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上前去輕輕扣響單薄的木板門。


    過了許久,都沒人開門。


    於是他又重重地錘著房門,同時高聲喊道,“有人嗎?”


    又過了許久,才有人緩緩打開房門。


    木門被推開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仿佛下一刻就會散架掉。


    一個年約五十的婦人探了出頭,隻見她兩鬢斑白,原本長相討喜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雖然婦人身體現在仍然比較富態,但這段時間明顯是瘦了一大圈,臉上的皮膚十分鬆垮。


    她聲音顫顫巍巍地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溫秋筠看見她落魄的樣子,內心也十分不忍,溫柔地說道,“我是田伯的故人之女,有些事想找他談談。”


    婦人聽了之後,露出惶恐之色,想把門關上,逃到裏屋去。


    小五小六迅速上前堵住門。


    婦人見關不上門,逃不掉,哭訴起來,“我們家真的沒錢了。大人們能否寬限幾日,等我們有錢了我們一定會還你的。”


    溫秋筠哭笑不得,原來是把他們當做討債的了。


    溫秋筠耐心地解釋道,“伯母,您誤會了,我們不是來討債的。”


    溫秋筠仔細觀望了一下周圍,見四下無人,便讓小五拿來一錠銀子,放在婦人手裏。


    “伯母,這下您該放心了吧。如果我是債主,我怎麽還會給你們送錢呢。我真的是來幫助你們的,趕緊帶我去見田伯吧。”


    婦人一時間有點蒙,反應不過來。


    但看見手裏的銀子,又想到家裏的狀況。


    如果沒有錢,過一段時間還是得餓死。


    一咬牙,一跺腳,婦人朝著溫秋筠等人說道,“你們跟我來吧。”


    房子十分狹小,進去後隻有一個窄窄的天井。


    剛一進裏屋,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終究還是躲不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天我田某死在這裏也是不冤。”


    婦人聽後,不停地抹著眼淚,抽泣道,“當家的,這些是好人,不是來追債的。說是你的故人,你出來見見吧。”


    在場的人見到此情此景都唏噓不已,也都能看出來這家人曾經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知道為何家道中落,淪落至此。


    許久,簾子被掀開,田有禾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雖然溫秋筠帶著麵紗,但是她的身材,外在的氣質還是讓田有禾驀地一震。


    瞬間讓他回憶起了他跟著從劉家來到了溫家,共事多年的東家。


    “姑娘可是....”田有禾激動地說道。


    溫秋筠一看見田有禾也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重生以來,她不知為何對情感的感受更加真切與強烈。


    “田伯,我是劉靜婉的女兒,溫秋筠。”


    田有禾激動的瞬間跪下,拱手跪拜,老淚縱橫,“拜見小姐。”


    溫秋筠急忙上前扶起田有禾,“田伯,您別這樣,筠兒受不起。”


    田有禾用身上的破衣衫抹著眼淚,從一個體麵的掌櫃淪落成一貧如洗的廢人,整個人的精氣神也都沒了。


    “小姐哪裏話。寒舍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都不能請您坐下喝杯水。”田有禾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田伯,我們這次也是偷著出來,還得馬上回去。”


    溫秋筠單刀直入,“我長話短說,溫家糧鋪從在劉家的時候就是您一直打理,管理得井井有條,利潤也十分可觀。”


    說到這裏溫秋筠朝小五小六使了一個眼神,她知道田有禾腿腳不好,示意他們搬個椅子讓田有禾休息。


    田有禾看到溫秋筠本就十分感動,又見她對自己十分客氣,不禁回憶起往昔,一時十分感慨。


    “田伯,我知道這幾年您經曆了什麽,從另一方麵也可以說是我娘和我連累了您。”


    田有禾聽了後,又想站起來解釋,“小姐,您這說得哪裏話,我自己的事跟您和夫人有什麽關係。”


    “田伯,方氏做的這一切都是衝著我來的。你們隻是殃及池魚罷了。我現在處境十分艱難,急需用人,你可願受我雇傭,助我複仇?


    說完,溫秋筠讓小五小六把藏在身上的錢財都拿了出來。


    金燦燦的元寶拿出來後,田有禾的妻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店麵和本金我都準備好了。現在我需要你準備其餘剩下的一切,從無到有幫我經營起一家糧鋪,你可願意?”溫秋筠誠懇地問道。


    田有禾的第一反應是推辭,“小姐,我現在這個樣子,廢人一個。難堪重任,不要耽誤了您的大事。“


    溫秋筠還想再勸,沒想到田有禾的妻子丁氏倒是直接衝了出來,摟住金子。


    她急切地說道,“小姐您真是找對了人,我們當家的幹了一輩子糧食生意。從收糧、倉儲、賣糧,全流程的管理都樣樣精通,全定安沒有幾個比得上。別說經營一個鋪子,就是十個都沒有問題。“


    “你這個老婆子懂什麽,如果我真的有那麽大本事,怎麽會混成現在這個地步。”


    田有禾無力地嗬斥道,字裏行間也流露出他對錢財以及再次執掌糧鋪的渴望。


    溫秋筠倒是覺得丁氏的性格十分討喜。


    現在她正是用人之際,這個婦的交際能力雖然難登大雅之堂,但是也有許多地方能派上用場。


    “伯母,我都知道。所以我的第一人選就是田伯,雖然我們沒有接觸過,但是能跟著我娘幹了這麽多年,無論人品和能力我都是信得過的。”


    田有禾聽了感激涕零,也不再推辭,“實不相瞞,小姐,我們田家已經是走投無路。您給我這機會,如同小人的再生父母。“


    說完帶著丁氏一塊跪拜了下去,丁氏下跪的同時還是緊緊地抱著懷中的金子。


    溫秋筠也不再去扶,自己也跪了下來。


    在場眾人全部大驚失色,一起喊道,“小姐,使不得。”


    溫秋筠攔住大家,輕聲說道“田伯不是我幫您,而是我求您。現在我強敵環伺,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在場的都是我身邊最信任的人,但是經營糧鋪卻隻有您能幫得了我。”


    至此,溫秋筠突然升高了一個音調,嚴肅地望向田有禾說道,“這是我從溫家出來經商的第一步,我不是要求您,而是命令你,這場仗隻許勝,不許敗!”


    田有禾本來還受之有愧,但溫秋筠一番慷慨激昂的軍令狀過後,他的眼睛重新煥發出了神采。


    “承蒙小姐信任,將如此重要之事托付於我。小人萬死不辭,豁出去這條性命,粉身碎骨,也要助小姐成事!”


    溫秋筠滿意地點了點頭,知道田有禾的個性,便不再說客套話。


    “田伯,我這次來,也不能拿得太多。隻帶了五十兩黃金,這些錢不是用來經營糧鋪的,你們先把債還清。把自己的生活安置好,錢不夠了再跟我說。”


    “小姐,這錢我不能收。”田有禾又推辭道。


    “田伯,這就當預支的酬勞。”


    丁氏此時又主動站了出來,一改之前見錢眼開的態度。


    她紅著雙眼說道,“當家的,這錢我們拿著。無論咱們多愧疚,心裏多不好受,咱為了甜兒,為了小虎,為了自己也得把這錢收下。”


    說完她又跪在溫秋筠麵前,“當家的咱們真有心,就做牛做馬,把小姐的事做成。”


    溫秋筠也被丁氏這番話震撼到,立馬覺得自己剛剛對她上不了的台麵看法是個錯誤,不由對她肅然起敬。


    溫秋筠本來隻是想重新聘用田有禾經營糧鋪,遇到丁氏確實是意外之喜。


    她從這位婦人身上看到了打不倒的頑強精神和對生活發自本心的熱愛。


    她也知道田家經曆了這麽多事,還能躲在貧民窟裏苟延殘喘,靠的不是田有禾,而是她背後這個女人。


    她拋棄了自己的尊嚴,犧牲自己的一切,維持著這個家不散,繼續艱難地生存下去。


    溫秋筠起了愛才之心,“伯母說的這一番話十分有道理。我不僅要聘用田伯,還要聘用您,給你們兩個人都發酬勞。”


    丁氏詫異地指著自己,“聘用我?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幹什麽?”


    溫秋筠不以為然,“伯母,您別妄自菲薄。婦道人家怎麽了,聖後是婦道人家,我也是婦道人家。男人能幹的事我們也能幹,而且我看中你的才華,是其他男人也幹不了的。”


    連城這些日子也被溫秋筠教育得思想覺悟。


    聽完溫秋筠一番話,也昂首挺胸,一臉振奮。


    田有禾與小五小六則一臉發窘地不敢作聲。


    丁氏則聽說有酬勞後,也開心地附和道,“小姐英明,我這個老婆子絕對聽小姐的話,好好幹活。”


    溫秋筠板著臉一臉嚴肅道,“好了,田伯,伯母。店鋪經營的事我要求是很高的,如果出了差錯,我也會就事論事,該獎就獎,該罰則罰。”


    田有禾此時竟也有了一點往昔掌櫃的風範,“小姐,這個自然。若達不到您滿意的業績,我也不會占著掌櫃這個位置。”


    溫秋筠點頭道,“田伯,我給你們五天的時間處理雜事。五天後,店鋪要開張經營,給你們一千兩黃金作為啟動資金,到時可以去京華堂支取。其餘的事情我不會管,除非生死存亡之事不要聯係我,也不能透露我們之間的關係。”


    田有禾和丁氏一起說道,“東家,小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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