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不亞於坐牢。


    貢院的考場名曰“號舍”,每名考生一間。


    號舍寬三尺,長四尺,高六尺。一平方米多點有限。


    考生在這一平方米多點的空間內,不但要絞盡腦汁寫出錦繡文章,還要解決吃喝拉撒睡的問題。


    首先說吃。


    考生的食物需自帶,貢院是不提供的。


    在大明,存在窮秀才,但絕不存在窮舉人。


    就算你家裏窮的耗子路過都含著眼淚走,隻要中了舉人,有得是人“投獻”田地、送房產、送禮金、送女兒給你當小妾、丫鬟。


    這幫舉人平時吃香喝辣,到了貢院考場就隻能吃鍋盔或炒米就白開水。


    九天時間呢。也隻有自帶鍋盔、炒米這種不易腐爛、不易吃了拉肚子的食物,才能確保三場考試順利考完。


    再說睡。


    號舍中有一方木板,可以放下睡覺。但號舍一共就長四尺。躺下睡就得蜷縮成一隻大蝦。


    幾乎全部考生,都會選擇趴在桌上睡。


    連睡八夜,身體再好都會腰酸背痛。


    接下來是喝。


    貢院在每個號舍中放置一個水桶。每日都會有號兵幫忙將水桶添滿。


    考生每天洗臉、喝水,全指望這一桶水。


    當然,貢院提供的是白開水。防止帝國的精英們因喝生水拉肚子,完不成考試。


    最後是拉和撒。


    號舍內放有一個恭桶。拉屎、撒尿全在恭桶裏。導致整個貢院一到春闈便臭不可聞。


    號兵每日卯時推著糞車,前來幫忙倒恭桶。


    有經驗的考生會憋一天屎,早起臨近卯時拉。省得號房臭一天,甚至熏臭答卷。


    常風已經考過三次會試,這是第四次參加會試,經驗十足。


    第一場第二天卯時,他撅著腚,將一坨粑粑精準的拉在恭桶裏。


    沒過多久,號兵便來倒恭桶了。


    常風心道:還是古人說的好啊,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還有八天呢。慢慢熬吧。


    本來常風答題答得很順利。第一場第三天發下來的最後一道經義題,卻讓他犯了難。


    這題出的刁鑽古怪。常風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破題、承題。


    不會答,也不能交白卷。


    交白卷是個態度問題。一旦你交了白卷,便失去了拔貢資格。


    隻能硬著頭皮、字跡工整的答題。


    常風耗費了一個時辰,生拉硬湊了一篇經義文。


    他勸慰自己:如此刁鑽古怪的題,我答不出來,恐怕旁人也沒幾個能答出來的。


    第一場的七道題,考生會對應做七篇文。寫在七張答題紙上。算作一份答卷。


    傍晚時分號兵前來收卷。


    接下來的二場、末場六天的考試,常風感覺自己發揮一般。看來這回又要名落孫山了。


    他很佩服那些動輒考七科、八科的老舉人。


    上一科有個三甲進士,整整六十多歲了。考會試考了十一科共三十三年。


    從英姿勃發的青年,生生考成了白發老朽。終於金榜題名。


    弘治帝為了表彰老進士鍥而不舍的精神,破格讓他進了翰林院做學官.當然,也是怕他年老昏聵,外放當知縣會害了一縣百姓。


    總而言之,科舉就像是曆代王朝拴在讀書人眼前的胡蘿卜。


    胡蘿卜是驢的奔頭。有了奔頭,驢才不會尥蹶子造反。


    試畢鑼終於敲響。


    常風出了北卷號房,在通往龍門的冗長步道內,他遇見了從南卷號房出來的王守仁。


    王守仁雖隨父住在京城,卻因祖籍浙江,考鄉試也是在浙江,屬南籍舉人。故他做的是南卷。


    南、北卷的二三場考題不同,第一場書義、經義題卻是相同的。


    常風抱怨:“王老弟,經義第四道題也太刁鑽古怪了吧?”


    王守仁附和:“恐怕要查個兩三天的古書,才能琢磨出如何破題、承題。”


    “不過常兄放心。我估計幾千南、北舉子,沒幾個能把這一題做好。”


    突然間,常風聽到前麵兩個南方口音舉子的對話。


    “唐兄,考得如何?”


    “探囊取物,小菜一碟。會試拔貢,不是有手就行的事?”


    “那是那是。唐兄之才,冠絕天下。”


    “嗬,說句不好聽的,會試拔貢狗都能行。”


    常風聽這兩位口氣很狂,故意快步走到他們前麵,回頭望了他們一眼。


    那兩人,正是唐寅和徐經。


    當然,此時的常風還不認識他們。


    舉人們在貢院吃了九天苦,好容易考完了,自然要吃喝聚會,放浪形骸一番。


    會試後的舉人聚會,像極了洋鬼子的社交季。


    天南海北的舉人們聚到一起,吃吃飯喝喝酒,認識認識,拓展下人脈。


    即便考不中,多認識幾個舉人也是極好的。


    說不準名落孫山後,到吏部掛牌子等舉人“大挑”,以後大家有緣,能在一個地方當小官。提前結交下沒壞處。


    常風回了府,先睡了一天一夜,補足了覺。


    指揮使牟斌派人來傳話,說會試辛苦。讓常風歇三天再來衛裏當差。


    常風難得閑在。在後花園裏看妻子劉笑嫣教十三歲的兒子常破奴射箭。


    常破奴隨他娘,射藝精湛。箭箭正中靶心。


    池塘邊擎著魚竿的外祖父劉秉義抱怨,今日王八老不上鉤。


    常破奴直接走到池塘邊,拉弓搭弦兒,瞄準水麵。


    “嗖!”箭簇脫手。正中一隻倒黴王八,箭頭貫穿了王八殼子。


    劉秉義驚歎:“外孫,你好本領啊!”


    常風亦道:“厲害厲害。隻聽說過百步穿楊的,今日見了我兒百步穿鱉。”


    內行看熱鬧,外行看門道。劉笑嫣說:“穿鱉比穿楊難多了。鱉是遊動的,還有水麵折射影子。”


    “壯壯今後若從軍,一定是神射飛將軍一般的人物。”


    就在此時,黃元領著王守仁興衝衝的走了過來。


    黃元道:“大哥,今夜本科應試舉子們在鴻賓樓擺酒開詩會。您一起過去吧。”


    常風問:“今科舉子擺酒,你這個上科進士去湊什麽熱鬧?”


    黃元道:“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寅也會去。我和守仁兄去瞻仰瞻仰他。”


    常風啞然失笑:“就是那個寫出‘不如回家玩老婆’打油詩的唐寅?”


    王守仁點頭:“正是他!他不但詩詞做得好,製藝正業也獨步江南。去年是應天鄉試解元呢。”


    “他本科拔貢應該不成問題。”


    劉笑嫣在一旁道:“今夜家裏開兩桌麻吊。一桌是爹和他的往昔同僚,一桌是我和幾位要好的誥命夫人。”


    “家裏沒你待的地方。你出去喝喝酒,作作詩,散散心吧。”


    常風閑著也是閑著。便答應了下來。


    入夜,鴻賓樓。


    上下兩層樓已被舉子們包了下來。坐了三十幾桌。一樓大廳中央還搭了一個賽詩台。


    常風和王守仁、黃元坐一桌。


    在他們對麵,坐著唐寅和徐經。


    王守仁拿手一指:“瞧,常大哥,那人就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寅。”


    常風看了一眼,笑道:“哈,這不是昨日試畢時,說會試拔貢有手就行,狗都能行的那位嘛。”


    王守仁道:“常大哥,唐寅在江南是出了名的狂。但他的狂,是有大才學做依仗的。”


    一眾舉人紛紛串桌,推杯換盞,相互結交。


    常風沒敢承認自己的大名。他怕一亮錦衣衛屠夫的名頭,嚇著舉人們,破壞了考試後的輕鬆氛圍。他謊稱自己是“北直隸舉人張風”。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開始作詩詞、評詩詞、比詩詞。


    恰逢酒樓外下起了春雨。


    一名舉人提議:“今日我等就以雨為題,如何?”


    一眾舉人紛紛響應。


    常風被黃元強推到賽詩台上。


    常風是被妹夫趕鴨子上架了。他平時不怎麽喜歡作詩詞,隻鑽研八股正業。


    他無奈,隻得拿起筆,寫了一首五言詩。


    “皇恩深似海,草木皆生機。”


    “雨潤乾坤間,田疇薦豐滋。”


    “帝王仁心澤,社稷浩無邊。”


    “萬宇皆同慶,祥雲漫天隨。”


    自倉頡造字以來,便是文章如人。


    常風這個錦衣衛大佬是皇帝的家奴,連寫詩都情不自禁對皇帝歌功頌德。


    如果這首詩拿到江南文人的賽詩會上,肯定要受嘲笑。


    但拿到在京舉人們的賽詩會上,也算應景。畢竟大家都擠破頭想要進入仕途,沐浴皇恩。


    這場賽詩會,要評個甲、乙、丙、丁、戊等。


    一眾舉人公議,給了常風一個乙等。算是中上水平。


    後世的晚會,最大的角兒總是要最後一個壓軸出場。春晚就是李穀一奶奶壓軸。


    大明文人的賽詩會也是一樣。


    今晚的主角唐寅最後一個登上賽詩會。


    唐寅已經喝多了。走路晃晃悠悠,他拿起了筆,揮毫潑墨,寫了一首詞《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


    “雨打梨花深閉門,孤負青春,虛負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這首詞寫完掛起後,鴻賓樓內鴉雀無聲。


    每一個男人,都渴望有一個美麗的女人鍾情於自己。相聚時“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別離時“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唐寅的詞引起了所有舉人的共鳴。


    短暫的沉默後,酒樓內對唐寅的讚美聲此起彼伏。


    “唐兄不愧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果然文采斐然!”


    “我看這一科,唐兄一定能杏榜提名,連登金榜!”


    “唐兄這首詞,若拿到教坊司去,一定是今年京城傳唱最廣的詞!”


    “大才啊!今日能夠跟唐兄一處喝酒,實乃在下三生有幸。”


    唐寅得意洋洋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賽詩會結束,舉人們公議,唐寅的詞遠超甲、乙、丙、丁、戊五等。於是定為超等。


    鴻賓樓的掌櫃很懂得營銷。出了一百兩的彩頭送給唐寅,希望他的親筆詞能送給酒樓,裱起來掛著。


    唐寅卻之不恭。


    文人其實並不討厭錢。


    打個比方。對於後世網絡作家來說,我寫的,有讀者肯為它花錢,那說明寫的有一定價值。


    有些寫傳統文學的老頭老太太,總覺得自己的能拿諾貝爾文學獎。賺不到錢是因為天下讀者皆文盲、皆低俗。


    我寫,隻為了藝術,不為賺錢。


    然後協會開會,老頭老太太們又舔著臉問年輕的網絡作家:怎麽把發上網賺錢


    言歸正傳。


    賽詩會開完了。舉人們也都喝足了酒,人人臉上都有醉意。


    眾人開始討論起杏榜的事,預測自己的名次。


    王守仁對常風說:“這次會試,我應該能入杏榜。”


    常風歎了聲:“我估計還是名落孫山。唉,習慣了。”


    就在此時,唐寅突然跳上了酒桌。


    果然狂人狂行!


    唐寅高聲道:“諸位不要說了。本科會元,必是我唐寅!”


    眾人目瞪口呆!


    會元,會試第一也!


    會試,是帝國讀書人中的精英之間的比拚。


    在貢生名單公布前,自稱能進杏榜,那是自信。


    自稱能在杏榜上位列第一,要麽是狂妄,要麽是考試有貓膩!


    一眾舉人此刻都覺得,唐寅是因為太狂妄了,這才口出狂言。


    畢竟人家有狂的資本嘛。


    常風低聲對妹夫黃元說了一句:“這位唐才子應該學學淨口啊。萬一杏榜公布,他真成了會元。那就是一樁說不清的麻煩事。”


    黃元笑道:“哪能那麽巧啊。他本就是應天鄉試解元,再中會元就是連中兩元了。”


    “連中兩元不僅需要名冠天下的才氣。還需要祖墳噴火的運氣。”


    常風道:“也是。時候不早了,我回府,看看你嫂子戰況如何,是輸是贏。”


    常風與黃元、王守仁分手,回了府。


    劉笑嫣簡直是個散財童女。打了一宿麻吊,輸出去二百多兩銀子。


    常風倒是不以為意。貴婦們擺的麻吊桌,是最好的情報收集場所。輸了的銀子,就當買情報的錢了。


    再說隔壁老丈人那一桌,劉秉義大殺四方,贏了三四百兩銀子。補上了劉笑嫣的虧空。


    與此同時,禮部大堂。


    程敏政正在跟八位閱卷官連夜閱卷。


    一直到黎明時分,緊張的閱卷終於結束。


    眾考官開始統計卷子上的圓圈、三角、斜杠、豎杠、叉五種標記的多寡,確定名次。


    程敏政洋洋自得。這回他出的那道刁鑽古怪的經義題,果然起到了甄選絕頂大才的作用。


    隻有兩名考生,在這道題上得了九個滿圈。


    這兩名考生,也是其餘試題作答最圓滿者。應為本次杏榜會元和第二。


    終於到了激動人心的撕糊名環節。


    程敏政好奇,第一名是不是自己最看重的應天舉人唐寅?


    如果是他,證明咱老程有識人鑒人之明。


    前十名考卷的糊名,由主考親自撕。


    程敏政先撕了第十名的糊名:王守仁。


    程敏政笑道:“諸位,本科會試貢士第十名竟然是王華王學士家的公子王守仁。”


    “王守仁名冠京華。卻兩科不第。這回終於杏榜提名了。”


    “可見學海無涯,總要經曆一些坎坷。青山遮不住,總要東流去!”


    一名考官附和:“程部堂所言極是。王守仁六年前落地時,李次輔曾讓他作了一首《狀元賦》。”


    “不知王守仁接下來的殿試能否拔得頭籌,用上那首《狀元賦》。”


    “若真如此,科場也能多一段鍥而不舍,金石可鏤的佳話。”


    程敏政微微搖頭:“我看狀元不會是他。第四道經義題,他僅得了三個圈而已。”


    “狀元應在頭兩份試卷當中。我倒要看看,這兩位曠世奇才是誰。”


    程敏政又連撕了七個糊名。


    終於隻剩下第一和第二了。


    他深吸一口氣,撕開第二的糊名:徐經。


    程敏政想起,唐寅曾跟他提過。此次入京之旅,一路多虧一個叫徐經的舉人照料。


    程敏政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心中暗道:聖人曰過的,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個大王八。


    能夠跟江南第一才子一路同行,想來此子也是有大才學之人。


    能答好我出的第四道經義題,看來會試第二實至名歸。


    隨後,他深吸一口氣,撕開了第一名的糊名。


    程敏政看了名字,高呼一聲:“此子乃當世奇才!有宰輔之途啊!”


    一名考官問:“程部堂,第一是誰,引得您如此驚歎?”


    程敏政笑答:“唐寅!應天舉人唐寅!此子應天鄉試便是解元。如今又登會元。說不定殿試會連登狀元!”


    “古今連中三元者,唐有兩人。宋有六人。本朝隻有文毅公商輅一人。”


    “若唐寅能夠連中三元,本朝將多出一段美談!”


    其實,大明連中三元的還有一人,黃觀。


    黃觀不僅是連中三元。還是自唐朝開科舉以來,唯一一個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均得第一的“六首狀元”。


    可惜黃觀站錯了隊,投江死殉建文帝。太宗爺登基後,除去了他的科舉功名。


    一眾考官連忙開始拍程敏政的馬屁。


    “嘿,程部堂做主考的會試,若真能選出一個連中三元的大才,皇上定然下旨褒獎您!”


    “我看程部堂用不了多久就會升為春官正堂。用不了一兩年就能夠入閣呢!”


    程敏政笑嗬嗬的捋著胡須。下屬們的馬屁,拍得他很受用。


    他心中暗道:也隻有我這樣慧眼識英才的人,才配入閣為相。


    過不了多久,程敏政就笑不出來了。


    放榜之日。


    常風跟王守仁相約,來到了貢院門口看榜。


    一番繁瑣禮儀結束,杏榜公布。


    常風還是老樣子,從後麵開始找自己的名字。三百人的貢士名單,已經看了二百八九十個名字,還是不見“常風”二字。


    突然間,身旁的王守仁高呼一聲:“噫,好,我中了!”


    常風定眼一看,隻見王守仁高居杏榜第十名!


    王守仁激動的重複了一遍:“噫,好,我中了!”


    說是對科舉心如止水,真正到了杏榜題名的時刻,王守仁還是激動很。


    “啪!”常風直接給了王守仁一個大逼兜。


    緊接著他爆嗬一聲:“畜生,你中了什麽?”


    王守仁被扇懵了!一雙迷茫的大眼睛看著好友常風。


    說時遲,那時快。常風又給了王守仁一個大逼兜“啪!”


    隨後常風一副凶神惡煞般的表情,質問王守仁:“就你他娘叫王守仁是吧?”


    王守仁此時真是懵比樹下懵比果,懵比樹下隻有我。


    常風臉上露出了微笑:“王老弟,恭喜了!我扇你大耳刮子,是黃元中舉時,我跟報子學的。”


    “是怕你一時高興,喜痰迷了心智。所以先嚇嚇你。”


    王守仁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這樣!常大哥找到自己的名字了嘛?我也要扇你兩個大耳刮子。”


    常風又看了一眼杏榜,掃過前十。前十名裏就沒一個姓常的。


    常風苦笑一聲:“看來你是沒機會打我的大耳刮子了。得,連考四科,都是名落孫山。”


    “過幾日我去禮部走門子問問,這回差了多少個圈兒。”


    王守仁勸慰常風:“常大哥不必失落。你是厚積薄發,下一科一定能中。”


    榜上有名的舉子們個個喜不自勝。


    落榜的舉子們卻在竊竊私語。


    “我的天呐。會元真的是唐寅啊!第二是唐寅的好友徐經。這也太巧了吧?”


    “啊呀!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


    “還用問嘛!這一科會試存在舞弊!唐寅怎麽會在杏榜公布前,就料定自己是會元?”


    “對對對!舞弊!一定是舞弊。徐經宛如唐寅的跟班。位列第二絕不是巧合。”


    自古以來,人性就是恨人有笑人無。


    我沒拔貢,那一定是存在舞弊。落榜的舉子們都是這個心態。


    常風聽到這些閑話,眉頭緊蹙。看來.錦衣衛要來活兒了!


    貢院門前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


    拔貢的貢士隻有三百。落第舉子卻有三千多。


    他們開始高呼:“會試舞弊!重考!重考!”


    有個膽大的舉人,竟一把撕爛了杏榜。


    禮部無奈。隻得讓五城兵馬司派了一兩千兵丁,這才維持住了局麵。不然落第舉子們,一準會把貢院砸了。


    主考程敏政看到這場麵,身上急出了一身汗:“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唐寅高呼:“我沒有作弊!”


    一眾落第舉子將他圍了起來,說話間就要飽以老拳。


    還是徐經比較機靈,拉起唐寅就跑。可憐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竟在貢院門前淪為人人喊打的老鼠一般。


    翌日早朝。


    年輕的戶科給事中華昶第一個出班奏事,上折參劾程敏政舞弊泄題。唐寅、徐經等狂童孺子買題作弊。


    華昶,“昶”音同“冚家鏟”裏的“鏟”。


    這人是弘治九年的進士。年輕氣盛。因當的是言官,總憋著參個大人物,在科道揚名立萬。


    這回知曉了這麽大一件醜聞,他卯足了勁,誓要參倒程敏政。


    給事中如果能參倒六部堂官,在履曆中將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弘治帝聽了華昶的稟報,龍眉緊蹙。


    曆代皇帝,除去昏君,有哪個不重視朝廷掄才大典?


    如今掄才大典卻出了此等醜聞。記入史書,會給弘治盛世蒙上一層陰影。


    弘治帝道:“朕聞華愛卿所言,萬分驚詫。著內閣次輔李東陽,會同翰林院諸學士、錦衣衛指揮左同知常風,重閱試卷,查清此事。”


    這道聖旨暗藏深意。


    弘治帝自認為有識人用人之明。他如果不信任程敏政,也不會將開科取士的重任交給他。


    在內心深處,弘治帝不相信程敏政泄題舞弊。


    於是他讓程敏政的好友李東陽查這件事,省得一門心思搞事的言官們誣賴程敏政。


    但他又不能完全放心。於是讓家奴頭子常風也參與清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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