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辦事麻利。半個月便將珍寶出售一空。共得銀二十三萬兩。


    李廣分潤四千六百兩。萬分滿意。


    國庫得了一注大財,弘治帝也滿意。


    九姑娘幫宮裏辦了差,今後可以扯虎皮拉大旗,同樣滿意。


    常風既還了九姑娘一個人情,又在弘治帝麵前表現出了辦事能力。一樣滿意。


    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屬於是。


    不知不覺到了月底。


    常風等人在通州碼頭上了官船,沿京杭運河而下。


    行至德州境內,他們準備靠岸歇息一日。


    常風很快就會了解,為何京官擠破頭都想當出京欽差。


    山東巡撫趙世傑率山東通省官員,在德州碼頭迎候欽差。


    欽差正使楊廷和隻是個六品主事。山東方麵派德州知府迎駕就成了。.


    可欽差副使有兩位小國舅,一位司禮監秉筆,一位公爵世子,還有一位頗得皇上青睞的錦衣衛千戶。


    趙巡撫必須親自來。


    沒錯,普天下的地方官,如今都知道錦衣衛中有個叫常風的年輕人最近在皇上麵前紅得發紫。


    朝廷飄下一片雪花,落在地方官頭上就是一座山。


    封疆大吏們在京中都有耳目,了解朝廷動向。


    常風的名字,最近一年頻繁出現在耳目們給封疆大吏們的信中。


    常風等人下了船。趙巡撫朝著楊廷和行三拜九叩大禮:「臣,巡撫山東等處地方督理營田兼管河道提督軍務,領禮部右侍郎銜,趙世傑,恭請聖安。」


    趙世傑叩拜欽差,自稱的是「巡撫」這個官職的全稱。


    各地的巡撫,其實全稱並不相同。譬如有的多個「督理營田」,有的則少個「監管河道」。


    楊廷和高聲道:「聖躬安。趙撫台請起。」


    趙巡撫領著眾人來到了德州驛。


    一進德州驛,整個德州驛內擺滿了一盆盆盛開的蘭花。


    常風驚訝:「山東不產蘭花啊。這些蘭花是?」


    趙巡撫答:「上差,這些蘭花是我們山東派專人去徽州采辦的。」


    「蘭花是花中君子。六位上差亦是君子。以君子之花,迎真君子。方能顯我孔孟之鄉的好客之道。」


    常風心中暗道:這樣名貴的蘭花,運到京城去起碼要三兩銀子一盆。從產地采買,至少要一兩銀子。


    這驛站之中四處都擺滿了蘭花,起碼有上千盆。


    耗資千金,隻為博得欽差一笑?太下血本了。


    再往驛站走,常風等人所過之處,兩邊都站滿了妙齡少女。個個麵容嬌美。


    為了伺候六位欽差,趙世傑從山東各府精選了整整兩百名少女。


    眾人入了接風宴。


    常風驚訝的發現,這席接風宴竟是孔府宴。


    楊廷和是博學多識之人。他也發現了。他問趙巡撫:「據我所知,黃雀鮓是孔府宴的第一道菜吧?」


    趙巡撫笑道:「楊兄好見識。魯菜之中,以孔府宴為首。我跟衍聖公借公府廚子招待欽差。本來衍聖公是不借的。」


    「不過我跟衍聖公提及,常風常千戶是欽差副使之一。衍聖公欣然派出了公府廚子。」


    趙巡撫對於六位欽差的背景,調查的一清二楚。


    他是看人下菜碟。楊廷和雖是朝中青年才俊,背景卻一般。故他稱呼楊廷和為「楊兄」。稱呼常風,則是敬稱「上差」。


    李廣陰聲陰氣的說:「哎呦。要不說還是常千戶麵子大呢。」


    常風解釋:「當初我在曲阜做祭禮試百戶,曾有幸跟


    衍聖公有過交往。」


    吃罷了孔府宴,已是月上柳梢頭。


    趙巡撫拍了拍手:「來啊,敬程儀。」


    一名巡撫衙門的親兵百戶,拿著一個托盤走到眾人麵前。托盤上是六枚十兩的小銀錠。


    自宣宗開始,官場有了一項規矩。上級官吏出門遠行,途徑下屬的屬地。下屬要送他一筆錢作為途中花銷。名曰「程儀」。


    欽差過境,隻給六十兩銀子程儀,顯然寒酸了些。


    不過,這隻是「明程儀」而已。等入了夜,單獨私下拜會時,才會真正送上數量可觀的「暗程儀」。


    楊廷和道:「多謝趙撫台贈儀。」


    趙巡撫道:「夜深了,還請諸位上差早些安歇。」


    常風有些奇怪。這才什麽時辰,還早呢。京官到了夜裏,要喝花酒,聽昆曲,賞瘦馬。不折騰到子時不算完。


    難道這趙巡撫是個正派人,不搞這一套諂媚欽差?


    常風還是年輕。沒有擔任出京欽差的經驗。


    眾人各自都回了臥房。


    一柱香功夫後,常風的房門被人敲響。


    常風道:「進。」


    進來的是趙世傑的師爺,姓孫。


    孫師爺領著四個女人進了房。


    這四個女人各有特點。一個嫵媚妖嬈,眼神裏帶著鉤子;一個文靜羞澀;一個是十四五歲的小妮子,想來應是揚州瘦馬;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應是床笫老手。


    孫師爺手中捧著一個小匣子。


    常風問:「你是何人?」


    孫師爺道:「稟上差。小的是趙撫台的幕賓,孫誠。」


    「剛才撫台送了些程儀,怕不夠欽差們在山東境內的花費。特又補上了一筆。」


    常風心道: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暗程儀」了。


    他瞥了一眼孫師爺手中的小匣子,心中立刻有數:這個匣子,至多裝個百兩銀子。


    孫師爺打開了匣子。


    萬萬沒想到,匣子中不是白銀,而是兩錠黃金。


    孫師爺笑道:「上差,這五十兩金子不成敬意。」


    在大明,京官地位高貴。京官見地方官,平級者憑空大兩級。


    但地方官遠比京官富有。因為在地方上可以撈銀子的渠道多。


    趙巡撫果然闊綽。出手就是五十兩金子。


    不過給欽差送「暗程儀」,送暖床的女人不是什麽光彩事。一般是讓沒有官職的師爺代勞。


    就算遇上個百年難遇的清廉欽差,人家發了怒,趙巡撫也可以一推六二五:全是手下人自作主張。


    常風牢記著懷恩出京前的諄諄教誨:「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他道:「乘儀就不必了。請你拿回去。幫我謝謝趙撫台的好意。」


    孫師爺道:「這......那好吧。另外上差,按約定俗成的規矩。德州驛該給您獻上暖床侍女。」


    「我們不曉得上差喜好何樣女子。幹脆找了四個,供您挑選。」


    錢也不要,女人也不要,那豈不徹徹底底駁了趙巡撫的麵子?


    常風隻得勉為其難的說:「好。我選一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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