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大爺借了一點漿糊,把對聯係和福字都給貼了上去。


    他就進屋裏去了。


    “小樂,這都快中午了,快點弄吃的啊!娘不在,這‘仙迷湯’怎麽做的啊!”


    大家看著午飯一陣的著急。


    往年都是老娘做,現在老娘在副食品店站最後一班崗,老爹也在忙活,差不多要到兩點多才回來。


    這下幾個人都抓瞎了。


    楊小樂聽到聲音,從屋裏走了出來。


    “湯熬好了沒?”


    “熬好了,大骨頭湯!”


    大姐將一個鋁鍋蓋子打開,裏麵是雪白的大骨頭湯,這是老娘走之前就燉上的。


    楊小樂點點頭,一伸手,懶洋洋的說道:“圍裙給我,今天楊大廚給你們親自掌勺。”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這輩子沒做過,但是上輩子他可是做過,而且這一世看也看會了。


    “仙迷湯”,徽州地方的湯,說是神仙都能迷倒的湯。


    其實和胡辣湯差不多,隻是不加胡椒和辣椒而已,主攻一個鮮字。


    雖然來了京都,但是他們家還保留著徽州的習慣,中午不吃飯,就吃“仙迷湯”和油餅子,肉丸子,一直頂到五點左右吃晚飯。


    所以這湯得做好了,不然下午就受不了。


    大姐見狀嬉笑了一下,將圍裙解下來了遞給了他。


    楊小樂將鋁鍋拿開,弄了一口鐵鍋放在爐子上,倒了不少的湯進去。


    骨頭撈出來,遞給了大姐:“把上麵的肉全給剔下來,裝碗裏。”


    豆腐絲、海帶絲,豆芽,今天剛做的腐竹,也就是豆腐皮。


    主料其實不多,就那麽幾樣。


    重點是在骨頭湯裏。


    “砰砰砰~~”


    大院裏,孩子們玩炮玩的不亦樂乎。


    有錢的人家玩的是摔炮和擦炮,拮據一點的就買鞭炮拆下來一顆一顆的放。


    有的拿著火柴皮,有的拿著點燃的香。


    大院裏劈裏啪啦的響個不停。


    院子裏,胡同裏,到處都是孩子出來玩了。


    “你看我的新衣服!這花好看吧?”


    “我的也是!”


    ……


    孩子們攀比新衣服,也是成了院子裏的一道風景線。


    “嗚嗚~哥,喜子炸我!”


    院子裏熱鬧鬧哄哄,突然小麗抹著眼淚過來了,一臉委屈的喊著他。


    楊小樂見狀一陣的頭疼。


    拿著大鐵勺,指著喜子:“你要是再嚇她,中午就別吃飯了。摔炮和擦炮都沒收。大過年的,別逼我揍你啊!”


    剛剛他也看到了,喜子是拿摔炮砸小麗腳底下。


    喜子撇撇嘴:“膽小鬼,又炸不壞。你敢打我試試,過年不能打小孩。”


    聽到這話,楊小樂笑道:“那說的是爹娘,我還是個孩子呢!你信不信我揍你?再說了,我給你記著,等過了年,你看我不把你屁股打開花了。”


    喜子聞言縮了縮脖子。嚇的直接跑了,和他們出去玩去了。


    小麗看到這一幕,開心的笑了。


    小孩子哭很容易,笑起來也很簡單。


    楊小樂見狀,笑著掏出一盒擦炮遞給了她:“給,去玩去,炸他去,他要是敢炸你,你回來告訴我,我揍他。”


    本來有些不敢玩的小麗,想了想把東西接了過去,高興的跑出去了。


    大姐見狀笑道:“小樂,你要是這麽慣著小麗,以後她可是會無法無天的啊!”


    “沒事,隻要她不幹傷天害理和過分的事情,出了事情哥給他頂著。”


    楊小樂說完,扭過頭來笑道:“你們沒事教她做人,我教她抗事。”


    說完,笑嗬嗬的在那裏切海帶絲。


    滾燙的熱湯,將各種東西都加進去了,弄點澱粉水勾芡,又打了兩個雞蛋花,最後撒上蔥花滴上芝麻油。


    一鍋濃稠的‘仙迷湯’就弄好了。


    沒管兩個正在那裏玩耍的小家夥,兩個人先吃了一碗湯,剩下的盛了出來放進盆裏。


    他們餓了會自己回來吃的。


    洗了鍋碗,他準備炸丸子和油餅了。


    蘿卜絲麵糊的丸子,大蔥碎末做的蔥油餅。


    和麵,調料。


    對麵王大娘家的粉絲餃子也開始下鍋炸了起來。


    楊小樂看著大院裏熱鬧的場景,估計未來幾年都不會再看到這個場景了。


    就算是今年,估計除了他們家,其他家幾乎都把老底掏幹淨了。


    大姐在那裏泡粉絲、弄配菜,等到了下午兩三點左右,才真正的起鍋做年夜飯。


    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油炸的調料還沒有弄好,就到中午吃飯時間了。


    老娘和大哥回來,看著楊小樂弄的有模有樣,也就沒有去管了。


    不過中午時間短暫。


    吃了一點湯,在家幫了一會忙,就匆匆忙忙去上班了。


    午飯將就一下。


    下午時分,就開始炸油餅子、蘿卜絲丸子,魚切成塊用油餅子的麵醬炸了一份酥魚,晚上用來燒湯用的。


    喜子則是帶著小麗在那裏用酒盒子做燈籠,晚上串門的時候要用的。


    一個酒盒子,根蠟燭,一根棍子,就是小孩們的花燈了。


    “小樂,他們說廠甸廟會初一到初五開廟會,就在南新華街那邊,我們到時候去看看唄?”


    大姐正在切菜,抬起頭來,對著他問了一下。


    楊小樂一邊炸丸子,一邊想著:“到時候看吧,看爹怎麽安排。”


    城裏的廟會和農村那邊的趕大集差不多,更加熱鬧一些。


    “嗯,初一不走親戚,咱們初一過去吧!”


    楊小樂聽完,想了想,輕輕點頭:“行,到時候看。”


    說完,對著過來看他炸東西孫燕和小桃子笑了笑,每人拿了一個已經不燙嘴的油餅遞了過去。


    “給,拿去吃吧!”


    這是醬油廠孫福家的大丫頭和寡婦家的小女兒。


    “謝謝小樂哥哥。”


    兩人拿著東西道了聲謝,就跑其他家去了。


    這種場景,在大院裏一點也不奇怪,喜子和小麗還跑到王大爺家吃油炸的粉絲餃子去了。


    東家去西家,南家竄北家。


    一群小子的小肚子都快吃飽了。


    “來來來,都有,別搶啊!”


    對麵趙大爺從鍋裏撈出來一些鹵菜,在那裏笑嗬嗬對著圍過來的小子們招呼著。


    楊小樂看了一眼笑了笑。


    鹵的是豬心肺,還有一些其他東西,味道還挺香的。


    一群孩子都圍在了那裏,你一小塊,他一小塊。


    他之前也想弄點鹵料的,不過鹵肉張不給他配調料,其他的他也沒太大的興趣弄,一時間都忘記了。


    不過今天去排隊買了一份鹵煮。


    給老頭子送了一份,自己家留了一份。


    “小樂,謝謝你的東西。”


    曲穎笑嗬嗬的下班回來,來到近前,對著他笑著招呼了一下。


    楊小樂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了。


    不管是上次釣魚,還是前段時間買大骨頭、豬心肺和豬血,他都給對方留了一份。


    笑了笑:“不客氣!那不也是你自己的錢買的嗎?”


    聽到這話,曲穎會心的笑了笑。


    拿著鑰匙去打開房門進去了。


    沒一會就看到她拎著煤爐子,開始出來生火做年夜飯了。


    楊小樂一邊忙活著,一邊看著對方忙活。


    這一個人過年是真的孤獨。


    曲穎看這個樣子,估計晚上不會弄太多的菜,夠自己吃就好了。


    這讓他想到了索爺。


    這老頭今年也挺孤單的,讓他過來也不來。


    就連蘇玲叫去吃年夜飯都不過去。


    倔脾氣一個。


    老頭子的家事,楊小樂一直挺好奇的。


    聽蘇玲的說法,他有過三個兒子。


    老大說的當年參加了八路,後來再也沒有回來,老三當年惹事情被老頭子送到了國外,和蘇玲的父親一起過去的。


    至於老二,蘇玲沒說是誰去了哪裏。


    聽意思是不太想說。


    不過他也有猜測,很有可能跟著光頭去了對麵了,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


    其他的還真想不到連蘇玲都不願意說的原因了。


    羞恥嗎?


    搞不懂。


    不過老頭現在確實挺孤單的。


    隨後他也是自嘲的笑了笑,前世的自己出了孤兒院以後,沒次過年不也是一樣,可胖子兩個人一起過年。


    還沒等著發大財呢,就撒手人寰了。


    搖搖頭,甩開思緒,安靜的準備晚飯的材料。


    下班的時間,不是固定的,各個單位都是不一樣,有的中午就回來了,有的墨跡到兩點多才回來。


    老娘王秋菊是服務型行業,而且是副食品店,自然是最晚回來的。


    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三點多了。


    老娘出馬,楊小樂自然也就下台了,不過該準備的已經弄的差不多了,臘肉之類的已經煮好了,稍微炒幾個菜就算是結束了。


    不過看到下午的時候準備了這麽多菜,王秋菊自然是一陣的嘮叨。


    說不會過日子。


    叫花子擱不住臭豆腐,過一個年給造差不多了。


    幾人也就聽一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楊小樂洗洗手,回到屋裏,老爹正坐那裏抽著煙呢!


    “爹,今年過年你怎麽安排?”


    楊廣誌抽了一口煙,疑惑的問道:“什麽怎麽安排啊?”


    “走親戚呀,以前你和爺沒分家在一起,現在分開了,你怎麽弄?什麽時候會村裏一趟?大伯家呢?以前大伯沒回來,現在總的過去吧?還有大姑家呢?”


    知道老爹不可能不去看爺爺。


    所以他也就沒有說什麽掃興的話,不行就過去走個過場就是了。


    反正楊廣平家他是不可能去的。


    聽到這話,楊廣誌也是一陣的糾結。


    在那裏抽著煙思考了一下。


    問道:“那……咱們去帶什麽東西啊?”


    從來沒給自己老爹送東西,他一時半會也反應不過來怎麽操作。


    楊小樂聳聳肩:“這個就不知道了,你自己看著辦,不過有一點啊!現在家家戶戶都沒糧食了,你們要是去的話,就要考慮一下他們的負擔了。我們這麽多人過去總要吃喝吧?”


    而且村裏基本上隻剩下地瓜,沒啥東西了。


    這個年會很尷尬。


    不過在他的記憶中,聽說這幾年困難時期城裏還好點,農村幾乎是不走親戚了。


    一旦走親戚,平時安排好的定量就崩盤了。


    但是大伯今年剛回來,怎麽說都會去村裏一趟。


    “廣誌,廣誌!”


    思緒間,門口傳來了呼喊的聲音。


    “哎,來了。”


    楊廣誌趕忙站起來向著外麵走了過去。


    房門打開,就看到板兒爺李全有正在門口站著。


    “怎麽了?”


    李全有笑嗬嗬的說道:“來,去王大爺家打牌,缺一個人。”


    聽到這話,楊廣誌有些心動。


    不過他還是問了一下;“哪幾個啊?我不怎麽會玩。”


    “老劉,還有永青過來了,你過來正好四個人。”


    “孫福去唄。”


    他一個剛來沒多久的人,不太好意思參合進去。


    “嗨,孫福他媳婦大那麽大肚子,他還得擱家裏做飯呢!來啊!玩的不大,隨便玩玩,一分錢的。”


    “哎,好,你先去,一會就來。”


    聽到這話,楊廣誌笑嗬嗬的應了一聲,轉身回來從抽屜裏拿了兩包煙就出去了。


    楊小樂看了看。


    冬天天冷,農閑沒事幹的時候,莊子裏到處都是湊桌打牌的人。


    玩的都很小,娛樂一下。


    偶爾也玩玩豆子,黃豆、花生都能當賭注。


    對方說的永青,自然是王永青,王大爺家的大兒子,平時偶爾過來一趟看看兒子和家裏吃個飯。


    至於老二,估計等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就得過來了。


    到時候又得熱鬧了。


    隨後起身來到外麵,看著老娘弄其他的飯菜。


    “大洲,這是出去啊?”


    王秋菊看著對麵剛從房間出來的青年,笑著招呼了一聲。


    唐大洲笑嗬嗬應了一聲:“嬸子新年好啊!是啊,我回家過年去,嬸子您忙,回見啊!”


    “哎,新年好啊!趕快回去吧,一會就要吃晚飯。”


    “哎,好嘞,回見了您嘞。”


    打了個招呼,對方就離開了大院裏。


    楊小樂看了一眼,對方搬過來基本上不在家吃飯,要麽是和曲穎一樣在廠裏吃,要麽是在他爹娘那裏吃。


    看到對麵趙大娘盯著唐大洲一臉的不樂意,他也是笑了笑。


    當時大院裏的人都同意讓趙大爺家占那個地方,結果街道辦沒同意。


    這心裏一直感覺是唐大洲占據了他家的房子。


    忙碌了好一會,到了快到五點的時候,就看到沈家拿出來一掛鞭炮出來,沈父拿著煙頭點著。


    “劈裏啪啦!”


    隨著鞭炮響起,大院裏算是拉開了過年的序幕了。


    這是飯菜準備好,準備過年了。


    過年吃飯,自然是沒有誰家孩子往別人家裏跑去,得全部吃了晚飯才行。


    “我的!”


    “哎,我找到一個~”


    大院裏的孩子在炸過的鞭炮堆裏挑挑揀揀的,找到一個都在那裏炫耀著,喜子也在其中。


    楊小樂陪著大姐,在那裏開始忙碌了起來。


    上菜。


    風幹雞燉銀耳、蒸醃兔子、紅燒王八、紅燒雞,酥魚湯、油渣大白菜、肉片炒藕,炒菠菜,肉末粉絲,豬血豆腐……一道道菜被上了桌子上去。


    其實大部分的材料都是他弄來的。


    不然的話,想要湊個十大海,估計得按照往年的慣例,分盤子了。


    一個菜分兩個盤子裝,算兩個菜了。


    就這菜,別說全院子了,整條胡同估計都沒幾家有他們家的菜多。


    喜子玩了一會,已經迫不及待的去開汽水了。


    一邊開,一邊得意的說道:“哥,你都不知道,他們知道我們家有汽水喝,那眼睛都綠了,可羨慕了。還是你聰明啊!”


    楊小樂聞言笑了笑。


    這時候過年沒有喝汽水的習慣。


    他就讓喜子去附近的飯店把夏天沒賣掉的汽水給收集了一個遍。


    一人兩瓶。


    喜子這家夥也是壞的很,早不說,非要等到今天過年的時候才說出來。


    買都來不及了。


    菜上齊了,香案上的香燭已經點上了。


    楊廣誌在那吆喝著:“小剛,給你奶奶的碗筷夾點菜,小樂,去點炮仗。”


    楊小剛笑嗬嗬的將一個空碗夾了一點菜放在了邊上。


    家中三代內的老人去世,過年的時候得準備一個空碗,夾一點菜,意思是一家團聚了。


    爺爺還活著,自然不會給他弄了。


    楊小樂拿出準備好的鞭炮來到了門口,將鞭炮卷開,在一群孩子的期盼中,點著了鞭炮。


    “劈裏啪拉!”


    至於身後的孩子去撿炮仗,他就不管了。


    喜子現在隻顧著桌上的菜,哪裏有時間去撿炮仗啊!


    一起準備就緒了,楊小樂坐下以後,對著上首位置的大當家笑道:“爹,怎麽樣?要不要來兩句,說說感想啊?”


    聽到這話,楊廣誌笑了笑。


    看著一桌子菜,眼睛紅紅的,笑道:“看到這菜了嘛?往年過年的時候咱們敢想嗎?就這大米飯,我們過年的時候敢想嗎?不敢。還記得去年過年嗎?交了任務豬,咱們家剩下五斤肉,一大家子十九口人,吃半年。過年買的魚,你們眼巴巴的看著想吃,沒讓你們吃,一直到過了初五才讓你們吃了。……”


    說到最後,他也說不下去了。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感慨。


    老娘王秋菊已經偷偷抹眼淚了。


    看著氣氛有些沉默,笑道:“行了,其實這一切,都是小樂的功勞,你爹我心裏不是不明白。我們的工作,家裏的吃喝用度……爹心裏記著呢!”


    楊小樂也是眼睛紅了紅。


    前世孤兒的他,隻在老院長身上感受到過這種關愛。


    這輩子生下來以後,他心裏沒有隔閡嗎?


    不可能的。


    畢竟一個成熟的靈魂從嬰兒開始,終究有些別扭。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慢慢放下了心裏的那個包袱,自己就是楊小樂,曾將的楊小樂和現在的楊小樂。


    現在這個家的一份子。


    隨後拿起汽水笑道:“爹,吃飯,來,大家舉杯,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其他人都紛紛舉杯。


    大哥和老爹兩個在那裏喝酒。


    眾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每一大院裏都傳來了斷斷續續的鞭炮聲音,這是都開飯了。


    田寡婦帶著三個女兒和楊老太一起笑嗬嗬的過著年。


    王大爺家,二兒子也帶著孩子過來了,至少表麵上大家還是一團和氣,畢竟是過年的時候,沒人鬧事。


    ……


    各家各戶都在歡慶著這個新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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