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你就在這裏守著,等我。”言畢,施梁再沒多話,獨自一人扛起那節下落在地麵上的巨大斷肢,快走幾步朝前,匆匆行往綠洲裏麵的最深處。


    這是一片麵積算不得很大的小天地,越是從往裏走,越是多枝繁葉茂的新綠,一切渾然自天成,在自然而然裏帶著許多異域獨有的別致與風雅,讓此間更添有幾分盎然而上的生機。


    灌木叢生的綠野中,除卻那許多自然常見的矮梭梭之外,還遍布著很多十分奇特又且稀疏的不知名草植,錯落相間,互依共存。


    才是沒走上幾步,施梁就被眼前自己看到的所有一切,給震驚了,一臉難以置信。


    熟悉他的人自然都知道,他這幾年是確實有在玉節鎮獨自領過隊伍,日常中總難免會遇上一些需要跋山涉水的行動,一些野外求生所必須掌握的草木識別本領,他自然是都有熟練。


    加上為了親赴紫焱師團之約,男人在艱苦訓練中已經養成了勤讀不輟的習慣,架閣庫裏通掃過的積存典籍與各類遊記雜錄自然是隻多不會少,對於那些莽長於山野間的草木怪石,他倒確實是能有幾分頗為不俗的見識。


    盡管,這荒蕪之地裏多處都與世隔絕,一些植被生態確實是比較奇特,可施梁依舊有自信,其中總也還是能多少辨別出十之二三種類。


    可是這一次,施梁顯然是完全沒能想到,在這樣片小小的綠洲野地裏,稀有植被種類之繁盛,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現在所有的認知。而且,這還隻是他粗粗掃過一眼,就已經有十數棵殊為難得的稀缺藥草,躍進到了他的眼簾裏。


    最關鍵是,它們的長勢竟然都還非常的不錯。


    男人的心中自然不由生出一些感慨:荒蕪戈壁上的綠洲寶地之美名,果然非全虛妄。


    而在這漫山遍野裏,長勢最為繁茂者,當要數一種即將快綻放花開的不知名小草,莖為肉質,葉是淡黃,呈螺旋狀排列,鱗形而無柄,可卻凸起了許多拇指大小的腋苞,含苞待放,踩在人的腳底多少是有一些心頭硌應。


    將開未開的花朵,總是會讓人產生一種不能去忍心破壞的負罪感,莫名平添的難受多少是會抑製一些人們對其的意識傷害。隻不過,現在的施梁顯然不在此列,他偏偏就是最沒有時間,能夠有功夫去憐香,隻得是咬咬牙,繼續流星箭步,一刻也不曾停下。


    心有掛礙的男人,當然會強行壓抑自己心頭對四周圍的好奇心,步履匆匆,繼續大步朝前。


    這一次他走得實在是有些太快了,大概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腳底下那些連他都叫不出名字來的奇特植株,竟然是在被雙腳碾壓過後,於若有似無間,開始有了一絲絲極其輕微到不易察覺的弱弱顫抖。


    不過,這些對於現在的施梁而言,已經不再重要。


    複行繼續約有十數步。一汪大小能是有十來畝田地的灩灩小湖,已經赫然躍上了他的眼簾,初陽灑在清澈的小湖上,好似一麵鏡子,透亮無比。


    滿臉心事的男人,正在著急小嵐此時的安危,當然沒有一絲去欣賞絕景的閑逸。


    奈何腳步正要繼續,卻就在即將踏足水邊的前一刻,他駐足了!


    一幕能讓施梁一下子完全錯愕,瞬間陷入深深驚恐之中的可怕畫麵突然出現!


    在他目光匆匆瞥過一眼湖麵之上時,那一張原本應該是映著自己樣貌的水麵倒影,竟然十分恍然的,虛浮成為了一副如似螢蟲一般的可怕麵孔!


    一對碩大而青紅的複眼,緊緊挨貼著眉宇,誇張靠合一起;顫動微擺的觸須又長又細,分別抽絮在蟲頰鱗片的兩側,這是一幅多麽詭異又且荒誕的畫麵!


    如幻似真,在恍惚迷離裏,又帶著許多愈顯突出的真實。


    “我。。。”


    施梁不自覺眨巴了一下眼睛。


    下一刻,那蟲子複眼裏無數密密麻麻排列的小眼珠子,開始隨著他自然而動,很快就再一次映照進了男人的瞳孔。


    畫麵詭譎無比!


    一瞬間就點燃了施梁一直壓抑在自己心頭,藏匿在其內心最深處的脆弱與恐懼。


    是的,他被自己眼前跳出的這一幕,給是嚇得一個激靈,冷汗噗噗直冒,瞳孔瞬間放大,愣滯在了原地,久久再沒有聲響。


    直到又是過了好一陣,僵直的男人才是非常不自覺地晃動了一下自己沉重的腦袋,疲憊閉上了眼。


    一、二、三!


    男人再度睜開,之前詭異的畫麵,消失了。


    剛剛所有的一切,恍若是一場從來就不曾出現過的夢幻一般,霧散雲消。


    清甜的微風吹拂著施梁的麵孔,帶著一些許恬靜的濕潤,劃過微波蕩漾的平靜湖麵,輕輕晃動了一下男人於水麵之上的倒影,整個世界仿佛已經是徹底回歸到了正軌,再一次閃現回成了它本來就應該有展現而出的樣子。


    施梁訥訥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再一次十分仔細的確認過自己樣貌依舊無誤,這才忍不住把自己的腦袋又搖了搖,捏了捏鼻梁,自嘲道:“大概是我最近太累了吧。”


    然而,偏偏就是這一句話的自我提醒,反倒是一下子打破了他心頭異乎與常時的詭異平靜,一瞬間就觸動了他原本應該是已經有些不太敏感的神經!


    不對勁!


    男人突然意識到,自己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有些不太對勁!


    是的!


    太不對勁了!


    他不應該會忘記,這一片不算是很大的小小綠洲,可是剛剛才闖入進了二十餘名貪婪凶惡的沙匪!


    一切又怎麽可能如是現在這般,依舊還是荒蠻野草一片,哪怕是連一個腳印,都沒有留下!


    “哥!你在幹嘛?快點回家啊,我爹回來了。”


    就在施梁還在低頭思考的間隙裏,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他已經許久未曾再有聽到過的嬌脆呼喚。


    “小華,你怎麽?”


    施梁驚呆了,有些難以置信,卻抬頭,才發現自己失蹤日久的小妹,竟然一如從前那般,依舊蹦蹦跳跳著,三兩步朝他走來,一下子摟住了他的胳膊。


    “我爹回來了。”施華笑得十分開心,顯然應該是因為二叔離家實在太久,今天難得休沐出營,“他正在找你哩!”


    “二叔!”


    施梁心頭再次一揪,有些不太能夠相信自己眼前的真實。


    可是,在自己麵前的所有這一切,不都是自己朝思暮想,心中最希望找回的最美好願景嘛!


    這樣的畫麵或許是有一些虛幻,卻又讓他不自覺希望一切都是真實!


    理想與現實的割裂,讓他不得不非常不自覺地,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腦袋,痛苦著捫心:‘二叔他,不是已經戰死了嗎?’


    這是一句充滿悲傷的自問語,很顯然此時的他,並沒有能說出口。


    時間仿佛陷入了永恒,卻是又好像僅僅過去一秒,虛弱的男人胳膊晃動,一條替代了骨骼的細長蟲肢,一晃而逝。


    正當他再一次睜眼,竟才發現,自己這許久未見的小妹,皓白如玉的纖指已經悉數成為了一根根密密麻麻,交纏繞的細藤蔓,此時,就仿佛是受了什麽恐怖無比的驚嚇,正在以一種就植物而言已經是算得上是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從他的身體上慢慢抽離開。


    “呃!”


    施梁艱難地開始了自己的掙紮,十分容易就把自身周圍的植被全然掀翻,猛地一下子坐身而起,再一眼環顧四周,才好不容易從自我的震驚中,慢慢平複下心情。


    此時的他,才發現自己的四周圍已經爬滿了綻放而出的小黃花,滿目鵝黃,隨風搖曳。


    這裏哪裏是有什麽小妹在!


    除了一絲絲淡淡腥甜味的花香,正在煙霧繚繞的小湖岸邊,隨風翻湧,愈發是有一些濃鬱之外,便就是再也沒有了其他!


    “這就是那所謂的蜃景嗎?”回想起自己剛剛才經曆過的種種,施梁似有所悟。


    看著不遠處那幾個微微隆起的花叢,他才恍然,自己剛剛實在有些急切,以至於都沒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小花給著了道。


    眼前這些叫不上名稱的不起眼小花叢,大概就是靠著剛剛那種可以讓人深陷幻覺的特別花粉,來迷惑那些陷入進迷途絕望之中的旅人,把他們慢慢拖入深淵,悄無聲息中一點點吸幹他們的軀體,來獲取自己成長繁衍所需要的足夠養分。


    當然,按照常理而言,這一種十分被動的致幻手段,其實際的真實效果往往並不理想。


    意誌力稍微強韌的人,往往都是能很快克服虛幻,因此才會留下那許多有關於蜃景傳說與警告。


    除非一種情況,那些吸食到花香的旅客上一刻還在迷途的深淵絕望裏,下一秒,就因為自己發現了綠洲,而自認為發財有為,求生求富時,心念大起大落,心神失守時,才會最終深陷迷幻,而無法脫身。


    至於,這花為什麽直到現在才綻放?施梁並沒有想到答案。


    而且,他現在也確實還有著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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