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淵直徑約有數丈,深不見底,四壁平滑而黝黑,厚實如似包漿,完全看不清其具體的材質,垂直而落,宛若一口已經是被荒棄日久了的廢井,深幽直往地淵無盡中,渾然似以為天成。


    ‘這個深淵到底是誰人所建?’施梁正遊淌在水流中,一邊愜意往下潛,一邊如是這般念想著。


    確實,這一眼巨大寬闊的深井,挖得實在是太圓,太規整了,完全就不可能由來自自然之工!哪怕是它原本的痕跡早就已經被悠長的歲月給侵蝕,可依然藏不住此刻在無數日夜中積攢起來的岩垢石殼的背後,那一種必然出自人工斧鑿的刻意。


    ‘當初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而建?’施梁知道,能夠在這一片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開鑿出這樣一條冗長規整、平滑筆直,直徑似能通達地底的水道,當初那些創建者,一定是已經掌握了某種完全已經跳脫於此世代的超絕技術。


    隻可惜,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早就迷失在了曆史長河的深淵裏,消失殆盡再也沒有了蹤跡。


    施梁懷著好奇,費盡心力,努力檢索過黑蛟所有的記憶。可是忙活了小半天,能夠找尋到的唯一一點小線索,就隻是三處已經被巨蛟扔進角落裏的不起眼碎片——一種模糊的四方形古怪花紋。


    不同於黑蛟的天生愚昧,遍閱古籍的施梁隱隱有一種獨特的感覺,這些花紋一定是一種完全不同於花周國現有文字體係的緣故篆刻文。


    它們分別是:一處刻有“室”字的三角碎石塊、一處浮雕著“生”字的神秘金屬條,以及一張發爛的如今已是再也不可能被找到的破舊碎牛皮(因為它已經被貪嘴的黑蛟給是一口吞進了肚子),在水下,牛皮上麵的文字已經被浸泡的歪歪扭扭,卻是隱約可以瞧得清楚,上麵有寫著一個十分古老的“氣”字。


    ‘。。。氣。。。生。。。室,唔。。。應該就是這樣排列了。’此刻,在施梁的心底,莫名生出一種不需要加以揣度的肯定。


    這三個東拚西湊,痕跡斑駁,排序也不清楚的古怪刻紋,竟是讓他突然產生了一種既是熟悉,又很陌生的怪想法,忍不住是在心底裏悄悄把它們的正確念法,脫口而出!


    這是種十分奇怪的感覺。可是,在施粱的腦海裏,偏偏就有一種‘絕對應該是這樣!’無比肯定的信念。


    可惜,現存的這些線索,終究還是缺失了大多數,已經無法徹底還原出它本來應該是有的命名。


    當然,現在的施粱也是沒有時間去深究。。。


    向下潛遊快有百丈,施梁的前方深井底下,便是突兀出現了一座平台,直折在水道的盡頭處,橫貫著東西。這裏是黑蛟平日裏盤踞休憩的老巢,也是施梁現在正在遊弋找尋的目標。


    隻需躍下平台,鑽入到其中一道自是向著東方而開的水道小岔口,他就可以循著蛟蛇的記憶,逆水而上,一路直抵巨蛟初生時所呆著的那一片綠洲湖水中。


    那裏曾是巨蛟一族的棲息地,占地遼廣,物產豐饒,做過官兵的施梁幾乎可以肯定,當初占據了綠洲的烈甲軍,必然是不會輕易舍棄掉這樣一處環境絕佳的後勤中轉站,存兵存糧的可能性極大。


    而這些應是屬於軍隊作戰的後勤補給物資,對於現下的施梁,絕對是一種必然要拿下,絕對不可能放棄的重要戰略資源。


    畢竟,在這片滿目蒼夷的露野貧原上,處處皆是荒瘠,如果沒有充足的資源補給,那些想要回家的叛逃礦奴,必定會寸步難行。


    男人落在平台前,深吸一口澀苦的湖水,任由入嘴的水流自由穿梭過藏在喉匣骨裏的肺鰓。


    想到當初已經把所有的希望全部交托給自己的李叔,施梁不由得是更加快了幾分調整狀態的速度。一個多月的相處,時間並不是很長,可也已經足夠能讓這個男人感受到天坑底下那些遭受了無妄之災的平民,深刻進骨子裏的質樸與純粹。


    絕望之境中,其實是最容易滋生暴力、邪惡、冷漠與恐慌。


    可是,老李他們不一樣!


    在最為艱苦的環境下,他們依舊還保持著自己的本心與善良,對於一個完全是陌生的、身體孱弱的小孩,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很愉快地接納了他,保護著他,甚至是把自己僅有不多的食物分享給他。


    這是一份極為樸素的恩情,很沉重。


    施梁慢慢是在漆黑深邃的水底中屏神凝息,照著黑蛟記憶裏的比對,感受著水下暗流的每一次潮汐變化。


    井底之下的暗流因為巨蛟血液的降溫,愈發顯得冰涼,透骨的寒水好似一把把細膩的冰刃,順著水流的攪動,一次次劃撥著男人粗糙的鱗甲,卻是始終沒有澆滅男人的思考。


    拿下綠洲裏的補給,僅僅隻是逃亡計劃的第一步;在此之後,他要做的就是盡快與老李他們去匯合;然後,領著一眾礦奴,一路沿著腦海中的輿圖標注,輾轉是往西南方向,橫穿過整個荒蕪之地,貼著恒古之森的邊緣,潛逃回國內,這是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


    忽然,滑過鱗甲的水浪流速一變。


    ‘時機到了!’


    施梁長尾猛甩,縱身一搖,如似一道離艙彈射而出的水雷,順勢一下子紮入進到暗流裏,乘上了那一股突然逆向的湍急裂流渦水中!


    ——————————


    “哐!”巨山移震,劃過一道迅猛無匹的黑影。


    剛剛才推開自己家小妹的鬆義,已經來不及再作躲閃,一下子就被巨蟲那根唯一還好的前肢,給是撞彈得起飛近有十數丈之遠。


    巨蟲當然聽得懂人語,隻是這一次,麵對身前這個向來恭順的小人,它顯然是沒有打算留情麵。


    受傷頗重的它,可不管自己麵前的女孩,到底是不是人祀!


    被鑰族砍斷一截的前肢才剛剛收了口,至今仍在隱隱發著痛,難得是有精力充沛的年輕小姑娘,自己蹦躂出來,可不比洞窟裏那位已經病殃殃的幹巴丫頭,來得香甜?


    至於,麵前這個膽敢破壞自己好事的小螻蟻,真是罪該萬死!


    “嘶嘶!”


    怪蟲眼神一凜,聳起的巨大雙目一陣哆嗦,無數顆堆疊在一起的六邊形複眼,瞬間聚焦!


    “噗嗤!”倒在地上還沒站起身來的鬆家二公子,瞬覺恐懼襲身,胸口驟然一鼓,鼓包裏似有活物,正在拚了命似的,離奇直往最外麵,一點一點,艱難往外突突!


    下一秒,那處凸起撐破了衣裳,帶著血沫,迸炸而開!


    是一隻體色暗紅,身體呈半透明狀的雙掌寬怪蟲,就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般,才是從鬆義的心口處扒拉而出,厚實發達的雙腿已然一緊,直向著蟲祖的嘴跟前,疾彈而去!


    那如山怪蟲也不客氣,沒被斬斷的唯一一根前肢獨臂,順勢就在虛空裏輕輕鬆鬆一道劃切,饅頭大下的跳蟲,身體便是已經一下子一刀被切分為了兩半,支離著,散落在了它的腳跟前。


    緊接著,蟲子腰腹一挺,那一雙拚接怪異的尾腹,高高聳起,殘端開裂,帶著碧綠的漿液,一下子就扒拉住了那隻被肢解的跳蟲屍體,在地上一陣摩擦細碾後,徹底是讓它再沒有了蹤跡。


    “二哥!”花容失色的杉沐星捂小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嘶吼著!


    “小妹。。。快。。。跑!”奄奄一息的鬆義,艱難舉起手,顫巍巍指著天坑的方向,留下了自己最後的遺言。


    “嘶嘶!”


    蟲子可不願意給已經被送到嘴邊的獵物,一絲一毫逃脫的機會,撐著身體的另外四條巨足,刷刷齊動,竟是一刻不停,戳著腳下的營地廢墟殘垣,直朝著杉沐星的方向,貪婪地追了上去。


    可是,它沒有想到,在弄死了鬆義之後,突然有許多道泛著紅影的身軀,竟然是從自己原本藏身的廢墟中,一個接著一個,紛紛跳了出來,阻擋在了蟲子的前進道路上。


    “七丫頭,快跑吧!”


    其中,有一位離得鬆沐星最近的壯漢,一把就抱起了還在地上發著愣的小丫頭,也不顧自己身後那些正在用赤膊肉身,阻擋巨蟲前進的同僚,匆匆交代一句後,直接就是把懷裏麵的小女孩,給是一下子朝著最外圍的方向,用力推扔出了很長一大段距離。


    “強哥!”對於把自己推開的那個人,鬆沐星當然也是認識。


    這些站出來的年輕漢子,她都認識!


    他們一個個都是跟隨鬆義多年的親衛,也都是她鬆家的旁支堂、表兄弟,剛剛雖然一個個是在躲著,卻在此刻,紛紛站了出來!


    “快跑啊!別讓義哥兒白白的犧牲了!”鬆強交代完,奮然轉過身,一蹲地,小腿肌肉虯起,迸發全力,疾速彈跳而上,已經是朝著身後那隻正在不斷揮舞前肢,斬殺自己同宗夥伴的巨大怪蟲,殺了過去!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沒有身穿機甲,他們哪裏可能會是這樣一隻龐然如山的祖蟲的對手。


    可是,或許是出戰的鬆家親衛,人數實在過多,不勝其擾的怪蟲卻因為怕誤傷了自己的獵物,這一次並沒有再用之前對付鬆義的那招數,而是一下一個,揮舞著完好的前肢,好似是在拍蟲子一樣,一邊繼續往前挺進,一邊是將這些煩蟲的小人,一個個隨意斬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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