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執意入宮,我爹娘是很不樂意的,但是我鐵了心要嫁給宋景懷,於是爹娘妥協了。


    我爹用兵符換取了我的皇後之位,可是大婚當日,他同時還娶了一位貴妃——柳媚兒。


    我和她的戰爭,徹底在後宮打響。


    柳媚兒這人的心機確實很不一般,我想我估計是永遠不可能打贏她的。


    我和她的交鋒,每次都是以我落敗下風,而宋景懷對我的厭惡,也逐漸加深,甚至到了要把我打入冷宮的地步。


    那年,番邦的探子混進了宮內,被禦林軍重傷,他逃進了後宮。


    情急之下挾持了柳媚兒,想要求得一線生機。


    宋景懷帶著人闖過來的時候,看著柳媚兒的眼神是滿滿的擔憂和著急,這樣的眼神,我從沒在我身上感受過。


    我想我該放下執念了,而我本身,也生病了。


    於是我趁著探子不注意,主動把自己送到了他手上,然後把柳媚兒推向了宋景懷的懷裏。


    我以為他會看在我舍生救人的份上,高看我一眼,結果卻隻看見他摸著柳媚兒臉,含情脈脈的問她有沒有受傷。


    探子自知無望,一刀抹了我的脖子後,當下也自刎了,最後的餘光,宋景懷都沒有看過我一眼。


    隻對著身後的侍衛吩咐,“拖走,埋了。”


    第二世,我成了東海邊小漁村的一位小村姑,從小跟著爹娘打漁為生。


    這天卻撈上來一位衣著鮮亮的公子,他俊逸舒朗,第一眼我就動了心。


    我問他叫什麽,家住哪裏,他卻一概不知,因他無處可去,我便央求爹娘讓他住我們家。


    家裏還有弟弟妹妹,為了這一口多的飯,我白天不光打漁,還需要爬山砍柴,背著厚重的柴垛子,一點點的挪。


    厚重的柴禾將我的脊背都給壓彎了一點,長期下來我變成了村裏眾人嘲笑的小駝背。


    他喜歡看書,我攢了點銀子就會央求私塾先生教他,他好像很聰明,一點就通,考取了秀才。


    他總是摩挲著我皸裂的雙手,心疼的說,“盼兒,等等我,我一定考取功名,帶你過上好日子。”


    為了他一句承諾,我起早貪黑,甚至晚上還在螢火下繡花,一雙手除了皸裂,還多了很多針眼紮出的小孔。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把他送出了小山村,我等他功成名就來娶我。


    可這一送別,我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我窮盡一生,攢夠了上京的銀錢,雖然未至暮年,樣貌卻如同老嫗,我終於看見了他。


    彼時他已經是人盡皆知的駙馬爺,與那公主郎情妾意,好不快活。


    看見我擋了他迎娶公主的十裏紅妝,甚至踢了我一腳,嫌棄的瞪著我,脫口一句,“滾!晦氣!”


    第三世,可能是因為我對於公主的執念,我真的成為了公主。


    上有父皇母後的疼寵,下有朝臣們的尊崇,我想這輩子我總該是能夠幸福快樂一輩子了吧。


    可宋景懷,他就是我輪回多年無法擺脫的劫難。


    國運昌隆,萬國朝拜。


    我在眾多國家的來使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像是發著光的人,他一身紅衣,囂張不羈,完全沒有其他國家的敬重。


    看待我的眼神也是輕佻不善的,可我就像是鬼迷了心竅一般,非他不可。


    我用我的身份,求得了一紙協議。


    隻要我和他成親,兩國結交永世之好。


    跟隨他回到屬地後,我完全不能適應那邊的環境,整日鬱鬱寡歡,他的甜言蜜語,也像是塗了砒霜的蜜。


    ……


    我像是又經曆了一世世,那種被愛人背叛和放棄的絕望以及瀕臨死亡的恐懼,讓我痛苦不堪。


    我沉重的喘息著,就像是溺水的魚,急需要呼吸新鮮的空氣。


    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有人握住了我的手,這種觸感,讓我顫抖的身體安靜了下來。


    這個人……這個人……


    從重生後,我不止一次做過夢,夢裏有個人在我每世死後都抱我。


    小心翼翼的,有一種將我示若珍寶的溫暖。


    我努力要看清那人是誰,可朦朧看不清。


    我用力去拽,也隻拽下片衣角……


    夜半時分,我終於清醒了。


    地上烏泱泱跪著一地的太醫,宋景懷站在床邊,神情嚴肅。


    “盼兒,你可算醒了!”


    我爹咋咋呼呼來到我身邊,一夜未見,頭發都白了許多。


    我問,“這是得的什麽病?”


    怎麽圍了一圈的太醫。


    “太醫說你憂思過重,又受了驚嚇導致的。”


    我爹心疼看著我,“你有什麽事跟爹說,不要藏在心裏憋壞了自己。”


    “既然盼兒沒什麽事,那朕就先走了。”


    宋景懷唇角緊抿,負手要回宮。


    他不喜歡我,是太後硬將我塞給他的。


    我將人喊下,抬眼看了我爹,我爹動了動唇,沒說話。


    下人都下去了,屋裏就剩我和宋景懷。


    “……景懷。”我喉嚨有些發緊,似乎上次喊他的名字已經在遙遠的三百年前。


    宋景懷點了點頭,在木椅上坐下。


    “我知我得的什麽病,你娶我無非是要我家的兵權來扳倒太後……”


    我體力不支,咳的厲害,宋景懷從我剛才怔愣的話中反應過來,“你可知你說的是什麽?”


    我咳的上氣不接下氣,宋景懷忍下怒意,給我倒了杯水。


    我初世得了場大病,大夫篤定我活不過三年,我癡心宋景懷,逼著我爹給我求親。


    那時想著死也要死在他懷裏,就算娶我的同時柳媚兒同樣封為貴妃。


    那三年裏,我日夜掛心於他,竟然執著的連自己的病都忘了。


    替柳媚兒死時想的也是,與其病死,不如救他的心上人,讓他念我一輩子的好。


    我接過水,熱水潤的嗓子舒服,話也變得好聽了,“宋景懷,我知你有其他法子扳倒太後,但我可以更快的幫你,即便你沒有娶我。”


    我抬眸看著他,宋景懷表情凝重,他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畢竟他隻想要柳媚兒當皇後。


    “為何?”


    宋景懷問我,我思考半晌,語氣自嘲,“從前種種是我自作多情,你且放心,這不是什麽欲擒故縱。”


    之前我能靠著一絲幻想在深宮裏熬,現在沒了那東西,我不知道我這三年該怎麽辦。


    宋景懷喉頭微動,扔下一句,“由你。”


    我拜服床邊,謝了這賞賜。


    宋景懷影子走遠,我癱在地上,唇色發白。


    三百年的執念,如今算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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