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見此,站起身來說道:“張大哥,既然事情已了,我就不停留了,剩下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日後有什麽情況可以派人到濠州找我。”


    張士誠按住鍾離的肩膀,說道:“兄弟且慢,還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談談。”


    鍾離見此,重新坐下來,等著張士誠說事。


    張士誠對在座的各位兄弟揚聲說道:“兄弟們,既然大事已定,首先就要保密,這時候除了兄弟之情,還涉及到大家的生死,這時候規矩就很重要了,原先我們大大咧咧毫不在乎的情況要改變,咱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誰以後不聽從號令,不要怪我張士誠不講兄弟之情。”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支持,以後以張士誠的號令為首。


    張士誠見眾位兄弟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繼續說道:“好吧,大家下去先休息,下來一段時間我們會非常忙碌的。”


    眾人聞聽,紛紛起身抱拳退下。


    船艙內現在隻剩下鍾離和張士誠二人,張士誠給鍾離倒上一碗酒,自己的也倒滿,然後端起酒碗,說道:“兄弟,這碗酒哥哥謝謝你,幹了。”說完,仰脖一飲而盡。


    鍾離也端起酒碗,說道:“大哥,說這話不就見外了嗎!這世道,需要大家互相扶持才能活下去。”說完,也是一飲而盡。


    張士誠拍了拍鍾離的肩膀,說道:“兄弟,哥哥說句實話,之所以說要謝你,是因為哥哥早就不想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下去了,想為兄弟們做點事情,但受到各方麵的局限;即便是現在有了兵器,如果沒有今日兄弟前來,要想有所動作也是不容易;現在好了,大家被逼到這個份上了,再也沒有了退路,不得不堅持前行了。”


    鍾離剛要說話,張士誠擺擺手說道:“兄弟不要說客氣話,其實我很清楚,對我來說反而是好事,今日你能來告訴哥哥這些事,哥哥心裏無比歡喜,說明兄弟沒有把哥哥我當外人,否則利益之下,巴不得對方不如自己呢。”


    鍾離聞聽點頭表示認同,張士誠見鍾離點頭,又說道:“不過,有些話做哥哥要說在前頭,雖然話不好聽,但這是我張士誠的肺腑之言。”


    鍾離見張士誠說的鄭重,也打起精神仔細聽張士誠要說什麽,張士誠見鍾離也認真起來,沉吟了片刻說道:“兄弟,一旦舉事,我和你除了兄弟關係,還會增加一層關係,那就是合作關係,不管是你代表的濠州一方,還是代表某一方,以後就不能單獨靠兄弟情義來做事了。這點雖然不好聽,但做哥哥的必須要在這之前給你通個氣,以後合作為主,情義為次,否則到時候很多事情靠兄弟的情義很難去實現。我這麽說,兄弟可理解我的苦衷嗎?”


    鍾離連忙說道:“大哥,你說的再明白不過了,以前你可以考兄弟情義來做一些事情,一旦舉兵起事,關係的人就多了,相關涉及到的利益也就多了,兄弟情義是一方麵,很多事情單獨靠兄弟情義是沒辦法做的,這點我很清楚!”


    張士誠聞聽哈哈大笑,拍著鍾離的肩膀說道:“好兄弟,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不過在這之前的事情,我該做完的還做完,一碼歸一碼,糧食的問題我明天就可以安排船先行解決了,以後的事情再說以後的可好?”


    鍾離聞聽連忙說道:“大哥是個講究人,我鍾離實在無話可說了。”


    張士誠聞聽,笑道:“好,既然兄弟也是這麽想的,那我心裏就沒什麽隔閡了。來,我們在在喝一碗。”說完,張士誠再給鍾離和自己倒上,兩人端起酒碗一碰,共飲而進。


    張士誠放下酒碗,用大手擦了一下嘴,說道:“兄弟,你接觸的人多,認識的人也多;能否給哥哥說道說道,我們該怎麽做?”


    鍾離詫異的擺了擺手說道:“大哥,這個就不容我隨意置喙了吧?”


    張士誠按住鍾離的右手說道;“是真的,不然我為什麽把其他人轟走,隻留下你來說話;舉事容易,完了以後下一步要怎麽發展才是關鍵。如果毫無頭緒的亂打亂撞,那是尋死之道啊。”


    鍾離沉思片刻,說道:“既然大哥要問,我就把我認知範圍內的和大哥說說。”


    張士誠高興的挺了挺身體,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認真聽鍾離要說的話。


    鍾離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還是拿實際情況來說吧,先前徐州的時候,脫脫丞相率領五萬大軍圍困徐州,這個大哥是知道的;朝廷這麽做的目的其一自然是為了打通漕運,其二就是殺一儆百,特別是徐州城破以後脫脫大肆屠城就可以說明;但徐州之所以沒法堅持的原因不是徐州的各位大帥兵力不夠,也不是因為占據了徐州這個重要的要衝之地,要率先受到打擊;徐州之所以無法堅持的根本原因是徐州沒有戰略緩衝之地,李、趙、彭三位大帥的勢力範圍建立在以徐州城為中心覆蓋周邊十幾個縣的範圍之內;而脫脫大軍進攻徐州的策略就是先逐步蠶食徐州周邊各地,然後大軍圍困徐州,再這樣的情況下,徐州雖能阻擋一時,但不能長期堅持;糧食、兵員、裝備等各方麵都不足以長久支持堅守下去。這是徐州最終敗北的重要原因。”


    張士誠若有所思的問道:“兄弟的意思是一定要給自己留出戰略空間來?”


    鍾離答道:“是的,隻有這樣,才能給自己足夠的騰挪空間,而且還可以保證兵員,糧草等各方麵的補給不缺,如果大哥也像李、趙、彭重城市而輕下麵州縣,以後難免也會麵臨這個窘境。”


    張士誠點頭說道:“兄弟說的對,很有道理,我很受啟發,你繼續說說。”


    鍾離點頭繼續說道:“其實不隻是徐州是這樣,現在濠州也麵臨這種情況,甚至必須徐州的戰略空間更小,隻是依仗淮河的險要想阻擋住朝廷的大軍,這個希望基本無法實現;隻要朝廷大軍繞道蚌埠登陸,進而東行圍困濠州,濠州也會麵臨徐州的情況。”


    張士誠奇怪的問道:“濠州的各位大帥難道看不到這種情況會發生嗎?”


    鍾離答道:“我相信他們能看清這步的,隻是管事的人多,很多情況需要大家共同協商才能決定下一步的共同行動。這也是我要給大哥講的第二個方麵,那就是不能協商做事,雖然說協商商量著辦,會顧及兄弟情義,但每個人的思考角度不同,同一個問題得出的結論也不同,這還不用說每個人的私心,如果這樣下去,最後容易被部下所累。”


    張士誠珍重的點點頭,說道:“兄弟這點說到我心坎裏去了,你講的的確很有道理;還有嗎?”


    鍾離想了想,說道:“還有一點,可能會發生也可能不會發生,那就是小心白蓮教!”


    張士誠咦了一聲,問道:“這又是從何說起?”


    鍾離答道:“大哥你記不記得在高麗之時,恭湣王和我們談起趙日新造反之事,我們分析的原因是毫無根據和道理的,後來知道這是白蓮教聖女找到了趙日新,趙日新這才下定決心,斬殺奇轅逼迫恭湣王與權貴家族徹底決裂,從而推動高麗的改革進程。而與此同時,聽說江南的徐壽輝建立天完政權,徐州李、趙、彭先前不想堅持守徐州,其中都是有了一個白蓮教聖女在其中穿針引線,這才讓趙日新下定決心起事,李、趙、彭堅持守徐州;徐壽輝趁機建立天完政權等等這一係列動作,目的很簡單,就是分散朝廷對劉福通北伐的注意力,好讓劉福通趁機有所作為,隻是沒成想劉福通在河南斬殺元軍主將赫斯虎赤和鞏卜班,擊敗帖木兒三十萬精銳之師後,準備開始整軍北伐之際,被漢人地主李思齊的武裝從背後偷襲了劉福通,讓劉福通被迫退守亳州,北伐之事被阻止難行。我之所以和大哥說這些就是讓大哥小心,如果有白蓮教的人找你如何如何,千萬不好上了她的當。”


    張士誠聞聽大為驚訝的說道:“我隻是以為這些隻是某些方麵的原因造成的,沒成想裏麵竟然有這麽深層次的原因。兄弟放心,雖然兄弟們大多也是信奉白蓮教,但我不會上她們的當,我要的就是保全弟兄們能在這亂世活下去,要是僥幸有所成就,到時候再說也不遲。”


    鍾離點點頭,說道:“大哥明白就好!”


    張士誠繼續說道:“兄弟,我總結一下剛才你說的,一是要有戰略縱深,可以保證兵員糧草的補給;二就是小心白蓮教的滲透;其他的還有什麽嗎?”


    鍾離想了想,說道;“大哥,雖然說兩股勢力代表著各自的利益,到時候很難再講什麽情麵,畢竟關係到成千上萬兄弟的身家性命,這點我懂的;但有時候合則兩利,分則兩敗,我想說的是大哥也不用對其他勢力毫不在意。還有,大哥一旦起事,您麵臨的打擊恐怕要遠比濠州的幾位大帥要強的多,畢竟您所在的區域不但是朝廷的漕運重地和鹽的重要產區,而且還直接威脅揚州和集慶這樣的大城市;從朝廷來說大哥相當於占了朝廷的錢庫,可想而知到時候朝廷會多著急了。”


    張士誠聞聽哈哈大笑,說道;“聽兄弟這麽一說,這還是發財的事情了!這著實讓我沒有想到,我剛才還在想兄弟說的兵員糧草補給的問題,兵員好說,糧草都是需要花錢的;沒成想我屁股底下坐著的是朝廷的錢庫,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鍾離聞聽不由莞爾,說道:“所以說大哥肯定不會為錢發愁了。”


    張士誠高興的說道:‘是啊,是啊,起碼解決了我一個大難題,我對未來越來越有信息了。這都多虧兄弟你跟我說道了,不然我哪能想到這些。”


    鍾離笑著說道:“大哥那裏話,我隻是把別人想到的告訴大哥而已。如果能幫助大哥一二,我就很高興了;大哥也不用擔心,我看那個韓長山韓大哥也很有想法的。”


    張士誠擺擺手說道:“對我有幫助是肯定的,而且還是有大幫助;至於長山,的確也不錯,隻是在格局方麵稍微欠缺了一些,以後時間久了,認識的人經過的事多了就好了。”


    鍾離點點頭,說道:“大哥,您看您還有什麽要問的,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如果沒事,我就走了。”


    張士誠想了想說道:“現在沒什麽了,要是有什麽疑難,以後再向兄弟請教;現在也不早了,今晚你也回不去了,先在船上湊合一晚;明日一早就趕緊把糧食運走為好,這樣也好讓我少個牽掛,明日你就找人去運糧,就不要在來回折騰了。”


    鍾離一聽這樣甚好,也就答應下來在張士誠的船上暫時休息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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