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你說李鶴颻這小子搞得什麽名堂,非要我倆來這裏截人。”


    黑衣男子持著骨笛,短促地吹了一聲,一臉的不情願。


    “據我所知,已經有兩大隊牽機閣的人分別到了北城和遼丹王賬,準備一舉拿下他們——你的人到了嗎?”


    身邊的白衣男子“啪”得一聲展開骨扇,站在黃沙滿地處衣袂翻飛,一眼望去宛如神仙中人。


    “在路上了,”範無咎揚起一個肆意的笑,“而且還是用跑的。”


    這白衣男子,便是前些日李鶴颻身邊的那個男人。


    他聞言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闔上眼感受風向,卜了一掛。


    “如何?”


    範無咎探過頭,表情迷惑。


    “兌下乾上,下必衝上。且衝風,從西來,客勝,主人不利。”


    “原來如此......”範無咎學著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什麽意思啊?”


    此刻,從平州城外折回來的千軍萬馬卷著塵土衝著這擋路的二人狂奔而來。


    白衣男子還是那副意味深長的淺笑,拍了拍範無咎的肩,閃身跑到一邊看戲去了。


    “哎?你......!”


    方才還嬉皮笑臉的範無咎眨眼間怒火衝天,他半蹲下身,咬牙咆哮著一拳捶在地上。


    刹那間,一道黑光炸開,沿著開裂的地縫化為立錐,瞬間“轟隆隆”地蔓延到遼丹大軍麵前。


    “遼丹的男兒們,隨我一同衝鋒陷陣!”


    為首的遼丹首領高舉彎刀,長鞭一甩,率先衝了過去。


    此刻,竟從地縫中生生爬出來數百具屍體,向他們的馬匹撲了過來!


    “謝必安!!三年不見,你還是這麽的狡詐可惡!!!”


    “嗯,好樣的。”


    謝必安搖著扇子,半躺在遠處連灰都沾不到的樹枝上:


    “意思就是——成了。”


    ......


    平州,北城。


    “落城門,點火!”


    數十丈高的城牆上,一身黑衣勁裝的少女身姿挺立,長發高高束起,抬起長弓瞄準城內為首的遼丹將領,將其一擊斃命。


    “我師哥說了,遼丹既敢放火燒我城門,那便讓他們知道,何為玩火自焚。”


    “老大,”少女身邊一位牽機閣裝扮的人壓低聲音念叨著,“這火好像是黎姑娘放的。”


    江天珞收起長弓,瞪了身邊那人一眼,轉手就將那弓臂不輕不重地打在對方的小腿上:


    “嫂子教我武功,是最和善不過的,你若再詆毀,小心姑奶奶我割了你的舌頭。”


    “李兄手下這所謂的牽機閣將領,原來是這麽禦下的,成何體統。”


    城內箭如雨下、火光四起,竟還有人同她聊起了家常。


    江天珞將那長弓往地上一立,手搭在弓上,回頭看向來人。


    “啊,原來是江姑娘。”


    對方一看到她的麵孔,耳朵有些泛紅,溫潤儒雅地朝她行了一禮,一改剛才的高傲模樣。


    “是你?顧青讓?”


    她蹙著眉,一臉不耐煩,“師哥叫你帶人去偷他們王賬,你跑到我這裏幹什麽?”


    “江姑娘放心,此等小事,在下早就完成了,特來同姑娘匯合。”


    “嗬,那你還挺快的。”


    江天珞轉回身子,低頭俯視著被圍在城中萬劍穿心的遼丹眾將士,下令製止。


    “哎?我可不快,姑娘休要胡說。”


    顧青讓的耳朵更紅了,隨後轉移話題,“這些人自從進城之後,燒殺搶掠不斷,李兄說明了要將他們盡數屠幹淨,姑娘為何不照做?”


    “作惡者都是些為首的將領,普通士兵不過是聽從指令為國征戰,立場不同,何來對錯?我又何至於一定要置他們於死地?”


    “沒想到牽機閣第一殺手,竟也有心軟的一麵,是在下狹隘了。”


    “你不也是嗎?”她看向那個即便在屍橫遍野中也始終沒有沾染半點血汙的青衣男子,指了指遠處被帶回平州城內的一隊遼丹俘兵,“顧公子也不是殺戮之人。”


    “有你在師哥身邊輔佐,想必他的路要好走些。”


    ......


    關外狼煙四起,可那平州宴會中卻寂靜一片。


    “可汗,我軍營中馬匹糧草被盡數銷毀,大軍趕回支援卻路遇伏擊。”


    “就連那北城將士們也被包圍,困於城內,亂箭齊發。”


    “遼丹,敗了。”


    遼丹將士雙手顫抖,幾乎崩潰。


    “李鶴颻,你!”


    耶律德謹眼中殺意愈演愈烈。


    “兩國交戰,你暗中行偷襲之事,怎能如此奸詐狡猾?”


    “可汗不必驚慌,本王剛剛說了,要同可汗打個賭——若本王贏了,可汗便回去,並以合約為證遼丹二十年不可再犯平州。”


    “若可汗贏了——那平州,就是你們的了。”


    耶律德謹雙拳緊握,顯然,他是再也不願聽信這翊王的一字半句了。


    見他不言語,李鶴颻繼續火上澆油:


    “這賭局是本王定的,本王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他又細抿了一口酒,繼續說:


    “不過——可汗不信本王也是正常,隻是可汗自己剛才不是也說了嗎?如今的局勢,可汗賭與不賭,下場有何分別?”


    “翊王殿下,是真當我遼丹無人了嗎?”


    耶律德謹一拳捶在桌案上,酒杯一震,撒了一地。


    “遼丹英勇之人何止百萬,隻是如今可汗親兵盡數在我手裏,而那述律太後掌管兵權,不如我們就賭——賭那述律太後能不能將你救出去?”


    “又或者是,她願不願意真的將你救出去?”


    此話一出,便將耶律德謹的全部話堵在口中。


    他實在沒信心。


    “本汗誠心同翊王殿下和談,殿下為何要逼我至絕境。”


    他瞬間失去了之前作為強者的狂傲,聲線有隱隱的顫抖。


    “賊子當道,再無大同,若可汗還是一如既往地輕信於人,堅持所謂正義之道,想必離死也不算太遠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黎芊音緩緩開口,聲音淡漠。


    “黎芊音!原來你也是......可你帶著我遼丹將士去火燒北城......咳......為達目的,連百姓都不放過,你們二人這盤棋下的,可真是用心刻毒。”


    他氣急攻心,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本王略懂些醫術,可汗還是少飲冷酒為好。”


    見到他這副模樣,李鶴颻皺了皺眉。


    “咳咳......殿下這酒,不如我王賬內的好,話說回來,那酒還是你們中原皇帝送給我母後的呢。”


    “可汗不必譏諷,那城中「百姓」都是平州死囚,本就是要問斬的,”說到這,李鶴颻有些疑惑地看向黎芊音,“除了那個城主,是我們的人,不知黎姑娘何故將他斬首?”


    “我並不知北城城主身份,並且那人荒淫無道、又著禽獸之事,殿下用人也該看看品性。”


    聽了這話,李鶴颻更不解了:“芊音,你搞錯了吧,那人是個斷袖。”


    黎芊音一震,突然想到了什麽,瞬間覺得全身上下透骨奇寒。


    “這怎麽可能呢......”


    她匆忙轉頭向身邊的人問道:


    “處月寧呢?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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