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趙芊蕙每每想起法務遇害當天的情景,總有眼濕鼻酸的感覺。


    頭上纏著白頭巾的男子是法務的表弟,也是學法律出身。


    協助料理完表哥的後事之後,他主動請纓肩負表哥的職位。


    這讓趙芊蕙深感意外。


    更為意外的是,法務的家人竟然原封不動地退回了三十萬撫恤金。


    這三十萬,是趙芊蕙在看守所時得到的獎勵金,出事後,她就直接劃賬給了法務的家人。


    在被退回的那一刻,她沒有一絲感動,總有硬生生被掌摑了一巴掌的感覺。


    “拿著吧,讓我不安的心少一分愧疚,求您們了。”


    這是趙芊蕙堅持讓他們家人收下的理由。


    即便如此,法務的家人還是堅持他生前的原則,沒收。


    法務的未婚妻說他生前最愛祖國的名山大川,所以他的骨灰將被撒入森林植被,永遠與最美麗的山河相依相伴。


    趙芊蕙也沒有將這筆錢再次收回,而是以法務的名字成立了醫院安全基金,將三十萬全部投了進去,紀念他的同時,最大限度地保護旭日醫院每個人的安危。


    醫院法務安全基金成立那天,法務的家人也被邀請參加了揭牌儀式。


    當天每個人都神色凝重,趙芊蕙宣布時,淚濕衣襟。


    她發自肺腑的講演詞,博得了法務家人最大程度的諒解。


    “每個人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歸宿,或清風化雨,或烈火驚雷,每一種風格都無可厚非。然而,你這速度來得我們措手不及!別了璧人,別了家人,別了文件夾裏還未及體會的宏偉,就這樣匆匆煞尾。你是我們今生的珍貴,安全的堡壘。感謝今生遇見,來世再續前緣……”


    至今,還有很多人對趙芊蕙的話記憶猶新。


    有多少人難以自持淚灑現場,已經無法去統計。


    事後,法務的家人表達了他們最誠摯的回應。謝絕了趙芊蕙請他們管理這個基金會的邀請。


    趙芊蕙雖然意料之中,但多少還是有些失落。如果他們能參與進來的話,或許會讓她心底深處持久的不安緩和一些。現在看來,她隻有將這份愧疚帶入以後的人生了。


    “趙小姐,請不要愧疚。如你所言,每個人都會有屬於他的歸宿。我們等待警察的調查結果,給他一個說法。”


    這是家屬給予趙芊蕙的回應,著實令她感動之至。


    ……


    一個平常的午後。


    趙芊蕙正在辦公室裏埋頭研究最新的手遊方案。


    從法務表弟這裏獲知,想挽救葉子軒,銀子是基礎;想讓旭日醫院恢複從前,銀子是基礎;想讓自己自由自在,銀子同樣是基礎……


    從來對鈔票沒有概念的趙芊蕙,瞬間變得財迷起來。在慎獨的空間裏,她都感覺不可思議,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


    “您好!請問是旭日美容外科醫院吧?”


    “是!”


    “貴院法務殉職事件已經告破。”


    “……”


    趙芊蕙怎麽也不會想到那些黑衣人,竟然是來訛詐精神損失費的家屬雇傭的,著實讓她心寒不已。失去了一員得力幹將,趙芊蕙的痛苦,隻有自己能夠明了。


    “一定要揪出幕後黑手!比如那個域外的維權基金會。”趙芊蕙義憤填膺地提醒道。


    “趙小姐請將線索形成文件,待會兒我們會委派辦案人員親自上門自取。感謝您的配合,保護人民安危是我們的神聖使命!”對方的語言非常中肯,聽得趙芊蕙安慰了不少。


    “感激您們!”


    抓著電話的趙芊蕙哆嗦著嘴唇,渾身顫抖地歎道。


    掛了電話之後,她立即停下了手頭上的手遊設計方案,即刻動筆整理關於那個域外基金會的資料。甚至將他們之間較量的前世今生都描寫得非常完整。


    兩個小時後,辦案人員如約登門,將她整理的厚厚一個文件袋資料親自取走了。


    趙芊蕙無心手遊設計,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踱步。實在是忍不住了,便給法務的表弟打電話。


    沒有多久,旭日醫院法務安全基金的人員全部到齊,連同法務的父母親友都悉數到場。


    他們舉行了一個簡短的儀式,宣讀了調查結果。


    行凶者已經被繩之以法!


    用這個結果與形式來告慰法務的在天之靈,或許是最合適的方式了吧?哪怕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也可以心安了。


    醫院法務安全基金設置在法務的辦公室。


    這個房間將永作保留。


    趙芊蕙宣讀完畢,所有人都不由地點頭肯定。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素顏的女子緩緩走來。


    她五官清麗,神色哀傷,一雙素白的掌指裏捧著一束沾著露珠的白玫瑰,嫋嫋婷婷地緩步走向了趙芊蕙。


    趙芊蕙甚至能看見她眼底回旋的淚水。


    下意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咬唇點頭。


    四目對視之間,趙芊蕙也是瞬間紅了眼圈。接過女子手中的白玫瑰,端詳片刻,難以自持地潸然淚下。


    相貌清麗的素顏女子重新接過那束散發著淡雅幽香的白玫瑰,在趙芊蕙的示意之下,緩緩地擺在了醫院法務安全基金的牌匾之下。


    再次轉身向趙芊蕙的時候,素顏女子也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兩個人緊緊擁抱。


    趙芊蕙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背,低聲地呢喃著安慰:“一切都會好起來,都會好起來,不論什麽時候都要堅信,黑夜來了,黎明還會遠嗎……”


    這碗雞湯,素顏女子服氣。所以趴在趙芊蕙肩膀上的她,一個勁兒地點頭。


    這一幕看在所有人的眼裏,都忍不住扭頭抹眼淚。


    擁抱了許久,趙芊蕙感覺自己被對方的手臂勒得無法呼吸,但還是用心感受著與她的渾然一體,情致交融。


    趙芊蕙能深切體會到對方的無力,她在竭力尋找一種可以支撐精神前進的力量,好像隻有趙芊蕙才可以給予。


    終於,清麗女子緩緩地鬆了手。


    趙芊蕙下意識地掏出紙巾給她擦眼淚。


    她的唇角露出一絲感激的淺笑,一絲樂觀的淺笑。


    趙芊蕙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對方已經重重地點頭,向她說謝謝了。


    醫院法務安全基金的牌匾下,陸續被白玫瑰、水仙花環繞,整個房間裏散發著淡雅的幽香,仿佛法務在另外一個世界的低聲呢喃:我很好,請不要掛念,緣分就像散落時間裏的沙。時間不在,你還有沙;沙不在,你還有時間;錯過的,請不要惋惜,這一生,總會有適合的存在,陪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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