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一直棲息在環形天坑附近的那一隻巨大怪鳥,突然像是發了瘋一般,炸起了毛,直徑從碧空穹頂之上飛掠而下,一頭就把那無比巨大的碩長喙口,強行啄入了那一眼對它而言隻可謂是細小空洞之中。


    值守的戰士當然不敵,立即吹響了警號。緊接著,那座佇立在山脊陡崖邊,被礦奴們稱作為血衣營的機甲基地上,忽然響起一陣恐怖轟鳴,滔天滾霧翻湧而出。


    一具龐然而不知為何物的巨大黑影,頂著那一杆依舊招展的營旗,緩緩有被抬高,兩盞如是星辰一般閃耀著光芒的熊熊光火,刺透山頭縈繞的粉塵,發散出攝人的金黃。


    “唔——”是一陣輪軸運轉低頻震響,在環穀蜿蜒的山脊中反複回蕩。不等那察覺危機的巨鳥再次展翅當空,一道熾烈可媲朝陽的光束,直接是擦著禽鳥豐盈的羽翅,穿透那崖壁鬆土,而後是貼著堅韌的岩石,直出地麵,瞬間劃破上了蔚藍的天穹!


    那一閃而逝的攻擊實在太過耀眼,恐怖無可匹敵,卻似乎是並沒有製敵以絕亡的殺意。僅僅隻是貼過了巨鳥的脖頸,可也是足以讓原本囂張的怪鳥一下子偃旗息鼓,像是被嚇壞了的孩童一般,當即風聲鶴唳,一陣瘋狂搖翅,快速遁入高空,朝著北向疾走,再無任何影蹤。


    山穀中的危機就這樣簡單平淡地黯然化解,籠罩著機甲營地的翻湧煙塵也自然是沒有了繼續噴薄的動機,被熾浪卷起的輕風慢慢吹散開,一點點消失殆盡,隻留下招展的營旗,依舊在隨風擺動。


    可是那般動靜鬧的實在是太大了,在當時,整座天坑峽穀裏的所有礦奴,皆是有瞧見血衣營的悍然發威,以至於桀驁者後背發涼,膽怯者兩股戰戰,更有心智不全者,跪地納頭便拜,直呼世間神跡。


    當然,更多人隻是沉默低頭,苦澀不知言語。他們大多都是來自於花周國的各地,這一次恐怖絕倫的天罰,算是徹底擊碎了他們埋藏在心底,渴望著自由的那一份看不見摸不著的希望。


    ————————


    “放屁!這世間哪裏會有什麽神明!”老李憤恨地站起了身,怒火無處發泄,直接就把那手中一口也還沒有咀嚼的飯食捏的稀爛,狠狠往坑壁上一砸!


    他不知道自己麵前這位一直敦厚可靠的大哥,最近是怎麽了,總有一些神神叨叨的言語,像是中邪了一般,被那山穀中謠傳而出什麽鬼啊神啊的東西給蠱惑得五迷三道!


    老李的怒喝,動靜著實有些太響,大概是把躲在角落裏悶頭幹飯的孩童給‘唬得不輕’,抱著他那一身舍不得扔的厚實衣服,一動不動僵在原地。至於原本是守在洞口的那幾人,已經帶著疑惑,快步魚貫而入。


    大家夥可都是隻求乞活的卑微苦力,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全部過怕了。最近好不容易才有幾天安穩日子,能存出些許餘糧,可是最害怕隊伍裏的核心圈鬧出一些不必要的矛盾。畢竟,這一時半會兒,好的容身地方可是不易能找。


    看到大夥擔心,年長者趕忙起身,安慰著拍了拍老李肩膀,寬慰道:“沒關係,隻要我們足夠虔誠,那神明一定會寬宥我們的。”說著,抬頭望著洞窟外,那一座閃耀在山脊上終日能被陽光照耀的機甲營地,怔怔出神。


    年長者喃喃自語:“我們啊,就是上輩子的罪孽太深了,沒還幹淨,才被神降下責罰,要在這輩子還。等這輩子還完後,下輩子大家就都可以平平安安地度過安穩一生咯。”


    這些話都是他今日去那機甲營地換食時,聽同行的一位‘大師’所言的‘神明啟示’。“神明告訴我們,所有的人都有罪。”深陷絕望中的人們,總會寄希望於自己能夠在無形無影中抓取到什麽東西,獲得安慰與依靠。


    這一則‘神明的教誨’一下子,重重地叩開了年長者斑駁緊閉的心扉。


    對於自己大哥這般癡妄,老李一時也有些無可辯駁,可是他偏偏就不願意去相信。這世間不可能會有神明!他們已經是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穀坑裏整整呆了三年!他在哪?就算是真的有存在,那偉大的無所不能,又可曾有過悲憫,可憐過他們哪怕一絲?何論救贖!


    可是。。。或許。。。真的。。。還有希望吧。


    老李不敢信,不敢全然不信,不甘心,訕訕坐下:“可是大哥,我等不了下輩子。我家那閨女,她一定是還在等著我回去。”這是他現如今埋在心底裏的唯一牽掛,隻要是能夠回鄉,哪怕是隻再見一眼自己的女兒,確認過她平平安安,就算立刻讓他赴死,他也心甘情願!


    年長者是與老李同鄉,彼此相互幫襯著已經在這荒蕪地流蕩了三年,當然是知根知底,了解自己兄弟的夙願,此時眼眶已經泛紅,喉嚨沙啞:“我們就隻是被神明懲罰的罪奴罷了,你放心,神早晚會寬宥我們。”在他的心中,又何嚐不是沒有日夜記掛的家人。


    相類似的經曆總是能讓彼此感同身受,失落的情緒以極快的速度感染了每一位抱薪同行者。此時,在這一處剛剛才是剛剛被留守人眾,簡單收拾出來的坑洞裏,安靜異常,所有人都沉悶低頭,集體失聲。


    時間又過良久,忽有一人大聲決絕道:“大哥,這鬼話,我不信!神明就算真的存在,也一定不會是那東西!就算它是!身為這天坑底下最無用的我們,又哪配有資格去被那位從來高高在上的神明所庇佑!”他所指的方向自然是那血旗招招的機甲營。


    說話的人是一位在那日與老李一同進入半塌洞窟的另一壯漢,滿是憤怒與不甘,如是雷霆炸響,轟破了此時的沉寂。老李猛然抬頭:“對!我們被迫為奴!可我們哪裏有罪?”


    那狂漢複又嘶吼:“如果我們真的有罪,隻能是罪在我們無權、無勢、無法反抗,罪在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不能夠逃脫此間的不公!”


    是的,現在的洞坑裏,所有人站身而起,他們之中又哪個是有真的犯過什麽彌天大錯!他們都不過是來自於各地各鄉的普通農戶,平日裏安分守己,卻被那一群天殺的‘血衣’,給是以各種名目,送到了此間煉獄,從此不見天日!


    眾人群情激憤,哀歎命運的不公,胸中怒火難掩,悲憫力量的不足!正就在那憤慨激昂之時,天邊忽有一聲鳥鳴長嘯,穿透過烈日炙烤的灼熱,穿刺進山穀中所有礦奴的耳朵。


    站在洞口邊緣的憨小兒,反應最是靈敏,一下子站身而起,怔怔望著天空上那一道籠罩而來巨大黑影——那是一隻翼展可以遮蔽半個穀坑的巨大飛禽,墨羽油亮,烏黑而閃晃明光,長喙丈餘,橙紅正好似美玉。


    那怪鳥顯然才是堪堪飛抵天坑的正上方,未等地下螻蟻的反應,雙翼即是一收,如似星隕急墜,隻一下,就把正在碧潭上奔走的一位礦奴給是叼銜入了口中,而後鶴頸仰天,便是在所有人的睽睽矚目下,把那個連呼叫都來不及發出的可憐人,給一口慢慢地滑咽到了自己嗉囊中。


    “叱——”巨翼再此撲展,扶搖而上,登臨九霄,仿佛是在向所有螻蟻,宣誓自己的王者歸來。


    ‘爸爸,小心!’老成的‘男孩’心中突然一緊,響起一聲已經是幾日未曾有聽聞過的虛弱輕喚,古井無波的心海在這一刻翻湧不停,終於是又一次被那金屬碰撞的音色給重新喚醒,霎那間注入了鮮活。


    ‘小善!你沒事了!小善!’木訥的男孩死死抓緊手中舊衣,在心中瘋狂呼喚,卻是還沒等到回答,就被一雙健碩有力的臂膀給是強勢抱起,翻滾在了一旁。


    “都快躲起來!”男孩耳邊傳來了老李慌亂而又驚懼的嘶吼,“那鳥怪已經幾日未曾進食,一定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話音剛是落下,凶禽又一次降臨!


    卻見它巨喙如似金鎬,猛然啄進一處‘斑駁鬆軟’的岩壁坑洞,隻沒一會兒,嫣紅的細長舌就已經捆卷起了裏間躲藏著的一個人,而後巨嘴微張,順勢把他輕鬆卷食進了咽道。


    第一人,卒。


    食物才是下咽,巨大的禽鳥已經更加的興奮,仰天又是一陣輕啼,卻把那修長的紅喙又是簡單一啄,叼起一個還在掙紮的活物,長舌如是巨蟒,輕輕一下絞盤,榨出一片血汙。


    第二人,卒。


    巨鳥顯然並沒有想就此罷休,已然是把恐怖絕倫的巨喙再一次啄入了腳邊似有人影浮動的洞坑裏。好巧不巧,這一次的攻擊目標正是老李他們身處的坑洞裏。


    “該死!”老李一聲怒罵,說時遲,那時快。此時的洞坑裏,七人已經俱是身體緊繃,不等那碩大巨嘴臨近,已然有人一下疾動,瞬間爆發出肌肉中的全部力量,朝著如似玉石般光潔的喙壁一下折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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