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醫院,血液科層流病房。


    這是一處類似實驗室的存在,每個病人都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如同鴿子籠一般的空間裏。在這裏,張勁東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這個位置的編號是014號。


    關於這個號碼,趙芊蕙還專門找過護士站。意思是換個稍微吉利的數字,這14的諧音實在是令人歧義了。


    護士站的回複是,已經考慮病人及家屬的感受將所有4字的樓層都遞增了一層。比如單號4層,雙號14,24,34層都是沒有的,直接跳到下一層。


    但病人不能也這麽幹,這麽幹會攪和成一堆亂麻的。


    遠遠地看著趙芊蕙那認真勁兒,韓小菲不由地捂嘴偷笑。


    見她落寞地從護士站回來,韓小菲忍不住伸出蘭花指戳了戳她的胸口,撇嘴笑道:“你以為這是車管所選號啊,要不咱讓護士給張勁東安個‘要發18’,‘ 一路發168’……”


    趙芊蕙抬頭狠狠地瞪了韓小菲一眼,便沒有再說話。


    韓小菲也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沒個正經的說話,實在有點在他人傷口上撒鹽的意味。便也伸了伸舌頭,不再多嘴。


    倆人拖著沉重的步伐,挪向層流病房。


    來這裏之前,她特地向護士請教過這神秘的層流病房是用來幹啥的?站在一旁的韓小菲插嘴說顧名思義啊,層流,就是病人一層層地躺在特別的床上麵,熱蒸汽流動著給他們汗蒸排毒。這注解聽得護士小姐驚愕得下巴都要掉了。


    聽完護士勘誤之後,韓小菲捂臉暴走。


    原來,這血液科層流病房是血液病患者的保護傘,病人進行幹細胞移植或大劑量化療後,免疫力極度低下,在普通病房容易發生感染。


    而這裏卻是不同,層流病房裏的空氣通過高效過濾器的過濾,可以清除>99.9%的大於0.3um塵粒及細菌而使空氣得以淨化,使之達到基本無菌的程度。


    因此空氣層流無菌病房是病人接受全環境保護治療護理的場所,病人在此可以安全地度過免疫功能低下期。


    層流無菌病房包括風淋室、病房內走廊及病人治療區,擁有與外界完全隔絕的單間,可同時容納不同病人接受治療。


    緩緩地接近了這處神秘地帶。


    層流倉外,韓小菲和趙芊蕙透過玻璃牆可以看清裏麵的一舉一動,不看則罷,越看越是緊張。


    張勁東躺在檢查床上,看不清臉,隻有條紋病號服異常紮眼地清晰。他半天都沒有動一下,令人看得揪心。


    值班護士說今晚上進行第一次幹細胞回輸,如果挺得過去,過陣子進行第二輪。如果出現排異反應,就麻煩大了。


    一個戴著防毒麵罩,渾身無菌服的醫生,正在給他緊張有序地做著各種檢查,從那有條不紊的姿勢來看,一定是個嫻熟的專家級醫生。


    “好恐怖啊,那醫生穿得跟731部隊似的。”


    “胡扯什麽?”


    趙芊蕙製止著多嘴的韓小菲,捏著病曆的右手顫抖地厲害。按理說,這張勁東不過是前男友,與自己已經沒什麽瓜葛。不過,自她從韓小菲口中得知對方暗中相助的隱情之後,胸口最柔軟的地方,卻是狠心不下來。


    她下意識地伸出左手,哆嗦著捏住自己的右手。還是無濟於事,右手中的病曆抖落在地。


    接著,趙芊蕙緩緩地彎下腰身,撿了起來。


    是一份宋體四號的打印資料,寥寥數筆,病情昭然紙上。


    “張勁東,男,27歲,‘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因自服草藥中毒進入消化科洗胃處理,隨後緊急轉我院血液科。自述‘間斷發熱2月餘’,入院至今無明顯誘因發熱,熱峰39c,伴咳嗽、流清涕、納差等症狀,查白細胞數143.43×109/l,紅細胞數0.96×1012/l,血紅蛋白28.0g/l,血小板總數14×109/l。骨髓形態:原幼淋巴細胞占95.2%。確診為‘急性b淋巴細胞白血病’,初擬治療方案:幹細胞移植+化療。


    趙芊蕙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血癌報告,就這樣真實地捏在手裏,原本就情緒不佳,現在驟然變得更加沉鬱了起來。


    倒是韓小菲伸出柔嫩的掌指拍了拍她的肩膀:“喂!你看到沒,那個護士也進去了哎!”


    說了半天,趙芊蕙像個石膏像一般,絲毫沒有反應。


    韓小菲伸出手掌在她的眼前大力地晃動,大約是也感覺到了風迷人眼,趙芊蕙才艱澀地眨了眨眼睛,一滴清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這一幕,著實讓韓小菲震驚不已。


    “你哭個錘子呀!快點看那個護士好不好?”韓小菲儼然見到了ufo一般,指著護士的方向,好奇地追隨著道。


    趙芊蕙順著她掌指的方向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護士,正一件一件地套上了兩件隔離服,接著是手套、口罩、帽子……全副武裝地挪進了014號倉位。


    “她們在做什麽?”


    “據說今晚是第一次回輸幹細胞。”


    “很好玩啊!”


    “韓小菲!好玩你個頭啊!請注意措辭!”


    “呦呦呦!瞧你心疼的。要是葉哥知道,怕是要醋到鎮江了……”


    “為啥不是醋到黃浦江?”


    “鎮江老陳醋呀!”


    “我去!你再胡扯,我跟你急!”


    “好吧,我隻看不說話,不說話……”


    “……”


    隻見渾身包裹嚴實的護士不停地在掌心暖著一個血袋,前前後後足有七八分鍾之後,似乎感覺那血袋已經帶著她的體溫時,才緩緩地放在了一個特製的托盤裏。


    醫生接過那個托盤,仔細核對了一下上麵的標誌。接著便朝那護士點了點頭。


    身材矮小卻瞬間高大的護士仙子湊近了張勁東的身邊,輕柔地擼起他身上的病號服,露出了一截蠟黃幹瘦的手臂。複雜的消毒之後,一根粗長的針頭直接紮進了血管。


    趙芊蕙和韓小菲都別過了頭不忍看。


    再次去看時,那血袋已經像是輸液瓶一樣,將紅色的液體注入了張勁東的體內。


    趙芊蕙望著艙內的男子暗念著,考驗就像一道焰火,有人香消玉殞,有人浴血重生,張勁東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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