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節驛驛丞呂佩,人已身死,族已斷根,然其罪無可恕,軍籍除名,家中私產盡數充公。


    東芝驛驛丞張勉,為與呂佩聯手之首惡,已被就地免職,待於秋後市集問斬。此乃古法遺臭之責,刑極而毀家族百年之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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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節驛常服排排首高文斌,救民於危難有功,揭發舉證有功,破格提拔作玉節驛代理驛丞兼任玉節營代理行首,考校一年,期滿留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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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芝驛右驛長夏嵩,揚兵將之正氣有功,敦促部卒主動檢舉有功,接任東芝驛丞,賜軍功二等,以示優待。


    東芝驛二排排首杜宇佳,揭發舉證有首功,雖有舊惡,然則過不掩其公義,著任東芝營行首,兼任右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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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瀝瀝的密雨如是薄紗,輕攏著大秦河的湍水,是要為忙碌的行船平添些陰散不去的遮霾。


    悠然慢駛的巨大商船上,一位貌似二十啷當歲的輕裝俊俏郎君,隻手抱著個四五歲左右的陶瓷女娃娃,另一手撐起了一把加大號的油紙傘。滴溜著連珠似得水串,劃過小女孩伸出的細指,滾落到平穩寬敞的甲板上,消失下了船身下的河流浪花之中。


    “娘。。。不對,不對,嵐爹爹。”女娃脆生生地呢喃,帶起些臉頰漲紅的可愛,“您聽聽,那裏是不是有人在唱曲兒?”所幸,此刻四下並無他人,小姑娘雖然問得奇怪,倒也是不會引起什麽注意。


    小丫頭指的正是那河岸邊不遠處,一棟獨高的雕欄樓房,翹角飛簷裏明燈時現,隨著船舶的起伏,如是熒火一般跳動,隱隱是有歌姬悅耳的餘音,飄然而出。


    歌曰:“玲瓏雨,時雨潤憑欄。目極青山朦朧色,望遠綠河鏡砂白。欲挑輕帳去,盡覽好山河。”


    曲調幽婉,嫋嫋久絕。


    俏郎君顯然也是十分享受,直到曲罷,方才答言:“那裏喚作明月樓,是這玉節鎮上最是繁華的地段。”


    小丫頭似乎特別喜歡這靡靡的音律,拍手笑道:“那裏的姐姐唱歌兒真好聽,我要爹爹下次帶我去玩。”


    童言最是無所顧忌,小女孩當然還是不懂這明月酒樓的具體營生活計,說者無心,不想卻是聽得那俊俏郎顰蹙了眉頭,不知該如何作答。


    就在男人猶豫之際,小女孩已然先行發問:“蘭爹爹,咱們是不是就快要見到我爹爹了?”


    小郎君顯然是已經習慣女娃的奶氣,瞧了眼不遠處若隱若現正在被逐漸放大的樓閣雕欄,卻是騰不出手來,摸一摸孩子的腦袋,隻是安靜道:“就快到了,小柔。”


    臨近港口,甲板上的旅人自然會越聚越多,本就令人討厭的小雨已經打潤了原本有些濕滑的船板,再一次惹得這一些個不得不冒雨等待的下船人罵罵咧咧,怨聲載道。


    小郎君輕裝簡行,身上倒是沒有背負多少行李,隻是原本應該排在隊首的他,已經是被那些個總喜歡搶著先兒的中年男女給排擠在了隊末。


    翩翩公子自然是不願意與糙漢粗婦們來爭道,更何況此時的他懷裏正還抱著孩童,是以,也就謝絕了幾位且有良知的樸實人家發出的好意禮讓,悠悠然撐傘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邊。


    卻在此時,俊俏人兒腦海裏豁然響起一陣金屬音的提醒:‘小嵐,有賊偷靠近。’瞬間警醒的撐傘郎自然蹙眉,也是已經發現了那一隻朝他偷摸而來的黑手。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那俏麵郎手指一拈,油傘已然飛轉,甩灑起水珠點點,刮出的四跳水花自然是會潑了些離近禍殃的老婦女。


    擁躉的人群正是要回頭破口大罵,隻是喊娘的話頭還沒了出嘴,卻是被寒光一閃,堵住了牙舌。


    傘柄墜著的流蘇如是竹蜻蜓一般正在旋起,滯空的紙麵下,忽然劃出一道如電的寒芒短匕,瞬間已經直抵著那麵容猥瑣的佝僂漢子咽喉。


    “滾!”俊俏郎君冷言一吼,短刃精準回鞘,騰手再拈油傘。


    那一秒間的死亡威脅是讓本就猥瑣膽小的漢子股間一陣發寒,一屁股坐癱在被雨水浸濕的船板上,正是要連滾帶爬,起身跳水逃離時,已經有婦人大喊:“有賊偷!快快抓住那人!”船板上一時間如是被起炸的油鍋。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幾位頗有經驗的船夫大漢,已經第一時間組織起包圍網,最是先開始圍追堵截。而那機敏的賊人也是趁亂躲擠進了之前搶道的婦人群裏,借著阿姨大媽們的被迫掩護,以逃避壯漢們的強抓。


    滿地雞毛亂飛起,如今哪會人再去記憶,那片刻之前,驚鴻一瞥下美豔不似男人的英俊小郎君,便就是如沒事人兒一般,趁著一眾嘈亂的間隙,翩然躍下船頭,抱著瓷玉女娃,一路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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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見晚,黃昏已是作半。


    此時還正下著小雨,總不好抱著一個餓肚子的小孩,再是趕路去那楊家灣村。是以,女扮男裝的薑嵐隻得先是去到鎮上,找了一家還算能應付的餐館,以解決小丫頭咕咕叫的肚腩。


    小娃娃隻需是有甜甜的糖水芋頭就很滿足,此刻正捧著滿滿當當的木碗,笑開了花兒。


    “你聽說沒?”凡是喜歡嘮八卦的人,都總喜歡用這句話開頭,也沒說清具體是指的何事,卻是專能吊起好奇者的胃,“那梅花兒被人剝了官袍,趕出了玉節驛。諾,就是用巫術害死了呂驛丞的那位!”


    玉節驛的變故,早在薑嵐剛剛踏入夷光府的地界就已經聽說,傳言倒是千奇百怪,說什麽的都有。可是離奇的故事裏但凡是有女人的卷入其中,總是能被極為刻意地,塑造成為累及家人的妖婦。很顯然這種荒唐的現象即使是在消息的源頭,這玉節鎮上,也是與那外地沒有什麽兩樣。


    小嵐聽的無奈,不由搖了搖頭,不過,事總關聯有自己所在意之人,總得需要耐心聽上一二。


    有人開了頭,自然是會有嘴碎者開始接起話茬:“居然沒有把那女人剝光了,砍腦袋,算是便宜她了。”這話說的咬牙切齒,好似是有被挖祖墳之恨。


    起先挑頭的人好像也是受了這廝感染,繼續嘮道:“可不,聽說那女的巫術了得,是被軍部捉刀人中的天師耗了三十年功力才給破的功。趕出來時,整個人已經渾渾噩噩,瘋瘋癲癲,倒也是怪可憐的。”


    旁側立刻就有好事的胖婦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嬉笑道:“可惜個屁,那般妖婦隻管少些禍害人就成。你們瞧瞧這好好的玉節鎮,是給她鬧騰的成了哪個樣。”


    “對對對,且不說我這小店裏生意少了大半,光說那被連累的高大善人,真就是妄受了一番牢獄之苦。”身著錦衣的掌櫃老板手裏算盤珠子一刻不停,也是接嘴起哄,其實他這半死不活的小店,在之前本也是沒有多少人來。


    那最是先接口的食客立馬舉杯附和:“說到高公文斌,如今算是終於執掌了玉節驛所,倒是最值得人開懷。”說笑間,滿斟的濁酒一口飲幹,潮紅的醉臉上已然是神情帶著崇敬,“以後有他為咱們這些勞苦人做主,當是會有一些好過的日子嘍。”


    那原本還是嗑著瓜子的胖婦人,此時也已經把餘食塞回了口袋,跟著那人的話語,滿臉的癡迷憧憬:“高驛丞那可是咱們老百姓推舉出來的官,不瞞你們說,這次的玉節驛請命,我可是也再其中。”


    最先開口說話的那個男人自然是最得起勁:“你也是在其中嗎?快給我們說說,我可是聽人說,高公在被關進囚籠中審訊時,是有五彩祥光護體,刀槍不入,鞭笞無痕,端得是有功德加身,血肉成聖。”


    飯館內裏正還說著熱鬧,外麵此時響起一陣嘈雜。


    當時是有幾位小童,嬉笑著似乎是在拿什麽東西砸人:“快打,快打!髒東西來了!”


    隨即就有婦人尖聲叫喊:“啊!該死的掃把星!”


    聲音未絕,一位蓬頭垢麵,披散看不見麵目的纖瘦婦人,衣不遮體,滿身髒穢裏混著血汙,十分落魄著爬摸進來飯館,用盡全力終於是癱倒在一張還未來得及收拾殘羹的長桌前,囫圇吞棗起被人吃剩下的餐食。


    叫花子搶飯,店裏的幫傭自然是要上前驅趕,卻在這時,已經是有腦子靈活的客人反應過,急急大喊道:“快快躲開,這是梅花兒,怕是身懷巫蠱。你們別是被她沾染了身,再來霍霍我們!”


    這一聲高喊一下子阻退了小二們的圍擁,紛紛拿眼看著掌櫃不知道如何是好。


    店裏的其他客人可不管你掌櫃的窘迫,當即有人一拍桌子,扔下幾文錢,臭罵一句:“倒黴催了,老板結賬!”說話的正是那起先嘮叨的食客。


    一石激起千層浪,再顧不上吃飯先是要逃跑的食客一下子就是往門口蜂擁。人頭竄竄間,立馬又有刻薄的女人尖聲高喊:“這店太不吉利,下次我可不再來了。”


    此時的掌櫃才是剛剛安排完兩個小廝要去找那長一點的棍棒,見得客人紛紛要走,隻得是咬著牙關送行:“客官慢走,今日諸位酒菜錢全免,且等我明日找來天師做個法。定不會讓這妖婦的晦氣汙了咱們這地。”眼睛卻是盯著那個落魄至極的邋遢婦人,冒出了憎惡鄙夷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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