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大夢澤。


    縱橫交錯的湖泊、河水,讓這片低窪平原變成了一片廣闊水澤之地。


    此處四季溫暖潮濕,水汽蒸騰的白霧覆蓋八方,其中又有瘴氣陰氣穢氣轉為的毒氣。


    修者若是不知門道吸入毒氣,往往會墜入幻境發狂而死。這裏還有大量天生邪祟邪物,能讓生靈在不知不覺就在睡夢中死去。


    長此以往,這片水澤之地就被稱作大夢澤。


    赤明天融入人界,正好接入南荒,就有了大批邪道生靈進入大夢澤紮根生活。


    幾百年下來,邪道生靈已經適應大夢澤的殘酷自然環境,在此生息繁衍,族群不斷壯大。


    天地巨變,生活環境惡劣,到處都是危險,低階邪道生靈們都感受到了巨大生存壓力。


    這種情況下,邪道眾生在信仰上反而愈發虔誠。


    幾十年前,萬壽道祖下令拆除五霄神王神像,禁止所有邪道生靈祭祀供奉五霄神王。


    這個命令並沒有得到嚴格執行,隻有幾座和人族交往密切大城封禁了神廟。其他各處,對於五霄神王的祭祀並沒有受到影響。


    直到兩年前,萬壽道祖對於所有天階下達嚴令,必須徹底清除五霄神王神像。


    眾多邪道天階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卻沒誰敢違抗萬壽道祖的嚴令。


    五霄神王也許存在,也許不存在。不論如何,五霄神王都遙不可及。萬壽道祖卻是九階強者,掌握著他們生死。


    從兩年前開始,南荒上下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滅神運動。


    底層邪道生靈很難理解這種舉動,對此都非常抗拒。各地因此鬧出了很多事,甚至出現了不少死傷。


    隨著邪道高層修者的強力推動,底層大量信徒的抵抗終究抗不住壓力,大量五霄神王神廟被推翻鏟平。


    也有一些死硬份子不肯低頭,又鬥不過天階強者,隻能遠遠躲開。這些死硬份子,不知怎麽就都跑到大夢澤。


    大夢澤有一位七階強者金不缺管理,這位默許了大夢澤的反抗,也讓大夢澤聚集了大量虔誠信徒。


    隨著大夢澤聚集的死忠信徒越來越多,還經常舉行大規模祭祀五霄神王的活動,也引來了邪道眾多天階強者的關注。


    水無心作為八階天尊,金不缺的頂頭上司,她本來不想管這些事情。


    她對五霄神王並無敬意,也不覺得清除五霄神王信仰有什麽意義。底層生存艱難,需要心靈藉慰,拜拜神不是挺好。


    但她收到了另一位八階強者木天豐的警告,讓她必須盡快處理好此事。不然的話,等到道祖出關,她都要承擔巨大責任……


    更可怕的是,也許會引來破軍神君!


    水無心並不怎麽怕萬壽道君,這位道祖怎麽也不至於太為難她。但是,破軍神君就不好說了。


    神正武、道無極、黃泉這三位九階都被高賢斬殺,甚至鬼道一族都被高賢誅滅。如此狠毒酷烈手段,殺的六道眾生心驚膽顫。


    對於破軍神君高賢都是無比畏懼,甚至聽到這位的名號,都會從心裏發冷。


    為了避免這種可怕的情況,水無心隻能親自來找金不缺。


    她堂堂八階強者,自然不會親自動手。隻要把道理和金不缺說明白,這位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大夢澤雲夢城上方,一身青色長袍水無心靜靜站在雲天之上,俯覽著腳下雲夢城。


    這座城池建立在湖澤之上,建築都以竹樓為主,城市中還有眾多水道,多要通過舟船往來。


    說是大城,整座城市也不過百萬修者。


    圍著雲夢城周圍卻有著千百小城,從天上看下去,大城為中心遍布密如蛛網的水道,小城遍布蛛網各處,組成了一個複雜又龐大聚居中心。


    城池上方都匯聚著淡淡白色霧氣,通過法陣轉化的霧氣,既能阻擋外來邪氣毒氣,又能封閉外來者六感。


    有一座水澤上的島嶼,明顯聚集了大量修者,也不知在舉行什麽儀式,她被雲氣遮蔽也看不清楚其中細節。


    水無心隱隱感覺有些不妥,就算天地靈氣衰減,她也不至於被一座低階法陣遮蔽目光。


    她看不到卻能猜到,必然是在祭祀五霄神王。也隻有這種祭神儀式,才能聚集如此多的修者。


    “這裏麵難道有什麽說法?”


    水無心禁不住生出了一些想法,都說天界也會崩潰,九天之上的都會降臨人界。


    作為八階強者,水無心也無從判斷這個說法真偽。她對此也是半信半疑。


    破軍神君突然強硬要伐山破廟,摧毀所有被信奉神祇。可以說除他之外,所有被信奉神祇都變成了邪神。


    這個舉措就讓很多高階修者浮想聯翩。


    畢竟以前高賢並不幹涉各族信仰,就是九洲之內各大宗門也各有信奉的神明。此舉,對於九洲的大宗門都是一次巨大衝擊。


    就她所知,九洲的反對聲音其實非常大。就是破軍神君威名太盛,足以壓得住所有雜音。


    如此幾十年下來,底層修者都已經適應了新的變化。


    水無心覺得高賢此舉必有用意,很可能就是專門針對九天之上的!


    雲夢城這種特殊情況,卻不知又藏著什麽秘密?


    一道金光從雲夢城中心衝天而起,轉眼間就到了水無心麵前。金光收斂化作一個金衣中年男子。


    男子膚色成金銅色,一雙眸子都呈現出金色,身體顯得強硬如鐵,正是七階修者金不缺。


    “屬下參見天尊。”金不缺拱手施禮,他態度顯得有些冷硬,哪怕是主動施禮問好,都表露出一種倨傲強硬的姿態。


    水無心對此倒不在意,修煉金霄神王經的修者都是身體堅如金剛,情緒也和身體一同被異化,說話做事都是一副冷冰冰強硬樣子。


    她說道:“你可知道我過來是為了什麽?”


    金不缺微微點頭:“屬下明白,天尊此來是為了信奉五霄神王的事情。”


    “道祖嚴令,必須拆除所有五霄神王神像,不得用任何形式祭祀。”


    水無心淡然說道:“我就下方公然聚集數十萬修者,正在舉行大規模祭祀儀式。你是公開和道祖作對啊!”


    “天尊,這其中的利害我很明白。但我偏偏這麽做了,自然有我的道理。”


    金不缺並無任何畏懼,他沉聲說道:“天尊可想聽聽我的道理?”


    “哦,且說來聽聽。”水無心生出幾分好奇,以前金不缺雖然冷硬,卻絕不敢在她麵前如此強硬。


    “天尊,自古以來咱們一族都受到五霄神王庇護。正因為有了神王庇護,才有了我們祭祀。這裏麵因果關係非常清楚。”


    金不缺說道:“如今道祖下令禁止祭祀五霄神王,簡直毫無道理。”


    水無心微微皺眉,金不缺居然敢指責道祖,這是不要命了?


    不論什麽原因,都不能對道祖有任何不敬,這是鐵律。違反者絕沒有好下場。金無缺哪怕沒有罵道祖,隻是這副說話語氣就是大大不敬!


    金不缺對此卻毫不在意,他繼續說道:“道祖被高賢脅迫,不得不頒下嚴令。我們要明白道祖的難處,卻也沒必要太過聽話。”


    他說著抬頭看了眼九天之上,“五霄神王很快就要降臨人界。我們拆除神像,禁絕祭祀,這些行為必然會觸怒五霄神王。


    “身在大劫之中,卻拋棄了庇護我們的五霄神王,我們隻能是死路一條!”


    最後一句話,金不缺說的鏗鏘有力異常堅定。


    水無心也抬頭看了眼九天之上,天上藍茫茫一片,無垠無邊,隻有一輪烈陽在九天之外釋放無盡神輝。


    從小到大她見過無數次日月星辰,可她修為達到八階層次,依然無法觸及到日月星辰。


    對她而言,天上也和日月星辰無異。


    似乎看得到,也能感覺得到,卻怎麽也無法接觸到。


    水無心幽幽說道:“你說的如此肯定,卻不知五霄神王在何處?”


    金不缺直直看著水無心:“道友想見神王卻也不難!”


    “嗯?”水無心頓時生出警覺,小小金不缺居然敢稱呼她為道友,真是大逆不道!


    另一方麵,她也意識到了金不缺氣息上的微妙變化。


    這個七階修者金色眸子裏,不止是有冷硬強勢,更有種高高在上的傲然。金不缺周身氣息也都隨之改變。


    對方明明就站在她麵前,她卻難以鎖定對方的準確位置。


    就好像眼前的金不缺是一道幻影!但是,金不缺的氣勢又是如此堅凝淩厲。


    一時之間,天上的太陽似乎都變成了那種冰冷的金鐵之色,天地都失去了原本顏色,腳下大澤河川、蒸騰雲氣都凝固成一團冷硬金鐵雕像……


    水無心謹慎收斂神識守護自己神魂,她腦後出現出一麵圓滿水鏡,正是她凝煉幾十萬年的太上元光。


    水鏡卻無法映照出金不缺樣子,隻能映照出黃茫茫一片的冷硬天地!


    但她的眸子卻能清晰看到金無缺。


    修者的目光再敏銳,也遠不及太上元光的圓滿高妙。眼睛能看到,太上元光卻映射不出來,水無心從沒有遇到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她神色也凝重起來:“你到底是誰?”


    金不缺平靜無波說道:“我是金不缺,也是金霄神王分身。”


    水無心不說話了,她已經默默運轉神器秘法,時刻準備遠遁脫離。


    不管對方是不是金霄神王分身,她看不透對方虛實就沒必要動手。再大的麻煩,自然有道祖在前麵頂著。


    看到水無心想跑,金不缺冷然說道:“既見神王,為何不拜!”


    他聲音的沉穩平靜,幾乎沒有情緒波動,卻有著無可違抗的強勢霸道。


    水無心修道有成以來,從沒有跪拜過其他修者。哪怕是麵對萬壽道祖,也不會跪拜。


    此刻麵對金不缺,她卻忍不住想要屈膝跪拜。隻是數十萬年淬煉的強大神魂,讓她勉強抵禦住了對方的威壓。


    神魂層麵的對抗甚至沒有引發任何法力波動,卻讓水無心承受了巨大壓力,她全身都在微微顫抖,眼神也在變幻不定。


    修者的神魂再強大,終究有其極限。


    金不缺的神魂卻似乎強大到沒有極限,他身影在水無心眼中越來高大。那金鐵般冷硬身軀,甚至投射到了水無心識海深處。


    與此相比,水無心覺得自己神魂在不斷縮小,她在金不缺麵前就如同螻蟻一般……這讓她不由心生絕望……


    萬壽宮內,高賢正在識海觀看風月寶鑒。


    在風月寶鑒背麵,大羅混元陽神赫然已經達到至道境界。


    數年雙修,高賢在萬壽那獲得了巨大收獲。這位道祖修煉是青霄神王經,在木行法門上精研百萬年,以木行為根本又兼修其他四行變化。


    若論五行變化,當屬九階第一。


    萬壽在法術威能上比不上混元天輪,但是,對於九階之內五行生克變化理解卻達到極致,其精微高妙讓高賢都為之驚歎。


    邪道供奉的金霄、青霄、黃霄、黑霄、赤霄五位神王,其實就是對應五行之力。


    高賢覺得這是修者對於五行力量一種很樸素原始崇拜,有沒有五霄神王還很難說。


    邪道眾生也天生更契合五行法力,在五行法門有著極深的積累。


    通過和萬壽雙修,高賢也是獲益匪淺,所以,他的混元神輪都跟著升到了神階高階,距離至道也隻差一步。


    太極劍經是他根本,混元神輪也是他重要根基。提升到神階高階層次,是一次巨大提升。


    若能把混元神輪也升到至道境界,陰陽、五行就能平衡圓滿,必然能讓他更上一層。


    “可惜,就差那麽一點……”


    高賢轉又覺得自己有些太貪心了,大羅混元陽神達到至道境界,已經讓他生命層次獲得本質提升。


    如能再次渡過天劫吸納鴻蒙紫氣,他這次必然能突破三十六萬年壽命極限。


    大羅混元陽神提升境界,隻要他釋放氣息必然能引發天劫,這一點倒是不難。


    就怕有什麽東西趁機搗亂……


    高賢倒不在意幾個九階,不提雙修交情,以他現在修為,就是三個九階聯手過來搗亂,也是有來無回。


    他就怕引來潛伏在人界的神祇分身……


    渾沌妖主是第一個顯露行跡的妖神,但他明顯隻是一個開始!隨著虛空屏障不斷破碎,進入人界的必然越來越多……


    未雨綢繆,他必須想好怎麽應對潛伏暗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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