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求仙問道本是逆天而行,當世間萬物的能力足以影響世界的運行法則之時,天道便會降下重重劫難,肅清一切,維護世界的運行軌跡。


    不論,不論人鬼,天道之下,眾生平等。


    在天劫之下消亡之人多不勝數,但也不乏有驚才絕豔之輩以天劫為曆練,破繭重生,鑄就嶄新的境界。


    天道漠視一切,強者逆流而上,這便是修行。


    當然,在靈虛之下,幾乎沒有人能夠引來天劫,更別說像青崖今日隻是從築基突破金丹,更是前所未聞。


    而在青崖入畫之後,盤旋在長安城上空的重重劫雲也在頃刻間煙消雲散,仿佛方才末日般的天象從未出現過,還未散去的元夜又聚攏起來。


    但長安城裏所有的修行之人以及千妖百鬼早就注意到了如此詭異的天象,天劫降世,一位靈虛修士即將誕生,長安城的風雲,又將被攪動。


    一時間,數不清的身影紛紛飛過夜空,降落在棲霞府的附近,隻是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沒有靠近,如今的炎龍牧,放眼長安近乎無敵,沒有人敢去觸她的黴頭。


    所有人都認為今夜的劫雲是由秋池雨引來,而對於為何此番天劫又很快消散,卻是眾說紛紜。


    而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棲霞府的大門緩緩打開,一襲紅衣如火,秋池雨如同睥睨眾生的女王,出現在眾人麵前。


    “除夕之夜,諸位若要上門拜年,恐怕還是早了一些吧,若無要事,還是早些回去吧。”


    秋池雨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一些原本隻是來看熱鬧的人自然不會自討沒趣,便就此離去了。


    可有些人卻遲遲不肯退去,盤踞在長安城之外的妖族鬼怪眾多,其中不乏有強大的存在割據一方,自立為王。


    這些妖王鬼王是最不希望看到長安城中有人突破到靈虛之境界的,以往城內城外雙方力量相互製約,所有人都默認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就像今夜這般,他們雖然也可自由入城,但也不能在尋常人麵前顯露真身,更不得無端生事。


    可若是今夜渡劫之人成功邁入靈虛境,雙方的平衡就此打破,他們以後恐怕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而此時他們眼見秋池雨身上的氣息雖已經無法匹敵,卻仍舊在出竅之境,隻要她沒有到達靈虛,便不會撕毀那不成文的條約。


    眼見有人尚未死心,秋池雨的雙瞳之中金芒閃爍,她知道方才的動靜一定是因為柳白鹿師徒倆,雖然不清楚為何會引來天劫,但她也決不允許他們被人打擾。


    一尊燃燒著金炎的巨龍法相在秋池雨的背後升起,隱藏在黑夜中的妖王鬼王們無所遁形,那金色的火焰所攜帶的溫度直接穿透他們的身軀,炙烤著他們的靈魂,此時的他們才明白,即便秋池雨沒有邁入靈虛,也足以一人將他們覆滅。


    而就在他們萌生退意之際,從棲霞府中傳出一陣響徹天際的龍吟直接貫穿天地,莫說擊穿天上的雲層,就連懸掛在天邊的明月也在這聲龍吟當中被擊碎,如同鏡花水月一般化作點點波紋消散在夜空中。


    明月消散之處,出現了一個看不見的空洞,周圍的星光瞬間被扭曲,被吞噬,無邊的黑暗如同水墨一般在天空中暈染開來。


    這個世界就在他們的眼前逐漸開始破碎,沒有人能夠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他們根本看不到天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卻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被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拉扯著,隨時都能把自己撕碎。


    所有的法訣,所有的靈寶在這一刻皆為沙土,幾百上千年的修為頃刻間化為烏有,絕對的力量麵前,所有人都是螻蟻。


    就在死亡的利刃架在他們脖子上的時候,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又都消失無蹤,天上依舊明月繁星交相輝映,一切都和尋常一樣。


    他們可以確定方才的一切絕對不是幻境,而長安城所有的尋常人卻沒有感到一點異常,依舊慶賀著新年的到來。


    那是什麽樣的力量?靈虛?渡劫?他們所具有的認知完全無法企及這樣的境界,那是他們耗盡一生都沒有資格仰望的存在。


    “諸位還是請回吧,長安城內外還是和往常一樣,隨時歡迎大家前來做客。”


    秋池雨也卸下了所有的力量,沒想到帝曦會在此時出聲震懾眾人,她相信今夜過後再也沒有人敢覬覦長安城,而她也不會將所有人都驅趕出去,一切點到為止即可。


    這裏是天下作為繁華的地方,長安城包容一切異類的存在,隻要你我和諧共處,長安城的大門便會為你敞開。


    所以人都心驚膽戰地離開了,但他們卻沒有即刻逃離,依舊蟄伏在長安四周的山林裏,有些還回到了鬧市當中的酒肆勾欄裏,他們本就生活在這裏,早已成為了這座城的一員,他們離不開長安。


    他們不希望有人到達靈虛是擔心自己會被肅清,如今得到了秋池雨的承諾,他們隻需依舊像個人類一樣好好生活在這裏就好。


    巧合的是,與棲霞府所熟知的幾位,卻是不約而同地都沒有出現,更不會擔心會爆發什麽衝突,有她在,棲霞府是整座長安城最安全的地方。


    送走了眾人,秋池雨和大家一起推開了柳白鹿房間半遮掩的門扉,正看見柳白鹿將一幅畫卷徐徐展開在案台之上,卻不見青崖的蹤影。


    “柳師叔,青崖他去哪了,方才的異象,是他嗎?”


    不見其人,花青兒不免有些擔心。


    “別擔心,沒想到隻是金丹之境的突破,竟會引來天劫降世,我讓他進入畫中渡劫以免傷及無辜。別怕,隻是金丹的天劫而已,不會有危險的。”


    柳白鹿拉著花青兒的雙手輕聲寬慰,但她心裏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金丹之劫,迄今為止還從來未有人能夠觸發過,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不僅僅是金丹之劫,就連靈虛之劫,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柳白鹿如今的境界早已無法用現世的修行體係來衡量,她自己也不知道已經到了什麽樣的境界,一路走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瓶頸,修為到了便自然而然地突破了。


    隻要自己還在這方天地,姑且當做自己還未突破渡劫吧,至於當初那本指南上的出竅期,完全是按照其他禦首所填。


    花青兒看向畫卷,此刻的畫紙上已是雷雲滾滾,卷麵已經完全被墨色填充,根本看不清裏麵發生了什麽。


    “他連青冥都沒有帶在身上,萬一……”


    花青兒相信柳白鹿的話,可卻總是放不下懸著的心,冥冥之中,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似乎正在離自己而去。


    “沒有萬一,相信你選擇的人,也相信我選擇的人。”


    作為弟子,青崖從來沒有讓自己失望過,而最為最親密的人,青崖也沒有讓花青兒失望過。


    古舊的青冥依舊躺在堂前大廳的桌上,劍身上幽藍的微光不停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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