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並不想在情況未明的時候,跟藍恩打照麵。


    並不是說打不打得過的問題。


    這根本不用想,十來個騎兵在威倫這片土地上,正常來講是沒有敵人的。


    更何況這十來個騎兵本身還是從沙場上下來的老兵油子。


    當初執法隊截殺波爾東,就算沒有藍恩插手,估計付出一人的傷亡也就足夠拿下獵魔人大師的人頭。


    弓弩打斷敵人的進攻、移動節奏,近戰士兵一擁而上直接亂刀砍死。


    或者近戰士兵限製敵人走位、防禦,弓弩直接遠程帶走。


    冷兵器對冷兵器,人多就是有道理!


    真正讓菲利普不想打照麵的原因是......如果藍恩真的發狂了,他們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取勝呢?


    這裏沒有隨軍法師,菲利普跟手下也沒怎麽見過獵魔人的魔法。


    戰場上,情報的缺失就要用命去填。


    菲利普不僅是在管理這十來個騎兵,這十來個騎兵也是他在爵士這裏享有地位的立身之本。


    失去一個,對他的地位都是種難以接受的削弱。


    更何況,這些士兵在之前的合作裏對藍恩的感覺普遍不錯。


    包括菲利普本人在內,誰都不想跟一個友好的朋友,至少也是熟人,去刀劍相向。


    誰都想跟好人當朋友。


    至少在這個混賬的世道裏,那能少有的讓人感到安心。


    ~~~~~~


    藍恩順著氣味和腳印,在這丘陵地帶上了兩個坡,又過了一條溪流。


    他發現了另一個小型營地。


    冷酷的貓眼隱藏在重重疊疊的樹林之後,波派被他留在了安全的後方。


    這次不是問路、應付攔路士兵。


    當藍恩第一眼看見這個營地的時候,他便打定主意——


    這次從一開始就要見血!


    這個營地的構造跟之前的兵站差不多。


    大篷布帳篷,儲物箱、各種布袋、火堆......


    但也有點微小的不同。


    那火堆上烤的是一隻人的胳膊。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期待著火堆上的食物快些成熟。


    至於胳膊上的手,正被坐在帳篷裏的人細細修剪著碎肉、骨骼。


    看樣子這又會是一件合格的手掌項鏈。


    營地裏的七個人,上半身大多隻穿一件獸皮坎肩,敞著懷。


    下半身有的甚至隻穿了件短褲,有的則像是農夫一樣,一條長褲在褲腿處纏繩綁緊。


    總之——他們沒有甲胄。


    武器方麵,基本是腰上別著一把威倫長劍,或者幹脆就是一根纏了布條的木棍,在打擊端胡亂釘了幾根釘子,就算是狼牙棒。


    “先生,營地裏有七個人,其中一個因為視野的關係無法觀察到,但是他的腳步聲很明顯。”


    曼妥思出聲提醒,它知道藍恩自己也在觀察。


    但不管主體的觀察結果如何,它都必須給主體一份自己的觀察報告,作為參考補遺。


    “嗯,我注意到了。”


    藍恩的聲音和他的眼神一樣波瀾不起。


    “請注意先生,根據那個視野之外人員的站位,我推測他有70%的可能性會是一個遠程敵人。”


    “無所謂,曼妥思。”


    藍恩開始移動。


    沒有潛行,沒有衝刺,反而就像是郊遊一樣,輕輕撥開身前的樹枝、雜草,向前走去。


    “完全......無所謂。”


    年輕人一邊從背後拔出鋼劍,一邊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他見識過食人者的戰鬥能力。


    不能說是拉胯,隻能說是......讓人安心。


    他們不是在殺人技巧上經過訓練和考驗的職業士兵。


    當初威利斯的突襲暴起,一個騎兵兩個弓手,就算騎兵因為沒見過法印而被初見殺。


    隻剩下兩個弓手也該是對藍恩的巨大威脅。


    但是藍恩在第一時間就發現,那兩個弓手根本毫無配合。


    沒有射擊的先後順序,沒有牽製、逼迫走位,然後伺機擊殺的意識。


    說到底,這隻是群很會藏的罪犯。


    而現在,這群罪犯甚至連一件鎧甲都沒有!


    拔劍的清音毫不掩飾地出現在這片林地。


    樹枝被撥動的聲音也交雜在一起。


    食人者們很快警覺起來。


    雖然不是職業士兵,但到底也是靠殺人吃飯的,該有的警覺性還是有。


    一個酒糟鼻,抽出腰間的威倫長劍,弓著腰做出攻擊姿態,向發出響動的方向走去。


    “嘿,今天還有人送糧上門!”


    嘴裏大大咧咧的說著,但是酒糟鼻防備的持劍姿態跟認真的眼神,都說明他並不放鬆。


    但也正如藍恩自己所說。


    敵人認真或懈怠,他都無所謂。


    “嘩啦啦”的樹枝拍打聲越來越大。


    一個穿著厚重甲胄的身影從林蔭下緩緩走出來。


    因為光線的關係,先出現的是一雙外掛鋼鐵護脛的皮靴子。


    從陰暗的光線裏能看出來,那人的劍背在身後,此時正在往外拔。


    酒糟鼻剛開始看見身形的時候還有一瞬間的惶恐。


    因為他也很清楚,穿甲跟不穿甲、重甲和輕甲的差距。


    但緊接著看見人數和劍,他就笑了。


    一個人?背著劍?


    這下就算是穿著重甲,這人也是送上門的糧食了。


    “啊哈!”


    酒糟鼻笑著往前撲。


    手裏劣質的威倫長劍從身側啟動,劃出一個晃晃悠悠的圓弧。


    那劍並不是衝著藍恩的身體,反而是自己身前的空氣。


    這不是為了傷人揮出的劍,這是為了格開藍恩可能的下劈。


    在劍鬥之中,兩把劍抵在一起角力的場景並不常見。


    因為劍刃傷人除了拖割這個動作,其他跟拳擊一樣,都是靠瞬時衝擊力將劍刃砍進人體。


    而應對揮砍,揮手似的格擋是更好的選擇。


    省力、省時。


    酒糟鼻並不指望自己能用劍突破重甲,他甚至打定主意。


    不管藍恩來不來得及從背後拔劍砍下,近身之後他都會扔下長劍,轉而以身體纏抱住對手。


    一件重甲加上一個人,這重量就算是騎士老爺也得變成軟腳蝦!


    動不了的重甲戰士,一把匕首就能攮死。


    營地裏酒糟鼻的同伴們很熟悉他,也就在瞬間洞悉了他的意圖。


    掛著肉絲和血絲的嘴紛紛咧開笑了起來。


    他們各自挪動幾步,有的準備等酒糟鼻纏抱住眼前的重甲戰士後,自己也撲上去,增加重量。


    還有的已經獰笑著拔出木棒、長劍,準備給這個送上門的糧食放放血。


    沒人覺得會出意外,我們七個,對麵一個。


    而且對麵連拔劍都要伸手向後,這會兒連一半都沒拔出來!


    真不知道怎麽會有白癡把劍背在身後的。


    沒人覺得緊張。


    人人都感覺勝券在握。


    但意外,總是會在這時候發生。


    酒糟鼻這時候才從樹蔭中看清來者的臉龐。


    那平靜的、異域風情的臉也沒讓他猶豫半分。


    沒見過的人種多了,他不在乎。


    可一道絢麗奪目的冷光,突兀的從視野的上方邊緣急速落下!


    快到酒糟鼻以為是自己飛蚊症的毛病又犯了。


    但體感的冰冷告訴他——大事不好!


    心慌、恐懼,情緒從心底滋生似乎隻要一瞬。


    跟那冷光相似的......一瞬!


    “叮——噗嗤!”


    先是鋼鐵相交,酒糟鼻的格擋確實攔在了從上至下的一記劈砍路線上。


    但誰說擋了......就一定擋得住呢?


    熊學派鋼劍直接壓著對方的長劍劈下來!


    而代價,隻不過是預計從頭頂豎劈下來的劍刃,被偏到了肩膀上。


    骨骼在碎裂。


    那不是被砍斷的,那是被砸斷的!


    劍刃直接陷在了酒糟鼻肩膀的血肉裏,好像那血肉與骨骼就跟軟泥沒分別!


    骨骼、肌肉攪成一團,被絞斷的血管一股一股的往外噴血。


    在場的所有人,準備撲上來的,開始拔武器的......全都在這劈砍之後呆住了。


    “我在......做夢?”


    一個食人者喃喃道。他的動態視力完全沒看見那人拔劍的過程!


    上一秒,那把劍還有一半在劍鞘。下一秒,同伴就被從肩膀劈入,那劍刃的深度......看起來還連帶著劈斷了幾根肋骨!


    “啊。”酒糟鼻似乎是因為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


    第一聲輕呼呆愣愣的,甚至讓人感覺他不太疼。


    但在第二聲......


    “啊!!!”


    慘叫。


    隨著他迅速扭曲的麵孔,迸發出了讓人腦仁發顫的慘叫!


    藍恩麵無表情的下壓劍身,酒糟鼻被強迫著跪在他麵前。


    然後年輕人抬腳,蹬在對方的胸膛上。


    “噗-”的一聲輕響。


    劍從身體裏拔出來了,帶著噴泉似的血。


    酒糟鼻倒在地麵,劇烈失血、肺部受損讓他連再次慘叫都做不到了。


    獵魔人拎著劍,活動了一下剛才砍人的肩膀。


    “好了,雜碎們。”


    那在樹蔭下微亮的貓眼看著剩餘眾人。


    “我拔好劍了。”


    “咱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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