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通往洛夏宮的曲折小徑在山坡上開鑿,階地上是自然生長和園藝共同組成的植被。


    迪科斯徹快步走到一塊階地之上,在隊伍前麵略微駐足,那是一堵裝飾有成排的石質獅鷲頭像的牆壁。


    這些頭像正往下流水,算是一處噴泉景觀。


    瑞達尼亞的密探頭子將頭伸到獅鷲頭像之下,飲了口水。


    因為迪科斯徹並沒有耽誤隊伍的行進,所以藍恩也沒有阻止他。


    獵魔人看著階地更下方,已經有一些瑞達尼亞的士兵先舉著火把到達洛夏宮了。


    他們正排成一隊,穿過一條岩架裂縫上的石橋。


    折騰到現在,應該已經有淩晨五六點左右了,原本昏暗一片的海麵上也略微泛起發紅的金光來,稍微算是亮堂了點。


    但是一朵烏雲,卻緩緩扭曲、聚集在仙尼德島上空。


    藍恩看著這朵烏雲,原本隻是有些不快的眼神卻漸漸沉了下來。


    “你還在為我們的行動而惱怒?”間諜頭子看著藍恩的臉色試探著說,“我為此再次道歉,大人。但是不通知您,實在是因為幹我們這行最重要的就是謹慎。”


    “政變、暴亂、秘密抓捕.但凡不謹慎可就成不了事啊。”


    迪科斯徹經過之前的接觸已經確認,藍恩其實應該是同意他們‘內部肅清’的做法的。


    隻不過局勢在明朗之前總是顯得太過複雜,其中又摻雜著臥底的搗亂,各人的心思.


    菲麗芭到底在謀劃著什麽,是否想通過這次內部肅清來‘順便’清理異己,迪科斯徹不清楚。


    畢竟他又沒法讀女術士的心。


    但是從他個人的角度和目的來說,他是跟藍恩沒什麽大衝突的。


    也正因此,迪科斯徹現在心裏其實也很懊惱。


    要是宴會上跟藍恩的談話再敞亮一點,說不定他們現在就不用這麽處境尷尬了。


    但也就是‘懊惱’而已了,遠不到‘後悔’的程度。


    畢竟正經該幹的事情,也就是抓捕巫師之中的叛徒,迪科斯徹認為自己幹得不錯。


    阻魔金鐐銬一抓一個準,那群叛徒術士指定是翻不了身了。


    剩下需要考慮的,其實也就隻有一件事


    “那個女孩,”迪科斯徹擦了擦嘴上的水珠,突然開口對藍恩小聲說著,“你們就準備把她安置在艾瑞圖薩?”


    “別用這麽嚇人的眼神看我,大人。我隻是出於現實和理性的考量,建議您再想想。”


    “我和維茲米爾一點都不想跟您、跟術士們起爭執,咱們能商量著來就最好不過。”


    “傑洛特在法理上是那位至關重要的小姐的監護人,但是這會兒誰都知道,當初在辛特拉那個大血坑裏,是你們一起把那女孩拽出來的。”


    “隻要你開口,艾瑞圖薩必然答應,而傑洛特和葉奈法也一定會多加考慮,不是嗎?”


    迪科斯徹等了一會兒,卻發現藍恩先是皺著眉頭看著仙尼德島上空不正常的烏雲,接著才臉都不轉的回應他。


    “你怎麽會有這麽荒謬的想法,覺得我會為你和維茲米爾開口說這種話?”


    “因為我荒謬的認為,大人。”迪科斯徹稍微刺了藍恩一句,“您不是為了別的任何人去說這話,而正是為了那個至關重要的小姐,才該說這話。”


    密探頭子的腳尖點了點地麵,用動作代指整個仙尼德島,還有島上的學院:“艾瑞圖薩不安全。”


    “明麵上,這裏有你,有好些個大法師,可那又怎麽樣?今夜你也親眼所見了,北方的術士們在索登山給與了尼弗迦德人迎頭痛擊。”


    “但是尼弗迦德人又不是詩歌裏那種沒腦子的反派!他們吃了什麽虧就會長什麽記性!瞧瞧,兩年的功夫,北方的術士裏就多了這麽些叛徒!以前哪敢想?”


    “剛才被抓的那群人裏,還有從索登山上下來的呢!”


    “是啊,我知道,您肯定從其他渠道聽到了風聲,說是國王們對那位小姐的安排並不怎麽理想。但是局勢有變,現在,一個安全健康的希瑞拉更有價值!她理應得到隱藏和照料。”


    藍恩皺著眉頭望天:“菲麗芭知道你和維茲米爾的打算嗎?”


    “不。”迪科斯徹斷然回答,“她甚至不知道我已經曉得了那女孩已經進入艾瑞圖薩。”


    “我親愛的菲可以裝作一副了不起的樣子,但維茲米爾才是國王,我隻執行他的命令。”


    間諜頭子說的話情真意切,但是藍恩卻隻是一聲冷笑之後,連多說一個字都欠奉。


    而突然之間!


    “哢嚓!!!”


    一聲驚雷炸響!


    天上那濃重的烏雲之下,一道蒼藍色的電光狂暴洶湧的直劈下來!


    並且落點似乎離仙尼德島還不算遠,應該就在附近的海麵上。


    那強大的電壓和電流驟然擊穿空氣,甚至讓還想對著藍恩說兩句的迪科斯徹,渾身汗毛一麻,哆嗦一下!


    “梅裏泰利啊!克裏夫發怒了嗎?”


    一句話裏帶上兩個神,完全不規矩,說不清算是祈禱還是算下意識驚呼的叫喊,從迪科斯徹的嘴裏蹦出來。


    間諜頭子確實是見多識廣的那種人,但是也沒經曆過打雷閃電在這麽近的地方炸開啊!


    迪科斯徹隻記得自己剛才餘光瞥見一抹紮眼的藍白色強光!


    隨後十幾秒,不管他怎麽轉動眼球,那片藍白色都頑固的停留在他眼球的餘光之中。


    這是眼球驟然受到強光照射後的殘留影響。


    其餘瑞達尼亞士兵也全都是一副驚慌不定的樣子。


    這是什麽情況?!


    不是說加斯唐宮的禁魔法陣一開,整個仙尼德島上,也就隻有距離最遠的洛夏宮能不受影響嗎?


    這還沒下到洛夏宮啊!


    天上的烏雲到了這份上,即使是最普通的瑞達尼亞士兵也知道,這肯定不是什麽自然天氣了!


    像是迪科斯徹這種見多識廣的,就更是已經在心裏盤麵算起來了。


    這是巫師們控製天氣的雷雲?還是德魯伊之中被稱為‘控天者’的手段?


    而在迪科斯徹旁邊,藍恩卻像是已經習慣了那雷雲和雷光一樣。


    他甚至都沒有歪頭向著緊挨仙尼德島的雷電落點去看一眼,反而隻是突然瞪大眼睛,看著剛才迪科斯徹伸頭去喝水的石質獅鷲頭像!


    這石質的雕像看起來在動。


    但是在藍恩的眼中卻清晰可見,並不是雕像在動,而是覆蓋在獅鷲頭像上的幻術在波動!


    它們一會兒變得坑坑窪窪,由精致光滑的石雕變成表麵粗糙不堪的石塊,一會兒過後又恢複原狀。


    就像是艾瑞圖薩那條才被修繕沒多久的巨大石橋一樣,那是海風和風裏的鹽分侵蝕了石頭的痕跡。


    艾瑞圖薩畢竟已經建成的年代久遠,方方麵麵都需要修繕,雖然修繕的錢已經不是問題,但是修繕本身就需要時間。


    大橋是剛需,自然最先修複,而像是這種牆壁上的滴水獸造型,自然就排的很靠後,目前還是用大型幻術的方式統一遮蓋著,顧全法師們的體麵。


    而藍恩也很清楚,這種清晰、模糊、又清晰的波動意味著什麽——雕像上覆蓋的常備魔法正在被幹擾!變得不穩定!


    加斯唐宮!


    在雷霆落下的兩秒之後,觀察到牆壁石雕變化的藍恩立刻反應過來,仰頭朝著仙尼德島的最上方看去!


    幾乎是跟他轉移過去的視線同時發生!


    “轟!!!”


    巨大而莊嚴的塔樓,火焰和濃煙從那石質塔樓的每一個窗戶、大門、乃至是石頭縫隙之間往外噴!


    跟剛才雷霆炸在海麵上的動靜不相上下!


    隻不過雷霆的炸響還可以說是自然環境的聲音,沒有引起多少人的在意。


    可是爆炸!火焰爆燃!湧起的狂風和熱空氣在建築物的縫隙裏亂竄的回響!


    這些可怖的聲音從仙尼德島的最高處一直傳導到整片海域!


    就算是最愚蠢的人,也不會說這是什麽‘正常的聲音’!


    魔法本就是非自然的力量!這更是非自然的爆炸!


    加斯唐宮的爆響和光焰還在一路擴散,傳導至外海。


    瑞達尼亞的士兵和迪科斯徹已經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得呆住了。


    他們見了鬼似的望著高處的加斯唐宮。


    “我來了!我來了喵!”


    絨布球的聲音就混在那越傳越遠的爆炸聲中,從藍恩他們眼下所在階地的下麵竄上來!


    小貓一邊喊著一邊跑,能從聲音聽出來在快速接近。


    如果按照它是從仙尼德島的秘密溶洞裏直衝上來計算的話,那麽它動身的時間基本就是剛才雷雲開始凝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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