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李二的帥府,進到帥堂分賓主落座。


    李二對朱元璋說道:“現在說說吧,剛才你所言徐州危機什麽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朱元璋拿出濠州五帥的聯名信,雙手遞給李二說道:“這是濠州五帥寫給三位大帥的聯名信,信中有五帥對徐州情勢的判斷以及應對策略,請三位大帥垂閱。”


    李二接過書信,上下左右翻著看了看,讓人遞給趙君用,說道:“趙帥,咱們三個當中你讀書最多,你先看看,然後再跟我和彭帥說說信中說的是什麽意思。”


    趙君用接過信撕開封口,把信先大致瀏覽了一遍,然後對李二和彭大說道:“李帥、彭帥,我還是給大家讀一遍吧。”


    趙君用咳嗽了一聲,用溫厚的男中音緩緩讀出來:“徐州李帥、趙帥、彭帥鈞鑒:自韓、劉起兵潁州以來,河南、湖北、江西各地紅巾軍紛紛舉旗響應;三位大帥更是不甘於人後,興兵於蕭縣,一舉而下徐州,擁兵十萬餘,攬住運河南北,阻斷朝廷漕運,令朝野震驚,三帥之功可震日月,餘以為劉福通雖殺敵百萬,猶不及也。


    自也先帖木兒大敗於劉福通後,元廷精銳損失殆盡,本已再無力再圖我紅軍,但狡詐有如元廷丞相脫脫者,聯絡各地豪強地主,許以高官厚祿,阻我各地義軍,尤以陝西李思齊與河南察罕帖木兒為甚。


    三帥虎踞徐州,切斷南北漕運,令大都米鹽價格飛漲,元廷驚慌失措,元帝斥脫脫於殿前,責其恢複漕運,以解大都之厄;雖兵鋒未至,三帥之名威震大都久矣。


    當前,脫脫率軍兩萬,抓鹽丁一萬,棄劉帥而不顧,聯軍南下,直逼徐州;凶兵而來,一路燒殺搶掠,以至於百裏無人煙,是故堅壁清野,孤立徐州也。


    徐州城高糧足,兵強馬壯,三帥居高城而阻敵軍,占據天時地利,如若攻城必讓脫脫損兵折將,铩羽而歸;但脫脫狡詐如狐,凶殘如狼,若圍而不攻,曠日之後,糧草必定無以為繼,到是時兵馬自潰,徐州可立下矣。


    為今之計,當主動放棄徐州,保存實力,再圖後事;城失人存,希望永存,城存人失,永無後望,望各位大帥三思!


    濠州城小地薄,鄉野窄小,非久居之地,若三帥臨時修整,將養生息,必能滿足所需;他日三帥整軍再戰,兵鋒所指,必將所向披靡。


    三帥所到之日,必是我等倒履相迎之時。


    書信最後是濠州五帥的簽字和印章。”


    趙君用讀完之後把書信還給李二,李二看後又交給彭大。


    李二用手指噠噠噠的敲著桌麵,人陷入沉思之中。


    趙君用和彭大也是精神嚴肅,沉吟不語。


    整個廳內非常壓抑,朱元璋等人現在也不好妄自插話,以免幹擾到三帥的思路。


    過了良久,李二抬起頭來,說道:“這事兒恐怕不好辦?”


    朱元璋問道:“可是五帥所言不對?”


    李二道:“那倒不是,五帥所言句句真實,對我等更是情深意切。我想趙帥和彭帥也有同感。”


    趙君用和彭大點頭稱是,也對濠州五帥的誠懇態度表示感謝。


    朱元璋見此很是不解,問道:“既然三帥對信中所述沒有意見,那為何不願意呢?可是三帥有信心把脫脫大軍滅於城下?”


    李二哭笑一下,說道:“脫脫乃元廷名將,誰敢妄言能把他的大軍消滅?”


    朱元璋心道,莫非是想讓我們主動說撤到濠州的條件?念及至此,心中對三人的好感全無,如此以利益為首之輩,撤到濠州後也不會有什麽作為。


    正在這時,突然有兵士來報,說脫脫大軍已經開始強渡運河,已有少量探馬出現在徐州西門。


    李二說道:“命令西門加強戒備,再探!”來人抱拳稱是,施禮而去。


    李二接著說道:“果然脫脫會先威脅西門。”而趙君用和彭大眼中則露出震驚之色。


    現在朱元璋也顧不得太多了,一旦脫脫圍城他們就都走不成了,於是對李、趙、彭說道:“為今之計三帥以為如何?”


    李二答道:“我們也是左右為難,難下決斷啊?”


    朱元璋說道:“若三位大帥對撤掉濠州有什麽具體要求,現在就可以提出來。如果能談一切都不是什麽問題。”


    楚仲月和鍾離聽此,眉頭微皺,暗道怎麽自己主動提這事兒了,難道朱元璋不知道對方先提條件和自己主動說讓對方提條件有什麽差異嗎,這樣自己的主動權就完全喪失了,說不定還會陷入到原來胡大海所說的危險境地。


    朱元璋內心焦急,三帥的心中也是左右為難。


    鍾離見此,在旁說道:“三位大帥是否還記得我在閘門之處所說的,我來徐州是佐證書信中的一些信息的。書信中說道元帝震驚,令脫脫勢必打通漕運的話,我敢做保信中所言一字不虛,消息來源就是在朝廷中身居高位的一位友人曆盡艱辛打探到的朝廷真實動作,所以說這才脫脫親自率軍進攻徐州,並沒有其他戰略意圖;他這一路而來,一路燒殺搶掠就能看出,元帝給他的壓力有多大,他這行為也很簡單就是為了震懾各地紅巾軍,而徐州就是被他拿出來的樣子,當然真實的目的還是為了溝通南北漕運。


    三位大帥想一下,現在對朝廷來說威脅最大的是誰?我想這點大家毫無疑問吧,必然是劉福通的紅巾軍,而且劉福通攜大勝之機開始北伐,直接會威脅到腹裏和大都的安危,而脫脫為什麽寧可舍掉劉福通,也要先拿下徐州?道理很簡單,脫脫認為一時之間,劉福通沒有能力立刻威脅到大都。隻要拿下徐州,溝通漕運,南方糧食源源不斷運到大都,起碼保證了大都和腹裏地區的糧草供應,而且無形之中也增加了劉福通北伐的阻力,由此可見脫脫對拿下徐州的決心。


    拿下徐州後,脫脫揮兵向西,直取劉福通的大本營,這時候劉福通的大軍已經開始北伐,大本營必定空虛;拿下了劉福通的大本營,消息傳到北伐隊伍中,軍心會如何?然後再揮軍北上,配合河北山東的軍隊南北夾擊劉福通的北伐軍,到時候大都的危機自然會解。


    最強的一隻紅巾軍如果被朝廷剿滅,剩下的不過是一個個待宰的羔羊而已,所以說現在最為主要的不是和朝廷大軍對抗,而是先保存實力,然後各地紅巾軍聯合行動,這才有希望破壞掉脫脫的布局。”


    趙君用答道:“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或者說有人也曾這樣跟我們說過,隻是和你說的稍有差異,總體來說是整體意思是一樣的。不過現在的難點不是我們看不清時局,而是有另外的苦衷。”


    朱元璋實在想不通道理說的這麽清楚了,他們也認同,為什麽就是不下決心或者說難下決心。


    朱元璋問道:“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說一下讓三位大帥感到為難的原因?”


    李二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李二略作沉吟,說道:“為難之處是前幾天先後來了兩個女人,一個讓我們撤走,保存實力,類似鍾離你說的道理;一個讓我們堅守,還會給我們支援,還直接留下了十萬兩銀票。”


    朱元璋看向鍾離和楚仲月,能從彼此眼中看到震驚眼神。


    朱元璋長吸一口氣說道:“具體詳情李帥可否相告?”


    李二歎了口氣說道:“事到如今,沒有什麽不能說的,先說哪位也支持我們撤離的,道理和鍾離你說的大差不差,重點是她還說到了這才脫脫前來會強攻西門,從現在的消息反饋來看,還真讓她說對了。”


    朱元璋問道:“這個女人是什麽人,為什麽要跟你們示警?”


    李二答道:“事實上,我們並不認識這個女人,是前幾天有人來報,說門外有一女人要見我們,而且是必須我們都在。開始的時候我是好奇,一個女人敢在我帥府門外提這樣要求,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我有心不見,但對方的這種膽大和無畏又驅使我想見一下。


    這個女人來時白紗蒙麵,身上穿著一身杏黃色的衣衫,她見我一人在家就說讓我把趙帥和彭帥都叫來,我對她說有什麽事情直接對我說一樣;那個女人說朝廷軍隊要進攻徐州,而且她還知道朝廷大軍的具體進攻位置。


    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必須得聽她的了,於是我派人把趙帥和彭帥請到我這裏來;後來我們就聽到的和濠州五帥信上說的差不多,然後這個女人還告訴我們這次脫脫進攻徐州的意圖就是打通漕運和威懾各地義軍,之後還會持續圍剿各地紅巾軍,而進攻徐州的重點在徐州西門。


    這個女人說的話開始我們不相信,甚至到你們來之時我還有些懷疑她別具用心,但從現在脫脫大軍的動作來看,她說對了。從表麵上看,我們占據天時地利甚至人和的優勢,但實際情況我們自己知道,絕對不可能抵抗裝備精良的朝廷軍隊,這還不算後勤糧草的問題。


    那個女人說完就走了,我和趙帥彭帥商議如何應對,我們商議的結果也是暫避鋒芒為好。正當我們下決心這樣執行的時候,又來了一個蒙紗身穿白衣的女子,與先前的蒙麵女人不同的是這個女人是直接闖進來的,我的武功在她手下連一個回合都抵擋不住,趙帥和彭帥也是如此,難以抵擋對方。”


    說道這裏的時候,趙君用和彭帥臉上都露出驚恐的神色,甚至趙君用的右手小拇指還可以看到輕微的顫抖,可以想像當時蒙麵女子對趙君用的震撼有多大了。


    李二咳嗽一聲繼續說道:“這個女人說話很幹脆,說她來的目的很簡單,紅巾軍同屬一脈,信奉白蓮教,所以應該互相支持互相幫助——即便是沒有強迫,這點我也是認同的——然後就說現在劉福通開始北伐,現在脫脫南下徐州,要讓我們拖住脫脫,讓他無暇顧及劉福通北伐;就這樣白衣女子說隻要我們拖住了脫脫,錢糧都不是問題,而且當場就留下十萬兩銀票,還說隻要堅持住,後續還有後勤補給;你們說,如果是你們又該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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