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大行皇帝頭七。明廷定大行皇帝廟號憲宗。


    按照諡法,文武可法曰憲,刑政四方曰憲,博聞多能曰憲。


    朱祐樘用一個“憲”字,為父皇的一生蓋棺定論。


    九月初六,憲宗二七。皇太子朱祐樘即皇帝位,定年號“弘治”,以明年為弘治元年。新皇是為弘治帝。


    九月十九,弘治帝定憲宗諡號“繼天凝道誠明仁敬崇文肅武宏德聖孝純皇帝”。葬於茂陵。


    十月初九,尊皇太後周氏為太皇太後,皇後王氏為皇太後。


    十月初十,立太子妃張氏為皇後。


    十月二十六,追諡生母紀淑妃為孝穆皇太後。


    自八月二十二憲宗駕崩,至十月二十六。常風整整被閑置了兩個月。


    他每日在家就三件事。吃飯、睡覺、打笑嫣。


    雖說新皇大喪,做臣子的應該戒欲。但誰有閑心去掀新婚夫婦的被窩,看人家在裏麵是正經睡覺還是不正經睡覺?


    常風被閑置,純粹是因為弘治帝把他給忘了。


    即便他升為錦衣衛千戶,在朝中也隻是個小人物而已。


    弘治帝初登大寶,事情千頭萬緒。哪還顧得上一個小小常風。


    在弘治帝追諡生母為皇太後的第二天午時。徐胖子來到了常府。


    常風正在臥房裏跟劉笑嫣揪揪扯扯,準備搗鼓點兒美事兒,然後睡午覺呢。


    一對二十一歲的新婚夫婦,說是如膠似漆都不為過。做午操很平常。


    正要入港。常風聽到了徐胖子中氣十足的聲音:“青天白日的,躲在臥房裏不出來。白日宣淫可傷身體啊!”


    “我去怡紅樓都是夜裏!上榻前都吹了燈!”


    常風趕忙整理衣服。


    劉笑嫣有些不悅:“能不能跟你的狐朋狗友說說。進府讓下人通稟聲,別直闖臥房前。也別大呼小叫、胡說八道。”


    常風道:“他不是什麽狐朋狗友,他是我的兄弟。跟我共過幾次生死。”


    說完常風來到了院中。


    隻見徐胖子換上了一身飛魚服,腰間也配上了繡春刀。


    常風一臉驚喜的神色:“你也高升了?”


    徐胖子笑道:“慚愧慚愧。升了個副千戶。朱指揮使讓我繼續給你當副手。”


    “這還多虧了去年秋天皇上龍潛之時,你領著我保過他老人家。不然哪能連升三級?”


    曆朝曆代都有一條升遷的捷徑:在臨近改朝換代時選邊站。


    常風當初站對了地方,讓自己的弟兄也跟著沾了光。


    徐胖子問:“你跟嫂子弄完沒?弄完了趕緊去錦衣衛上差。朱指揮使說有大差事要交托你去辦。”


    徐胖子話音剛落,一個雞毛毽子從臥房飛了出來,正好砸在他的大腦袋上。


    徐胖子吃痛:“打嘴打嘴。我說錯話了。長嫂如母,我不該在嫂子跟前不恭敬,亂說話。”


    常風疑惑:“大差事?”


    常風聯想到了一件事。


    大明官員的正妻隨夫品級。


    今早,在京一、二品誥命夫人;三品誥命淑人;四品誥命恭人集體前往坤寧宮,覲見張皇後。


    張皇後特別叮囑太監李廣傳話,破例讓隻是五品敕命宜人的劉笑嫣一同前往。


    劉笑嫣入宮,得知了一條消息。皇上剛剛追封生母紀氏為太後。


    常風心想:昨日皇上追封生母。今日錦衣衛內便有大差事?莫不是追查紀太後的死因?


    嗬,朝野皆知,紀太後當年是死於萬貴妃之手。萬家三兄弟還有尚銘難逃幹係!


    這可是新皇登基後,我常風經手的第一件差事。一定要辦得漂漂亮亮。


    想到此,常風道:“走!辦差去!”


    徐胖子卻指了指常風的腰間。


    常風的腰帶上,掛著劉笑嫣的一隻羅襪。


    常風連忙道:“我去換飛魚服。伱稍等片刻。”


    半個時辰後,二人來到了錦衣衛指揮使值房。


    新任南、北司鎮撫使,八位千戶、十六位副千戶排著隊,等著指揮使朱驥單獨傳見。


    常風在錦衣衛八千戶中資曆最低。排在了第十位。


    等了快一個時辰,朱驥的親隨百戶張嶽出了值房喊話:“千戶常風跟副千戶徐光祚一同進值房。”


    二人來到了指揮使值房。


    朱驥抬頭看了二人一眼:“常風,你以後還是專管抄家這一攤。”


    “新朝初立,自然要追究舊朝的那些魑魅魍魎。抄家一事極為重要。”


    “我已決定,在北鎮撫司下設置查檢千戶所,員額六百。專司抄家。”


    “查檢千戶所今後歸你管。徐光祚給你當副手。”


    “另外,查檢千戶所試百戶以下任免,你可以做主。”


    常風拱手:“屬下定竭盡所能,不辜負指揮使信任。”


    朱驥卻冷冷的說:“錯了。是不辜負皇上的信任。要依著我,年輕人升太快不是好事。最多讓你當個百戶。”


    “對了。你的直屬上司是新任北鎮撫使孫欒。你以後有事找他。指揮使值房不要隨便進出,不合規矩。”


    常風搞不清楚朱驥對他的態度為何如此冰冷。


    大家當初好歹是在一根繩上拴過的小螞蚱。


    難道是朱驥新官上任要立足官威?


    常風拱手:“是。”


    朱驥又道:“眼下有件大差事交給你辦。你帶三百人,去圍了萬府,把萬家三兄弟先軟禁起來。”


    “駕貼你去找孫欒開。”


    常風領了命,心中有些失落。


    本來他還尋思,所謂的“大差事”是皇上讓他主導追查紀太後死因,將凶手繩之於法呢。


    哪曾想,隻是帶人圍府軟禁這等小差事。


    常風出得值房。先找到了北鎮撫使孫欒。


    孫欒,四十歲。他就是個年老版的常風。


    孫欒是會昌侯孫繼宗的庶子庶孫。兩代皆是“庶”,注定他與爵位無緣。


    且他的生母連妾都不是,隻是個通房丫鬟。俗稱“丫挺的”,即老爺一時興起,挺了丫頭所生。


    在族中,他因“丫挺的”身份頗受冷眼。


    入衛二十年來,孫欒一門心思往上爬,想要出人頭地,想要擺脫自己低賤的出身。


    五年前,他跟對了人,跟了朱驥。


    雖然說這五年來,他一直不曉得朱驥交他辦的那些事,是為了保太子朱祐樘。


    可畢竟是跟對了老板。老板的老板當了皇帝。孫欒也跟著發達了。從副千戶升為了北鎮撫使。


    常風朝著孫欒拱手:“孫鎮撫使。屬下常風,今後請您多多指教。”


    孫欒的性子很像常風。對待下麵人一貫和善:“什麽指教不指教的。同舟共濟罷了。”


    “指揮使交待過了。我這就給你開駕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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