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和特莉絲從貧民居住的區域往外走,於是路麵上又再次出現了石磚,並且路上的淤泥、肮髒的積水也少了。


    從腐林出來後,兩人走了一段路,魚腥味和吆喝聲都越來越重。


    這是諾維格瑞的一個魚市,這座城市既靠海又靠河,漁獲種類豐富。


    一個戴著橄欖綠色軟布帽的人類商人,手裏正提溜著一條活鰻魚,向周圍的人大聲炫耀今天的貨有多新鮮。


    他喋喋不休、神情自信,好像但凡有人從他的攤子前空手走開那就是吃虧了。


    魚市雖然叫‘魚市’,但實際上什麽都賣,隻不過賣魚的攤子多一點。


    集市上人潮湧動,在裏麵行走就好像在茂密的灌木叢裏漫步。


    獵魔人的鬥篷無時無刻不被從各個方向、被各個人牽扯著。


    藍恩站在特莉絲身前,像是分開波浪的船首一樣,在人群中開路。


    被母親暫時撒手不管的小鬼想往他的鬥篷上蹭鼻涕。


    城裏警戒塔的密探跟他一樣穿著鬥篷,但是在出於職業習慣想拉住他盤問時,剛拉住個衣角就又被人潮裹挾著走遠。


    販賣隱形藥、春藥、刻在杉木板上的春宮圖的行腳商人也拽著他想要推銷點好貨。


    鬥篷之下,藍恩原本平靜且淡定的麵孔迅速扭曲,他嘴角抽搐著,卻至少還沒有破口大罵。


    他開始推搡自己麵前的人潮,但是控製著力道,僅等同於一個尋常人。


    與藍恩迅速拉下來的臉色相反,在他身後跟著的特莉絲卻很快就笑容滿麵。


    “嘿,要是我被這麽擠著,我肯定就直接衝出去了。”


    女術士在藍恩身後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喊著。


    獵魔人頭也不回地回應著。


    “那你是想看見這裏流血嗎?那你的心腸可真恐怖,特莉絲.等等,你笑什麽?你是在笑我嗎?”


    “不,沒有。”特莉絲矢口否認,但是嘴角的弧度與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毫不掩飾。“當然沒有。我隻是看到了可愛的東西。”


    藍恩撇了撇嘴,他現在隻看見身邊有好大一桶鯡魚。


    想在魚市上見著可愛的東西,那簡直.


    沒等藍恩在心裏吐槽完,一陣悠揚的魯特琴聲從不遠處傳來,緊接著還有令人熟悉的,仿佛潺潺流水的歡笑聲。


    那些聲音是從某個帶著如同故事書般色彩的攤販處傳來。貨攤棚子上掛著的木板招牌寫著:出售奇跡、護身符和魚鉤、餌料。


    “哦,普莉希拉,有沒有人說過你無比美麗?”


    丹德裏恩站在攤位擺放的幾摞木板箱上,歡快的抖著腿,向著身前的眾人們演唱著。


    “什麽,沒有?這不可能啊!除非他們都瞎了眼,豬油蒙了心!”


    藍恩和特莉絲注意到,丹德裏恩是在對著身前一個女孩問出這些話。


    那女孩穿著藍、紅兩色的衣服,這種醒目的拚色搭配,一般適用於吟遊詩人之類的表演者,因為他們需要聚集觀眾的眼球。


    並且在丹德裏恩將大波觀眾們的視線聚焦在女孩身上時,她也並沒有表現出局促之類的神情,反而鎮定自若,像是一心等著看詩人的表演。


    “來吧,各位!誰想聽首情歌?”


    丹德裏恩一邊手指流暢的在琴弦上撥動,一邊招呼著。


    “想要觸動心靈、得到滿足的人,隻需往我這帽子裏扔上一枚錢幣.等等!你剛才扔進去個啥?銅幣?你留著給乞丐吧!別用銅幣侮辱藝術!也許我能原諒你,但藝術不能!”


    “丹德裏恩!”


    藍恩在人潮中轉了個向,朝著詩人所在的攤位靠近。


    “我以為伱現在應該跟傑洛特在房間裏寫話劇稿子,可你卻在這兒開啟了音樂會?在集市上像是老乞丐一樣唱歌,怎麽?現在不覺得丟份了?”


    因為剛才在人群裏被人擠人的憋屈,藍恩現在稍微有點語氣不善。


    “丟份?”丹德裏恩驚訝的說著,“重要的是誰在演唱,而不是在哪演唱。”


    他表現得有些慌張,甚至手上的魯特琴原本行雲流水的音符中,都出現了刺耳的波動。


    他彈琴的指法亂了但這怎麽可能?丹德裏恩彈琴的手法比他對女孩調情還熟練。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丹德裏恩。你劇本寫完了?不是說至少得一天?”


    藍恩在兜帽下微微皺起眉頭。


    “劇本?”詩人眨巴眨巴眼睛,“.哦!對!劇本!”


    “但是我的好朋友,須知劇作家也得吃飯,我餓了。而這位好心的攤主答應請我一頓。”


    “但是我的好朋友。”這時,藍恩身後的特莉絲笑著插了一嘴,還壞心眼的重複了丹德裏恩的稱呼。


    “我記得我是在翠鳥旅館給你開了房,而那裏是管飯的.你要是真在追求這位美麗的小姐就直說好嗎?誠懇點,我也知道你待不住。”


    丹德裏恩站在木箱上尷尬的笑笑,同時眼珠亂飄。


    而此時,那個被詩人頻頻互動的女人,聽見特莉絲正說起自己後,也轉身麵向兩人。


    她確實漂亮,甚至跟女術士比都不遜色。


    金色的長發從插著天鵝羽毛的布帽裏傾瀉出來,臉蛋精致,眼眶稍微畫著點煙熏妝。


    “你們好。”


    她開口說話,聲音也很精致,並且從氣息能聽得出來,她也是個歌手。


    “你們也是丹德裏恩的朋友?他從沒跟我說過。叫我普莉希拉。”


    “你好,我是特莉絲。他嘛.”


    女術士越過藍恩去跟普莉希拉握了握手,同時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藍恩身上的鬥篷,示意他不太方便介紹。


    “理解。”普莉希拉沒有糾結。


    她一邊對站在木箱子上開始彈琴演唱的丹德裏恩回以甜蜜的微笑,一邊把頭湊近特莉絲和藍恩旁邊,並且低聲說著。


    “但是特莉絲,你們能不能讓丹德裏恩暫時先別纏著我?他這幾天有點太熱情了。”


    “雖然我確實很欣賞他在詩歌上的造詣,但是他他就算真想追求我,或者隻是維持一段短暫的關係,也不用這樣吧?”


    “我也是個詩人、歌手,我也有自己的事業要照顧啊。”


    特莉絲聽著普莉希拉的話,臉上露出理解和同情。


    她也能理解這種在事業上投入精力時,男人們卻猶如狂蜂浪蝶般追逐的苦惱。


    漂亮女人大抵都有這經曆。


    那些男人似乎認為女人全天候都該是戀愛腦,全天候都等著愛情的滋潤,但實際上她們也會專注於事業。


    也會覺得太黏糊的追求讓人心累。


    “等等!”


    但是藍恩卻突然在旁邊插了一嘴。


    “你剛才說‘這幾天’?”


    隨著藍恩突出‘這幾天’的重讀,特莉絲的表情也慢慢變得跟見了鬼一樣.她的眼神在木箱上的丹德裏恩和普莉希拉身上來回轉。


    “是啊。”普莉希拉不清楚什麽情況,隻能有點不解的照實說。“他這幾天一直纏著我,從我在翠鳥酒館裏唱過第一首歌之後,他就在酒館裏纏上我了。”


    最終,藍恩和特莉絲的眼睛都釘在了仍舊在木箱上彈著琴的詩人。


    丹德裏恩的額角漸漸冒汗,並且彈琴的指法越發淩亂。


    最後,已經不成曲調的魯特琴聲漸漸停下,丹德裏恩扯著嘴想要幹笑一下。


    而他卻怎麽都扯不出來這個嘴角弧度,最後幹脆向身後飛身一躍,腳底下踩著的成摞木箱子頓時倒了一地。


    “嘿!你瘋了嗎混球!”


    貨攤的老板立刻蹦了起來,痛罵不止。


    普莉希拉也傻眼了,她顯然不知道‘丹德裏恩’這是突然間發什麽瘋。


    可是藍恩和特莉絲知道,雖然這事發展到這一步屬實很扯,但是這個‘丹德裏恩’肯定是個變形怪!


    大概率就是嘟嘟!


    “讓一讓!讓一讓!”


    藍恩一邊喊著,一邊小心的控製力量撥開身前的人群。


    特莉絲這會兒也不跟在他後麵了,這位女術士幹脆也自己朝著另一個方向擠,想要包抄。


    她現在的表現可比在藍恩身後時那活潑的勁頭潑辣多了。


    她銀鈴般的聲音毫不客氣的咒罵,並且推搡著集市上的人,就跟旁邊菜攤子上那幾個討價還價的大媽一樣。


    藍恩的身後傳來許多雜物的翻倒聲,還有人群的咒罵埋怨聲。


    他以常人遙不可及的敏捷身手,以自己絕強的核心力量,強行在半空的跳躍中轉了個身,越過了一個四處亂轉的孩子。


    腳下的地麵因為賣魚的關係而濕滑,他稍微鞋底打滑了一下,撞倒了一桶鯡魚。


    戴著橄欖綠色布帽的攤子老板憤怒的叫罵,同時用手上的鰻魚抽打他的後背。


    那鰻魚確實新鮮,活力十足。


    “親愛的,去另一邊堵住他!”


    特莉絲在不遠處指著前方大喊著。


    她身後還跟著普莉希拉。


    這位女詩人看起來雖然一頭霧水,但卻意外的很興奮。


    “這是什麽情況?你們是朋友,丹德裏恩卻在拚命躲藏他中了魔法?詛咒?還是受到了某種匿名卻危險的威脅?”


    “我也來幫忙,快逮住他!我有靈感了!”


    搞什麽?


    藍恩意外的看了看興奮的女詩人。


    他還以為自己遇見了個女版的丹德裏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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