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他十幾歲的時候曾經背靠著大樹寫字,忽然下暴雨,電閃雷劈,他卻巋然不動。大樹被劈斷,袖子也燃著了,友人嚇得要命,他依然能夠麵不改色地揮毫潑墨。


    當時人說他長得好,用了一個比喻——如同明月入懷。他知道,人人都喜歡他。於是,更變本加厲。除了不怕死,還特立獨行。不喜歡的人,別人多麽抹不開的麵子,到他這裏,就是空氣。他和陳矯的兒子陳本是好友,有一天兩人正喝酒喝得高興,陳本的弟弟陳騫恰巧回家,一看偶像在座,一開心撒開了丫子跑過來想勾搭一下。陳騫也是個名人,當年他爹陳矯被一個叫劉曄的陷害,陳騫安慰他老爹說魏明帝還算是個明君,大不了不做大官嘛,別緊張。陳騫腦子好使但喜歡和賈充、石苞他們混在一起,這些人都是夏侯玄的政敵。所以夏侯玄雖然聽說過陳騫的名聲,卻沒有和他相交的意思。陳騫巴巴兒跑過來,在那兒自報家門,夏侯玄卻隻是淡淡地說,“我們兩人的德望和官階都不一樣,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一起做就算了,不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一起做就奇怪了。”聽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陳騫卻明白了:夏侯玄的意思是,你不依照正式的禮儀來拜見,居然跑過來就想勾肩搭背,我們兩個很熟嗎?陳騫的一張熱臉結結實實地貼上了夏侯玄的冷屁股。不過陳騫也有一張厚臉皮,臉不紅心不跳,自己走了出去。


    少年得意的夏侯玄十六歲就在散騎侍郎和黃門侍郎兩個炙手可熱的位子上輪了一圈,這可都是千人搶萬人爭的好飯碗。當時做官講究一個清濁,大家都爭著做“清官”。所謂清,簡單說就是工作體麵,薪酬豐厚,活兒輕,接近皇帝和中樞。“黃散”就是標準的清得不能再清的官:黃門侍郎、散騎侍郎和侍中、給事中,一起做皇帝的秘書,職責就是回答皇帝的各種問題,拾遺補闕。尚書呈上來的各種意見這些秘書都要評價一番,說給皇帝聽。有的時候就能夠左右像是選官這類事情,而很多時候,皇儲的確立也是這幫人在皇帝麵前嘀嘀咕咕就拍板了。


    這種官不買個人奮鬥的賬,想做“寒門貴子”夢的趁早清醒。這都是給世代在朝,先輩都是省長以上的高幹子弟預備的。夏侯玄是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鑽石王老五,標準的皇親國戚。曹操他爺爺不是個宦官嗎?所以他爹曹嵩是過繼的,而過繼之前,姓夏侯。所以,曹操實際上是夏侯操。就算不管這則八卦,夏侯家也足夠顯赫:“獨眼將軍”夏侯惇,八虎騎之一的夏侯淵,到了他們兒子這一輩又有從將軍做到尚書的夏侯懋,先後在上庸和江陵智取劉備孫權的夏侯尚。當夏侯尚的大兒子夏侯玄出生的時候,繼承的是家族的顯赫,以及作為顯赫家族後人自帶的清狂。


    那時候,正是五陵少年輕裘馬,要什麽有什麽,沒有腥風血雨,沒有黨同伐異。少年夏侯玄站在他父祖的肩膀上,篤定地以為,他會是夏侯氏曆史上最亮的一顆星。所以,他的特立獨行越發毫無顧忌起來:他連魏明帝毛皇後的弟弟毛曾也愛理不理。和人家坐在一起,仿佛麵前放了一顆老鼠屎,一副不堪忍受的樣子。當時流行的關於此事的八卦大概也得到了他的首肯,人們說,夏侯玄和毛曾坐在一起,是“蒹葭倚玉樹”,牛糞垛在鮮花旁。


    於是,皇帝終於決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將他下放了當羽林監。羽林監本來是漢代掌管皇家近衛軍的官,但羽林在魏明帝曹叡那裏不過是個官名擺著而已。拉風少年夏侯玄變成了閑雜人等,沒事幹的時候結交了一幫同樣驕傲的哥們兒罵政府。都是少年得意變作少年失意,牢騷自然都對準了不公的選官係統。這一罵,罵出了曹叡的“考課法”:你們不都說能者不在位嗎?好,來,大家一起來考試,誰考得好誰當官。也罵出了曹叡的火氣,把他們通通趕出了朝廷。夏侯玄以驚世駭俗為賣點的出名策略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名是出了,可是出得有點窩囊,除了說風涼話,什麽都幹不了,這名,怎麽有點“虛名”的意思?


    我們都不知道浮華案之後的那幾年何晏和夏侯玄各自做了什麽,然而從曹爽執政之後夏侯玄的表現來看,在被排擠出朝廷的寂寥裏,他慢慢長大了。與從前的王粲一樣,他的才華經過了這一番修剪,變得不再張牙舞爪,反而腳踏實地很多。名,依然是要出的,但是留名要留萬世名。所以,不妨以正始改製中夏侯玄的建議來猜測一下,這些日子當中的夏侯玄大概趁著聽人發牢騷的功夫做了不少社會調查。他知道,自己還年輕,又有名聲,再度被起用隻是時間問題。


    隻是,以搏出位為出名的手段已經是少年故事,夏侯玄開始思考一種更為深刻的人生方向。


    大概是人類的通病,人對於自己輕而易舉便能做好的事情便漫不經心。比如曹丕頗以自己六歲就能射箭騎馬為榮,而他街頭惡少打群架起家的老爹曹操就更喜歡文章寫得好的曹植;而當曹丕滿心虔誠地說文章是千古事的時候,曹植以為那不過是雕蟲小技。軍事世家的夏侯玄顯然對建功沙場興致缺缺,在這個問題上,他和叔叔夏侯懋達成了一致:武是開疆,文是治國。而把國家治理好,是可以來遠人,懷諸侯,不戰而勝的事情。


    所以,曹爽當政之後的這一次正始改製中,夏侯玄成為實際上的領袖。作為掌管禁衛軍和武官選舉的中護軍,而立之年的夏侯玄以一種獨立而清淡的姿態立於朝堂之上,他不像何晏一樣熱衷於聚會,卻以如梧桐一樣溫和屹立的姿態得到了同僚的認同,他不僅是曹爽集團的實際核心,也是曹爽集團和司馬懿集團交流的中介。


    司馬懿不愛和曹爽他們多囉嗦,但是司馬懿作為曹操時代的舊臣和夏侯家族頗有世交。夏侯玄與司馬家的兩個兒子,是“通家年少”——隨便就能跑到對方家裏蹭飯吃的交情。曹爽那幫人,司馬懿也就願意和夏侯玄說說話。他偶爾和夏侯玄探討一下他們的改革,雖然夏侯玄向他請教的時候,司馬懿總是準備好充足的冷水往上潑。


    作為政治家的夏侯玄此時貫徹的是一種複古的政治理想:精簡機構,縮減地方中正,特別是大中正的選官特權,改變鋪張的著裝禮儀。這種政治理想針對的,是曹魏後期越發嚴重的冗官、冗職。秦漢時期的政治體製,國府直接號令郡國,沒有中間環節,中央集權自然強大。到了東漢時期因為打仗的需要,就有了都督區——某某將軍都督某某地方軍事。按照軍事要地來劃分的地方和行政區不完全重合,都督戰時又有領民的特權,自然多出來一個行政單位。結果,在夏侯玄的時代,不僅有都督,有郡縣,還在這當中多出來一個州。行政單位疊床架屋,可管轄的戶口卻少了。東漢有州十三,郡國一百〇五,曹魏的戶口因為三國時期連綿的戰爭和瘟疫,隻有東漢時期的幾分之一,可是州郡的數目卻遠超東漢。


    公務員多,納稅人少,國家財政和納稅人的負擔自然就重了。曹操搞屯田,一方麵是軍事需要,一方麵也是以此為名壓榨農民:官府提供勞動工具,農民要交所得糧食的六成。不是打仗時候被逼得沒辦法,誰願意啊?


    正始改製,正是看出了這個弊端。雖說中國的農民脾氣好,不容易惹事,但要是惹急了也會起義。所以夏侯玄就提議:合並郡縣一級的行政單位。他還做過一個計算,合並之後,可以少發一萬份工資。可好不容易吃上大鍋飯的公務員好端端被撤了職,不會發牢騷,鬧意見嗎?這些人搞不好就是某省長某部長的侄子的朋友的外甥,牽一發而動全身,鬧哄哄的比農民難搞定多了。


    司馬懿老先生對夏侯玄的回應就是:好是好,難實現。誰不知道精簡機構好?可裁撤的那些利益集團怎麽擺平?在政治鬥爭激烈的當時,更加注定了是曹爽集團的一招臭棋。雖然,這一套改革措施在少數地方試行的時候立刻就有了不錯的效果。


    而何晏那頭,地方中正和吏部的鬥爭,鬧了個烏煙瘴氣。


    更讓夏侯玄拍桌的是,他的改革還沒有主持完,主持人的職位就被擼了——曹爽讓他去做征西將軍,都督雍、涼軍事。為了讓司馬懿服軟,曹爽想和蜀國打一仗,在老資格司馬懿麵前炫耀一下軍功。結果這一場曹爽拍腦袋決定的“駱穀戰役”打得窩囊透頂,幾乎是不戰而敗。夏侯玄本來就不想打,結果曹爽一意堅持,於是繞開了秦川道改由漢水、沔水進攻蜀國。也是天不佑夏侯玄,後勤運糧隊在經過羌氐部落的時候發生了打砸搶燒事件,運送的糧食、騾馬大多數都打了水漂。沒有吃的,仗自然是打不起來了。這時候司馬懿修書一封,說明執意要打這一仗會造成天怒人怨的嚴重後果,本來就不情不願的夏侯玄正巧借著這個機會勸說曹爽退兵。但這一仗的好處在於,夏侯玄因此逃開了政治中心的漩渦,沒有被卷進嘉平元年的高平陵政變中。


    但是,政變一完成,司馬氏就再也沒有辦法容忍爽黨的夏侯玄處在封疆大吏的位置上。夏侯玄被調回京城,做了九卿之一,實際上隻管公款吃喝的大鴻臚,後來又轉做皇家科學院的院長——太常。


    一般人,按照曹爽的邏輯,手上沒有權了,做個富貴安樂公,在政治失利時遠避禍端,混吃等死也不錯。可是夏侯玄骨子裏卻極硬朗,極有軍人氣質。這在中國的政壇,尤其是魏晉政壇實在是一個異數。在天下頻繁改朝換代,供職的政府屢屢倒台的時候,一輩子多找幾份工作,早已經不被看作損人品的事情。在曹魏時代做到了大司農的王祥在高平陵政變上哭了幾滴眼淚,算是拜別曹魏,在西晉照樣做三公;曹丕的太子黨中堅,蔣濟,對司馬懿的政變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忠貞實在不是一個時髦的品質,在命運的反複無常之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不僅被罵“戇頭”,也不討老板喜歡。


    隻是夏侯玄不願意,他以為正始改製的失敗具有太多偶然的成分,所以,高平陵政變之後他拒絕了叔叔一道逃去蜀國吃香喝辣的建議,回到了洛陽。死生有命,如果這次死不掉,他要再試一次,一定把這一局扳回來。


    機會很快來了。


    事情要從曹叡收養繼承皇位的小皇帝曹芳開始說起。


    曆史上少帝繼位,幾乎都有一個母親或者祖母坐在王位後麵垂著簾子指指點點,順便帶火娘家的一幫外戚。此時的太後姓郭,自己沒有什麽實力,也就樂得和司馬懿他們合作,於是太後家的外戚姓“司馬”。想要奪回權力的小皇帝一般要靠著自己的丈母娘家來抗衡母家的外戚。比如說漢武帝死命對匈奴作戰,就是要栽培衛青、霍去病來削弱竇家和王家在朝的實力。曹芳是個聰明的小皇帝,在丈母娘家裏精心挑中了不甘心被司馬懿架空的聰明人嶽父張緝,要用他做“打手”去撬動司馬家。


    曹芳利用張緝先四處試探了一下可以依靠的大牌,張緝自然首先就想到了被丟在皇家科學院帶著一幫教授給死人想諡號的夏侯玄。在這之前,夏侯玄的好朋友,雖然在幫司馬師做事但是心裏卻向著皇帝的李豐,已經與張緝有了默契,同意幫他去勸一勸夏侯玄。李豐來到夏侯玄府上,如此這般勸了一番,夏侯玄沒有正麵表態,隻是隱晦表示,我知道了。


    史書上到這裏就斷了線,似乎夏侯玄已經不在這個複興皇權的計謀的中心,但是在李豐、張緝與夏侯玄密談之後不久,中領軍許允卻接到了一份詭異的詔書。


    那天半夜,許允已經睡下了,卻被一陣急吼吼的敲門聲吵醒。以為出了大事的許允從內室奔出來,卻是一個自稱皇帝特使的人傳了一紙簡單的詔書:許允為太尉,和代司馬師為大將軍的夏侯玄一起,共輔朝政。


    許允一下子被嚇醒了:這顯然是一次政變的前奏,而詔書上誰的名字都沒有,隻提了一個夏侯玄。這恐怕是小皇帝的奪權計劃已經得到了夏侯玄的認可。也許,來找他就是夏侯玄為曹芳點撥的一著棋。


    漢代的皇家自衛隊是羽林軍,到了東漢靈帝有西院八校尉,阮籍做的步兵校尉就是其中之一。隻是到了曹魏,那些都成了擺設,真正幹活的是中軍和外軍。中軍和皇帝在一起,戰時征戰,和平時候就是看家護院。負責中軍的有中領軍和中護軍,中領軍許允此時算是皇家自衛隊的副隊長。夏侯玄曾經做過的中護軍就是皇家自衛隊的隊長,還掌管自衛隊的各個部門官員的甄選。夏侯家在軍隊裏混了三代,要想控製軍隊,找夏侯玄出主意,天經地義。要想搞政變,找許允,也真是找對人啦。


    許允很猶豫。畢竟現在的小日子,有酒有菜過得還不錯,一旦參加政變,要不飛黃騰達要不身首分離。這紙詔書,他要不就接了欣欣然地去向曹芳報到,要不就交給司馬師,還能討個功勞。


    隻是這個許允也是個有文化的人,立身清高。他的好朋友桓範已經在高平陵政變裏被誅了三族,他再告密,學生們的偶像夏侯玄恐怕也得腦袋不保,他也不願意做這種事情。況且,萬一他們的政變成了,他這一告密豈不是自己往火坑裏跳?許允思來想去,沒有一點決斷,最後幹脆慌慌忙忙把那紙詔書給燒了。許允的老婆阮氏看見火光,一聲長歎,心想,他呀,將來會因為這一燒燒出死罪來。阮氏是個有名的醜女,但是特別聰明。當年結婚,許允被老婆的醜陋嚇得不敢進洞房,還是經過桓範的協調才勉強進去行了周公之禮。


    許允這邊點了個“啞炮”,不甘心的李豐又想到一招——暗殺。嘉平六年,有一次司馬師要單獨進宮,不帶軍隊。李豐想要在宮內把他捉住殺掉,便將這個計謀告訴了張緝和皇帝身邊的黃門監蘇鑠等人。蘇鑠嘴上說著好好好,轉頭就向司馬師告發了。


    李豐把這計劃告訴夏侯玄的時候,夏侯公有點遲疑,問了一句,還有更詳細周全的計謀嗎?李豐還沒來得及告訴夏侯玄詳細規劃,就忽然被司馬師招去說有要事。李豐有點緊張,但轉念想了想,自己的計謀萬無一失,司馬師就算聽見風吹草動,自己來個抵死不認他也沒有證據,於是整整衣服,還是去了。這一去便沒有回來,被司馬師解決了個幹淨利落。


    本來,朝廷大臣犯罪要交給廷尉審理,可是廷尉鍾毓卻怎麽也不肯接受李豐的屍體。顯然是司馬師之前打好了招呼,這件事情不要進入國家程序,不立案也就不用查案不用呈堂證供和當庭辯論,減少了政治震動又鏟除了危險因子。李豐一死,司馬師再也忍不住,立刻派人去抓夏侯玄,抓張緝。但這回,司馬師丟給了鍾毓一個燙手山芋:沒有證據,隻是別人的告密,抓了人來,你讓我怎麽判罪啊?


    被捉進廷尉府的夏侯玄好整以暇地看著比他還著急的審判長鍾毓,不禁就想笑。鍾毓看見他笑,更是急得都快哭了。司馬師那邊的死命令是一定找個理由把夏侯玄殺了,可是國家的法律在這裏,夏侯玄不肯招供,怎麽殺他啊?於是一直仰慕夏侯玄的鍾毓幾乎是哀求一樣對夏侯玄說:“我其實是很敬佩你的,但是上麵要殺你,我也沒有辦法。你能不能就招了呢?算是幫我一個忙吧!”


    夏侯玄又笑。真是一場鬧劇,他是,鍾毓是,司馬師是,連高平陵政變之後不久就死去的司馬懿也是。他們心驚膽戰地拚膽氣智謀,為了家國理想嗎,還是為了這過家家一樣的改朝換代?不過是給後人留下一個談資而已。笑了好一會兒,夏侯玄才雲淡風輕道:“那麽你來編吧,編得差不多我簽字就是了。”


    鍾毓愣了一愣——做廷尉,審犯人是常事,但他還真沒有審過這樣的犯人。人心都有一杆秤,自然向往那些從容高貴的人。行為與言語常有身不由己,可是再緊密的利益聯盟,再精明的利害選擇,也無法反駁人內心做出的道德判斷。況且鍾毓是大書法家鍾繇的兒子,家學淵源、鑒賞能力並不差。夏侯玄真的是他的偶像,可是此時為了自己活命不得不殺。鍾毓一邊編造著夏侯玄的罪狀,一邊忍不住就真的哭了。那句詩,說的何嚐不是他們?二十年前,坐在一起開沙龍的時候,誰又想過會落到如今,一個是法官一個是囚徒呢?


    真是,相煎何太急。


    夏侯玄家傳的軍人氣質每每在他麵對困厄的時候便顯示出來。是年輕時候在雷雨天的潑墨丹青,也是在廷尉府裏的鎮定自若。夏侯公最後完美的謝幕是在刑場上。他不像嵇康那麽文藝腔地要彈琴,隻是從容地走過去,臉色安靜得像是星空下的海。仿佛他走過的隻是一段普通的路程,一段通向生命最終的必經之路。


    不久,諸葛誕在揚州城起兵反對司馬師,他的那些士兵們恐怕都聽說過夏侯玄的故事。幾百人被俘後,司馬師一個個問過去,卻沒有一個肯投降。於是後麵一個看著前麵一個人頭落地,再重複說一遍,“不降”,遂引頸就戮。


    這恐怕是屬於軍人的密語。就算人生是一場鬧劇,也絕不允許自己演成一個醜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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