白榆本人都不清楚。


    儼然這道手臂和他本人並無關聯,而是有關他的消息上報後,有人主動示好,拋來了橄欖枝。


    而這樣的示好出現在不止一個人的身上。


    於是就有了這個七方聯名的舉薦。


    白榆以手扶額,他委實不想鬧的這般誇張。


    即便來到報名處之前就已經有了些許預感,卻也沒想到多報兩門殿試也會引發意外的關注。


    名聲果然是甜美的負擔。


    如今他的聲望可能是太高了一些。


    但這絕對不隻是聲望高就能帶來的影響力。


    更重要的是,他以白丁之身連續兩日出入中湖停於小榭。


    僅這一點,絕對是五百年內的大夏第一人。


    這必然會引起許多‘大人物’的額外關注。


    再想想自己這幾日做的事,連山海司的幾個大長老都在中湖外程門立雪,這也是瞞不住的。


    山海司當下如夕陽落日,遠不及當時的如日中天,卻也是餘暉猶在,其他多方都將其視做瘋狗不願接觸,因為一個權力機構影響力開始下跌的時候,恰恰是最容易陷入癲狂的時候,不論虛張聲勢還是垂死掙紮。


    正麵硬剛了山海司的結果,卻是一個不滿二十的少年人大獲全勝。


    以其他人的視角一瞧,即便不認為白榆羽翼已豐,也會認定他已經擁有了初步影響到大夏格局的能力。


    但凡是混跡權力場中的老家夥無一例外都是嗅覺精準的投機分子,這時候主動送上一份示好,於他們不過順手為之,談不上損失,僅僅是錦上添花、成人之美。


    不過這份‘好意’,很輕易就將白榆推上了風口浪尖。


    原本報了三項殿試就已經讓眾人看透了他平淡謙虛的皮囊下那顆蠢蠢欲動不甘平庸隨時隨地想要搞個大新聞的心;


    此時又是七方舉薦,更是直接進一步強化加深了這個印象。


    一個狂生沒什麽可怕的,可怕的在於,他狂的有底氣!


    今日殿試報名處,紫禁城榜下的一切,都會以最快的速度流傳出去。


    等待眾人從震驚後回過神後。


    霍海棠用相當複雜的眼神看向白榆,說了一句‘恭喜’,便連什麽話都沒放下,便轉身離開。


    林海涯的態度倒是並未產生太多變化,而是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主動一抱拳,跟著師姐離開。


    武聖閣的幾位真傳也皆如此動作,看得出他們仍然倨傲且驕傲。


    隻是在白榆名列榜單首位後,所有人的態度都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也包括北冥闕在內。


    他和白榆從未有過幾句交談,就連正式會麵也不超過三次。


    這一次,他卻主動搭話了,對白榆說:“三天前,我見了姨娘一麵。”


    白榆側過身:“什麽?”


    “她知道一些關於你的事,向我主動問起,但我沒有說。”北冥闕看著那不斷變化的縹緲寒霧:“因為,我想她更期望你能夠自己和她說,而不是由我轉述。”


    白榆皺眉:“你想說什麽?”


    “伱若是能奪下殿試魁首的位置,可請人作保,帶你上門去見她,北冥家不會攔你。”


    “……”


    如果不是知道北冥闕情商不高,白榆會把這句話當做挑釁來看待,可他也意識到對方沒有這個意思。


    他是在提醒自己,或者說,是主動指一條路。


    聽著甚至像是主動示好。


    北冥闕補充了一句說明:“二甲魁首就已經足夠,至於三甲,你不用想太多,武試內,你不會有一點機會……專心準備文試和神試,是我留給你的一句忠告。”


    言罷,皓月武者便主動先一步離開,踏入白霧裏,路徑凝結一地寒霜。


    白榆恍惚不明。


    任南北也打算直接告退,不過瞥見他的神色後,便停駐下來,道:“你是不是挺奇怪的,為什麽這些人的態度改變的這麽快?”


    “有一點。”


    “因為你出名了啊。”任南北說。


    “但我本來就很出名。”白榆說。


    “這不一樣,你過去的出名,指的是聲望,你在丹士協會裏出名,丹士會敬重你,是因為你們給他們帶來了實際的好處和利益;你討伐了影世界的災獸,守護了平民百姓,獲得的是民間的聲望……這些會讓周邊的人知曉你的所作所為,而不論他們如何看待,也僅僅隻是知道你的存在。”


    “打個比方來說,在今天之前的你,是一塊純白的寶玉。”


    “有人喜歡,有人欣賞,也有人嘲弄……你存在價值,也引人注目。”


    “但今天的你,已經不是寶石了。”


    白榆聽著,問:“那我是什麽?”


    “還是石頭。”


    “隻不過,更加巨大,更加厚重,更加堅硬,已經到了無法隨手拿捏的程度。”


    “過去,他們欣賞你。”


    驕陽一句一頓的說:“而現在,他們開始重視你了。”


    白榆眼皮一跳。


    “這就是區別所在。”任南北繼續說。


    “當你是一塊石子的時候,不論多亮眼,哪怕是寶石鑽石,也僅僅是吸引人前來圍觀你,有人趨之若鶩,有人不屑一顧。”


    “可當你是一塊巨石橫亙在道路中央,那麽所有人都必須重視你,高看你,仰望你,開始計算你的重量,考慮你能發揮的價值。”


    “所以我才說:恭喜,你要出名了。”


    “我期待著在神試中與你一份高下。”


    驕陽拍了拍他的肩膀,循著北冥闕而離去。


    一時間,周邊的氣氛都變化了。


    白榆看向榜單,而人群在他的視線中,自然而然的變得安靜,甚至分開一條路。


    能感受到目光裏的那種審視和小心。


    知曉和重視,確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待遇。


    罷了,這也是遲早要走上的一條路。


    倘若改變自己不是為了讓人敬畏,那麽武力又是為什麽而存在的?


    我選擇,我接受。


    白榆緩了一口氣,他轉過身:“報名結束,我們也該回去了。”


    他調節好了心情。


    蘇若離走上來,挽住他的臂彎,輕聲說:“有我在呢,沒事的。”


    慕遙夕卻笑著說:“真矯情。”


    蘇姑娘喊了一句:“遙夕。”


    “來到京城不過一月,你已經留下了自己的痕跡,這還有什麽好不滿的?數千萬人的大城市裏,你留下的不隻是聲名鵲起,還結結實實的留下了自己的重量。”


    慕遙夕目光幽遠道:“在大夏人眼中,走到這一步,距離這輩子銘刻青史也不遠了,再進一步便是勒石燕然封狼居胥,這難道不是你的目標嗎?如今你達到的高度,即便是你爺爺白破天在突破封聖之前也未曾做到。”


    “我奶奶說,當年白破天在京城待了數年,得到的評價也不過是‘字寫的不錯’。”


    “可現在的你,隻用了一個月就已經二入中湖,還和山海司對壘後,逼迫對方單方麵讓步……這意味著什麽,其他人又不瞎。”


    白榆嘴角扯了扯:“你說的我仿佛比封聖還厲害。”


    “自信點,把‘仿佛’去掉。”慕遙夕認真的說:“封聖可做不到保全三萬人的生命,既然一切都是你應得,又何須介懷?這是榮耀,也是桂冠,你該滿懷欣喜的接納才是。”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白榆說:“我隻是沒做好準備,來的過於突然。”


    “這又有什麽,反正有我們在,又不止你一個人感到重。”慕遙夕傲然道:“至少我對此感到很暢快啊,剛剛師傅都誇我眼光超級好!還支持我撬牆……”


    “嗯?”蘇若離微笑:“撬什麽?”


    慕遙夕故意說漏的嘴,賣個萌糊弄過去:“總之沒什麽好忐忑的,安安心心準備殿試就行了。”


    她伸出手來:“讓我們一起聯手,打爆那群不安好心的牛鬼神蛇,好好建立大夏!”


    這話把白榆逗樂了,卻也無法反駁,便也點點頭,伸出手握住。


    慕遙夕笑容綻放,也順帶抱住臂彎,不肯撒手。


    一左一右的呈現出嫐字陣型,邁著有些別扭的步子,走過紫禁城前的廣場。


    後門的人群,對這一幕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我本以為驕陽已經天下無敵,沒想到竟還有如此人物!”


    “誰的部下竟如此勇猛!”


    “他敢報考三項,我能明白;他被七方舉薦,我也能接受;但唯獨這個,這個這個這個,啊啊啊!我不能理解!”


    “踏馬的,我要去告他犯了重婚罪吔!”


    “冷靜,荔枝!”


    “荔枝,你要我如何荔枝!”


    “假的,都是假的,哎呀,我眼睛裏進孽障了。”


    “哼,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


    “兄弟醒一醒,就算樓塌了,也不妨礙他吃雙份的軟飯。”


    “噗啊!豎子安敢壞我道心!”


    “我就覺得你們都看岔了吧……那位兄台分明是被兩位女中豪傑夾在中間動彈不得,就差打的屈膝跪地,分明是要被她們抓回去強迫做星努力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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