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鬆開手,將他輕巧地放到地上。


    男孩仰起頭看了看他,嘴裏劈裏啪啦地說了一串。


    不知道是不是放羊練出來的嗓子,說話都像唱民歌一樣。


    可惜,路明非並聽不懂。


    他拿出了手機,打開了裏麵自帶的翻譯軟件,然後伸出車窗,將麥克風對準了男孩兒的嘴。


    男孩兒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對著手機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說的話,還特意放慢了速度。


    “你們,誰,幹什麽?”


    這個時候的翻譯軟件並不是很好用,男孩兒的口音也不太標準,不過大致的意思還是翻譯出來了。


    軟件還顯示出了男孩兒的語言結構,大部分都是烏爾都語,也參雜了一些普什圖語的詞語。


    這倒也不奇怪,因為斯瓦特山穀本就是巴基斯坦的領土。


    而烏爾都語就是巴基斯坦的國語,同時也是印度的官方語言之一。


    而斯瓦特山穀的主體民族是普什圖族,所以也同時使用著普什圖語。


    “我們是中國來的遊客,想去山穀裏自駕遊。”


    路明非用翻譯軟件說道。


    “很久,沒有,旅遊。”


    男孩搖頭道。


    斯瓦特山穀的自然景觀很不錯,甚至還有雪山。


    這裏還屬於印度管轄的時候,英國女王******曾經將斯瓦特山穀稱為“大英帝國的瑞士”。


    斯瓦特山穀還一度是國際旅遊機構推出的重點旅遊勝地,每年夏天都有數十萬巴基斯坦人來到這裏避暑。


    可是,在經曆了大地震和班利塔的入侵後,這裏就漸漸門庭冷落了,尤其對於女性遊客而言。


    這也導致當地人本就貧窮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我們不怕。”


    路明非展示了一下他比男孩兒腦袋還粗的胳膊。


    “哇!”


    男孩兒驚歎道。


    他懷疑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以一隻手舉起他最壯的那隻羊。


    “向導,要嗎?”


    男孩兒轉了轉眼珠問道。


    “向導?”


    路明非掃了他一眼。


    “很多地方,好看,我,很多小路,知道。”


    男孩兒努力想表現自己的價值。


    “很危險。”


    他搖了搖頭。


    他們可不是真的來旅遊的。


    “求你,一點錢。羊,吃。”


    男孩兒似乎不想失去這個賺錢的機會,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仰起頭說道。


    雖然是機器翻譯出來的聲音,但路明非還是從他的表情感受到了哀求。


    “你們在說啥?”


    第五月的腦袋從後車廂裏探了出來。


    “女人!”


    男孩兒瞪大了眼睛。


    “有什麽問題嗎?”


    路明非看向他。


    “班利塔,壞。女人,沒衣服,打。”


    男孩兒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袍子。


    “她,死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兩寸的照片,照片是他和一個比他高一截的女孩兒。


    “你的姐姐?”


    路明非問道。


    “嗯,不蓋住臉,看書,鞭子抽。”


    男孩兒做了個鞭子抽打的動作,臉上呆呆的。


    “你沒幫助她嗎?”


    “爸爸,死了。我,打不過。”


    男孩兒搖了搖頭,背過身脫掉袍子撩起了裏衣。


    單薄的背脊上,密布著柳條狀的傷疤。


    “想報仇嗎?”


    等他穿上衣服後,路明非問道。


    “想,要槍。”


    男孩兒回道。


    能有個喜歡讀書的姐姐,他自然也不笨。


    以他的體格,沒有槍隻會白白送死。


    “這裏,會去嗎?”


    路明非拿出平板,指了指屏幕上的光點,軟件上的文字已經翻譯成了當地的文字。


    男孩兒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懂了什麽意思。


    “不行,那裏,很多,班利塔。”


    他搖了搖頭。


    “能繞過去嗎?”


    路明非問道。


    “隻能,這裏。”


    男孩兒指了指地圖上一個地方,離光點大概有20公裏左右的距離。


    如果他們全速前進大約需要15分鍾左右。


    雖然不能直接突進老巢,但也比過五關斬六將強多了。


    路明非拿出了一疊美元,男孩兒的目光瞬間被綠色占據。


    “你確定要賺這個錢嗎?”


    他給了男孩兒最後一次機會。


    男孩兒毫不猶豫地拿走了路明非手裏的富蘭克林。


    他當然知道這是買命的錢,家破人亡的他比實際年齡要成熟的多。


    但正是因為這樣,男孩兒才更需要錢。


    沒有錢他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更不要說報仇了。


    投靠班利塔的那些人還不是在用命換錢,而且比他便宜多了。


    男孩兒自娛自樂地想到。


    “上車。”


    路明非打開了車門。


    “羊。”


    男孩兒有些猶豫。


    他還想先把羊群趕回去呢。


    又一疊富蘭克林沒入了他的口袋裏。


    “滾開吧。”


    男孩兒扔掉了鞭子,朝著羊群樂嗬嗬地吼道。


    如果他能回去的話,這些錢夠他買十群羊了。


    “你叫什麽名字?”


    路明非問道。


    “阿巴斯。”


    男孩兒回道。


    “阿巴斯,帶我們去離那兒最近的地方,繞開班利塔。”


    路明非說道。


    “好,那邊。”


    阿巴斯指了一個方向。


    不得不說,這幾千美元花得還是很值的。


    阿巴斯帶他們走的路都是人煙稀少的地方,同時也避開了很多因為地震而不能通行,地圖上麵卻沒有顯示的路。


    而且,即使路過了那些村落或小鎮,被本地人圍觀甚至攔路後,也有阿巴斯下去交涉。


    再配上路明非和芬格爾的身材,很多外地遊客會碰到的問題就被扼殺在搖籃裏了。


    “阿巴斯!”


    在經過一座村子,一個正在喂雞的女孩抬起頭,好奇地看了貨車一眼,然後大聲喊道。


    路明非踩了腳刹車,阿巴斯探出頭看了眼,沒認出來是誰。


    “是我。”


    女孩看了眼四周無人,將蒙麵布拉下來了一點,露出了白皙的臉蛋。


    “桑拉姆!”


    阿巴斯興奮地喊道。


    “你為什麽到這裏來了?他們是誰,你被脅迫了嗎?”


    桑拉姆擔憂地問道。


    “不,當然不是。他們是華國來的遊客,請我給他們當向導。”


    阿巴斯連忙解釋道。


    聽到華國,桑拉姆立刻放鬆下來。


    雖然是窮鄉僻壤,但巴基斯坦和華國的關係她還是多少聽說過一點的。


    路明非看了看地圖,離目的地隻有25公裏了,於是默許了他們的交談。


    “你都沒有告訴我,你搬到了這裏。我去你家找了你好幾次。”


    阿巴斯抱怨道。


    “你姐姐死了,我爸爸怕我也被打死,就搬到這裏來了。”


    桑拉姆說道。


    雖然班利塔基本已經完成了對斯瓦特山穀的統治,但還是會有一些薄弱的地方。


    “哦”


    提到姐姐的死,阿巴斯的語氣又低沉下來。


    “你要搬到這裏來嗎?我讓爸爸給你羊放。”


    桑拉姆說道。


    她知道阿巴斯在原來的村子肯定過得很難受。


    “不用了,我過得很好。這個給你。”


    阿巴斯從口袋裏搓出兩張富蘭克林,遞給桑拉姆。


    “這麽多錢?”


    她驚訝地說道。


    “我當向導賺的。等我長大了,就讓你爸爸把你嫁給我。”


    阿巴斯大大咧咧地說好。


    “你說什麽啊?”


    桑拉姆被布遮住的臉頰微紅。


    “我說,我要你給我當老婆。好了,我走了。”


    阿巴斯擺了擺手,搖上了車窗。


    廂式貨車再次發動,在渾身包裹著黑布的女孩的目送中遠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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