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世界上第一個做夢的人?這個問題,距今已經無人能夠回答,好像從人類誕生的那一天起,夢境便伴隨著他們一同來到了世間。


    千萬年來,人類探索周遭世間的步伐從未停止過,無數人想要越過茫茫大海,翻越無盡高山,甚至登臨九重天闕……,雖然人類目前對於世界的認知依舊甚微,但也在迷茫中探索出了希望的曙光。


    對於夢境的誕生,先賢們早就給出了答案,日有所思便夜有所夢,可現實真的能夠如此解釋嗎?


    穿過覆雪的叢林,高崖之上飛拱相連,“玉虛宮”三個大字赫然雕刻在牌匾之上,一切都和青崖幻夢中經過的場景一模一樣。


    曾經的刻字紅褪墨殘,層層宮闕沿著起伏的山巒層層交疊,而在雪山之巔,記憶中那開滿了繁華的王座之上,正傳來一股莫名的力量,讓青崖的內心悸動不已。


    當三人踏進玉虛宮時,青崖感覺到自己穿過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原本萬裏無雲的晴空突然陰雨壓頂,陰陽之氣升騰成風,陰雲隨之降而為雨,山間的氣候也隨即變得陰冷起來。


    “這裏陰陽之氣相爭不下,交纏自成生氣,雨落而萬物生,凝霜而四野冥,山路之形百轉迂回,兩山之間有大川而過,山巒之處有臥龍盤踞之勢,還真是一處長眠的寶地。”


    望著眼前的景象,柳白鹿也不由地讚歎,誰人竟有如此大的手臂,穿越兩界的阻隔,在群山之中醞釀出一個氣候永恒輪轉的小世界來作為自己的歸宿。


    “師尊,天隕還教弟子分金定穴之術的嗎?難道咱們還會去幹摸金校尉的活嗎?”


    聽到青崖在一旁打岔,柳白鹿不由分說地彎過兩根手指,在他的額頭上“咚咚”地敲了兩下,青崖便又安靜了下來。


    “修行的世界,沒有入土為安,死去的人想盡一切辦法複活轉生,隻為重續自己的修行之路。而活著的則是為了埋葬的至寶互相殘殺,隻為自己的修行更上一層樓,修行之路,永遠都在與天地相鬥,與他人相爭,這也注定了,修行是一條孤獨的道路。”


    柳白鹿似是有感而發,神色之間略有落寞,年少的青崖沒有注意到她眉眼間的神色,隻是看著眼前風雷交織的天空嘖嘖稱奇。


    細心的天女看見了柳白鹿眼裏的孤獨,對於被困在荒蕪中四千年的她而言,這世間恐怕沒有一人能夠比她對孤獨有更深的感受。


    可她又怎會知道,在青崖玄色的長劍當中,酣睡著一位已經死去了萬年的龍魂,凡人逆旅百年光陰,神明孤寂萬載時光,在世間,所有生靈都有著自己的苦難。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眾生平等。


    天女走到了柳白鹿的麵前,拉著她的手沒有言語,隻是眼角瞥了一眼身側的青崖,柳白鹿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驅散了麵容上的薄霧。


    不知不覺,四周的氣候渡過了雨雪,也走過了晴空,即便是在白雪皚皚的時間裏,青崖依舊能看到生機無限的奇景,那是由冰雪鑄成的古樹拔地而起,晶瑩剔透的野獸精怪自由地奔走……


    看著這些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的“生物”在自己的眼前跑來跑去,青崖不由地感到背後一陣發涼。


    而在轉眼間,原本萬物生長的雪山也走進了氣候的寒冬,前一刻還在青崖眼前蹦躂的所有生靈瞬間失去了生機,茂盛的雪樹散落成冰霧,活蹦亂跳的野獸也隨即化成一堆了白雪,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原本熱鬧的雪山再次陷入了沉寂中。


    而當青崖還未從墓主人精妙的手段中回過神來時,已經長眠在此不知多少年月的亡者似乎開始驅趕前來打擾他安眠的不速之客了。


    天穹之上,陰雲間奔騰的雷電由原本熾烈的白光轉為了鮮豔的赤紅,那順著陰雲的口子傾瀉而下的,不是迅疾的閃電,而是滾燙的熔岩。


    像是從天空之中刺下來的岩柱,正從四麵八方向著青崖三人蔓延而來,熔岩落下之處,白雪瞬間被汽化,裸露出的山體似是水晶雕刻而成,在高溫的澆灌之下,也呈現出一片焦黑之色。


    “看來,這裏的主人已經發現了我們,而且,他似乎不歡迎我們的到來”


    “師尊,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在東南角點上一支蠟燭,如果蠟燭滅了我們就應該乖乖退走……”


    青崖的話還沒說話,額頭上便又被柳白鹿的手指敲了兩下,“別貧了,這次回去之後就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誌怪小說給收走,修道之人不跪天地不敬鬼神,機緣禍根,皆掌握在自己手裏。”


    說罷,柳白鹿化指為劍,向著陰雲打出一道劍光,恍若燒熱的快刀刺入雪地,劍光毫無障礙地刺進了厚厚的雲層,隨後,青崖隻見雲層之內白紅二色光麵來回翻滾,似乎是劍光與熔岩正在一決高下。


    不多時,天光驟然亮起,布滿了整片天空的陰雲被徹底點亮,耀眼的光暈刺得青崖睜不開眼睛,轉瞬之後,光芒散去,而原本盤踞在蒼穹之上的黑雲也隨之消散殆盡。


    那些還未落到地麵上的熔岩,也如同無根的浮萍一般,零星地飄落而下,化作片片的花火,給這片銀色的世界徒增了幾分絢麗。


    緊接著,四周異變再起,萬裏無雲的天穹之下不知何時雪花紛紛飄落,但青崖可從未見過這種陣仗的下雪之景。


    這裏的雪花不再是輕柔而狹小的樣子,它們六瓣的花翼上閃爍著凜冽的寒光,分布在雪花表麵上的紋路更是迸發著的寒光更是銳不可當,起初雪花飄落在高空中的時候青崖還未曾察覺,離得稍微近了一些,青崖才看清了虛實。


    這哪裏是什麽雪花,分明是足有屋頂般大小的冰刀,千萬片如此巨大的雪花,正朝著三人的頭頂砸下來。


    四方和合,


    重新充能完畢的和合玉再次將防禦的結界開啟,鮮豔的雲紋擴張開來將他們籠罩在內,隨後,青崖凝劍於身前,一道月牙般的劍氣傾瀉而出,直衝天際而去。


    月牙隨風見長,在不斷的擴張中撞上了墜落的雪花,銳利的劍光斬在雪花之上,隻聽得一聲冰淩斷裂的聲音,巨大的兵刃表麵裂開了一道深深的劍紋,沿著直線墜落的雪花在劍光巨大的衝擊力之下被撞得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向著遠處無力地墜落而去。


    還等不及青崖喜上眉梢,正欲向柳白鹿顯擺的時候,原本被劍光擊散的雪花像是受到麽某種力量的牽引一般,在空中劃出了紛亂的飛行軌跡,重新向著青崖擔任飛速墜落,而雪花表麵上的裂痕也在瞬間被修複如初。


    離得越近,鐫刻在雪花上的那些紋路中寒光更盛,在其四周凝成了恍若實質的光團,山峰之上那些高大的古樹,還未等到雪花靠近,便已經被那四散的刀光整齊地切斷,巨大的樹幹倒塌在雪地上,將地上的積雪如粉塵般高高揚起,迷蒙了青崖的視線。


    咚,咚,咚……


    堅硬的雪花落了下來,撞在了和合玉的屏障之上,那些鋒利的兵刃斬在防護層的表麵,卻隻是像在水麵上輕輕的點了一下,微微泛起一絲漣漪,連帶著其中的雲霧晃蕩了幾下,便再無任何動靜。


    反而是那巨大的雪花,在沾染上了雲霧之後,像是被烈焰所點燃了一般,極寒的雪花燃燒著詭異的紫火,很快便化成了一汪清水,澆在了地麵上。


    隻是接連不斷的雪花仿佛沒有盡頭,而和合玉的能量卻在不停地消耗,這樣下去定然堅持不了多久,柳白鹿正欲再次出手,天女卻將她攔了下來。


    青衣袖間一團烈日之暉蛇形而出,由內向外覆蓋在和合玉的屏障之上,那些接連不斷的雪花還未靠近便已被消融殆盡,同時,天女指了指天穹之上。


    在那高天深處,似有一人禦空而立,那裏,正是這些雪花落下的源頭。


    “你們看,天空上麵有人,而且,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屬於神族才有的氣息,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上方那人,應該是雪神滕六。”


    相傳當初武王伐紂之後分封諸侯,武王的十四弟姬秀便成了滕國的國君,後傳至姬宏之時,人稱其為滕文公。


    周顯王四十三年,當時還是太子的文公使楚,途中兩次拜見孟子向其請示治國之道,在孟子的教誨下,文公在繼位之後實行仁政禮製,興辦教育,改革賦稅,滕國也因此欣欣向榮,遠近之人皆稱文公為“賢君”。


    而在滕文公仙逝之後,滕國下了一場百年未遇的大雪,葬禮也因此而推遲,世人皆認為是文公想要停留一下安撫社稷江山,也就在此時,文公的遺體在眾人的注視下舉霞飛升,成為了司掌降雪的雪神,護佑天下瑞雪兆豐年。


    這是凡世間對於雪神的記載,而神族也確實存在這樣一位雪神,雪花又稱“六出”,六為陰之極,雪為至陰之性,神界的雪神之名,便是“滕六。”


    至於這位雪神是否是曾經的滕文公,則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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