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邊水域的清理就這麽進行了一整個白天。


    和奧瑞登村民們的漁獵時間同步。


    藍恩和伯尼的組合,把村莊漁場的安全範圍向東麵擴展了五公裏左右。


    這期間被銀劍斬殺的水鬼接近二十頭。


    每一次獵殺的過程都和第一次如出一轍:上岸後由伯尼領頭追蹤痕跡,藍恩則在後麵觀察這門學問。


    遭遇水鬼後則由狩魔獵人負責武力工作,最後則依舊由藍恩把水鬼的屍體拆的七零八落。


    二十頭水鬼聚起來也是足夠在威倫屠殺村落的力量。


    但索性這些水鬼分布的很散,第一次所見的五頭群聚就是數量最大的一波,不然年輕的獵魔人還真會有些頭疼。


    在太陽快要沉入費克湖湖麵的時候,兩個人結伴回到了村莊裏。


    當伯尼的小船剛剛靠近村莊港口的時候,這個漁夫兼獵人就一挑眉頭。


    “嘿。”他輕呼一聲,示意背身坐在船頭的狩魔獵人回身看。


    已經開始昏暗的光線下,村莊港口卻人頭攢動。


    平常本該在這時各回各家,或者群聚酒館的人們此時都聚在港口上。


    或是心不在焉的編漁網,或是坐在木桶上晃著腿。老艾倫站在最前麵,吧嗒吧嗒地抽著他的煙草。


    而當人們看見小船靠過來,便大聲歡呼,一個兩個都放下了手裏心不在焉的活計。


    立刻一擁而上,各個抻著腦袋向船裏張望。


    老艾倫站在最前。


    “水鬼耳朵!好多水鬼耳朵!”


    腥臭和汙血根本難不倒他,激動的呼喊引來了大片的歡呼。


    這還是藍恩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像是英雄一樣被人群擁上了岸。


    老艾倫的巴掌使勁拍在年輕人的肩部皮甲片上。


    “我沒想到......”他此時顯得有點語無倫次。


    “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說的是真的!”


    就算是藍恩已經努力地用符合當地人思維的方式與他們接觸,就算是已經把準備工作做到了這一步......人們對獵魔人的不信任還是存在著。


    這是積年累月的種族氛圍所造成的。


    但是現在......有什麽關係呢?


    年輕人此時也開懷的回敬老艾倫,帶著皮手套的手掌拍在老人的背後,把他打的一陣咳嗽。


    但就是這樣,老人和周圍的村民還是大聲歡笑著。


    信任已經建立。


    人類對於美好明天的向往能衝淡一切莫須有的仇恨與歧視。


    “抱歉,真是抱歉,藍恩。”老艾倫在歡呼中甚至不得不貼近藍恩的耳朵大喊才能確保他聽清。


    “為了我,為了奧瑞登的村民們對你的質疑,來吧朋友,我得請你喝上一大杯!”


    “皇家維吉瑪?”


    “皇家維吉瑪!”


    於是村裏的男人、女人們都大笑著,一起湧進了那間小小的酒館裏。


    ~~~~~~


    小酒館並不大,因此在昏暗的夜裏隻用幾根蠟燭就足以提供照明。


    平日裏僅有幾個漁夫撐場麵的小館子,今天卻迎來了擁擠而熱鬧的營業日。


    甚至幾個女人還從家裏拿來了樂器,在藍恩聽起來,這些樂器的音色類似笛子。


    小調歡快而悠揚,即使是一直重複也不會覺得惱人。


    在桌子上,年輕人灌下一大口黃澄澄的皇家維吉瑪啤酒。


    這種啤酒的發酵由泰莫利亞首都——維吉瑪,城內專業的釀酒大師管轄。


    適時加入的啤酒花更給完美發酵的酒精增添了一絲清新的甘苦。


    “啪”的一聲把隻剩一半的木酒杯砸在桌板上,年輕人意猶未盡的舔舔嘴角的啤酒沫。


    腦海裏傳來智能的聲音。


    “先生,恕我直言。我真想不到居然有人會在喝啤酒的時候想往裏麵加蜂蜜......”


    “曼妥思,你閉嘴!”


    “好的先生。”


    智腦從善如流。


    說了多少次!應激反應的事情能叫口味獨特嗎?!


    和智腦的互動很快結束,坐在藍恩對麵的老艾倫拿著一杯廉價家釀酒,笑嘻嘻的給藍恩指著酒保。


    “比爾正在刷你帶回來的水鬼右耳。”


    年輕人順著手指看過去,那邊的酒保不僅是刷耳朵,還饒有興致地把刷好的耳朵釘在了身後的木板牆上。


    “剛進門的時候,比爾跟我說,以後這家酒館會叫【水鬼右耳】。”


    藍恩一挑眉頭,“真可惜,我沒法從這名字裏收他版權費。”


    老艾倫哈哈大笑,一口喝幹了手裏杯子中的酒,然後長出一口氣。


    “呼-我得回去了,這個宴會也開不了多久了,比爾酒桶裏的存貨都快被喝幹了。你一會兒回去還能趕上一頓飯。”


    藍恩無所謂的點點頭,示意老艾倫自便。


    但是這個老人抬起屁股,卻好像又想到了什麽,表情糾結的再次坐下,抻頭靠近年輕人。


    “就是藍恩......嗯,你能不能以後......別在我老婆麵前表演你的叉子戲法?”


    “叉子戲法?哦,你是說我朝老鼠丟叉子那回?”


    站在不遠處的伯尼敏銳的聽到了“戲法”兩個字,他端著酒杯坐到了兩人邊上想聽樂子。


    “戲法?你們在說什麽戲法?”


    這時候的漁夫兼獵人總算是摘了他的長筒皮手套。


    藍恩輕笑著把酒杯送到嘴邊,但老艾倫的表情就有點扭曲了。


    “他在昨天晚飯的時候,丟叉子插中了一隻老鼠。”


    “就這?”伯尼猛地一撇嘴,像是驟然間失去了興致。“這我也行啊,雖然老鼠又滑溜又嬌小,但是離近點我也不是不行。”


    老艾倫沒理伯尼,眼神一直落在藍恩身上。


    “是啊,你也行。但那不會是在晚飯時分,那隻老鼠也不會離你家唯一的蠟燭四五米遠。”


    伯尼的嘴慢慢長大,與此同時,他的頭也慢慢轉向身側的藍恩。


    拿酒杯的手都在半空中僵住了。


    年輕人對此隻是聳聳肩。


    “我還以為那樣會顯得很有趣呢。”


    “我是覺得很有趣沒錯。”老艾倫滿臉寫著難受。


    “要是沒事幹,我能看你扔叉子扔一整天......但你別在希波娜麵前這麽幹。她今天都沒敢來這個聚會,還在我們床頭掛了兔子腳。”


    “嘿,兔子腳對魔法沒用,對詛咒、怪物......總之對什麽都沒用。”


    藍恩善意的提醒著。


    老艾倫抓狂的撓著頭,“我知道啦,但這不是讓她安心麽?再說了......”


    “你是個好人,藍恩。我們沒道理這麽防備你。”


    村莊長老還在撓頭,但藍恩喝酒的動作卻微微停頓一瞬。


    旁邊的伯尼什麽都沒察覺到,也在幫腔,“確實,藍恩你是個正派人。”


    微苦的啤酒在此刻的嘴裏卻感覺擁有了美妙的回甘。


    年輕人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微笑:“我還能說什麽呢?老艾倫,你家的老鼠真是走運。”


    “哈哈!這不就沒事了嗎!等你回去,十八隻水鬼右耳,十八枚奧倫,咱們現款現結!”


    藍恩舉起酒杯,向老艾倫致意。


    老艾倫的屁股則重新離開板凳,走出了酒館。


    而就在酒館的角落裏,一個幼小的聲音穿過層層嘈雜,被獵魔人的感官所捕捉。


    “怪物殺怪物不是理所當然嗎?靠揮劍拿錢,和殺人犯、搶劫犯有什麽區別?!”


    那聲音帶著怨恨。


    在狩魔獵人的耳中,酒館的那片角落因為這句話驟然安靜了一小會兒。


    但緊接著,就像是刻意掩飾幼小的聲音一樣,角落裏的其他聲音開始大聲談笑、唱歌。


    除了這個角落和獵魔人,沒人聽到酒館裏有人說過這麽一句話。


    藍恩的嘴唇抿了一下,這裏沒人能想到獵魔人的聽力會敏銳到這種程度。


    他大可以現在站出來,揪出那個幼小的聲音。


    把他視為英雄的村民此時也一定會站在他這邊。


    但他歎了口氣,沒有這麽做。


    因為他聽得出來,那個幼小的聲音,名叫小懷特。


    是被波爾東殺死的村民,如今唯一的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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