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之上,王誨、劉一聖、白慕白與其餘諸人,將這發生在兵營外的一幕收入眼底,相顧駭然。


    “真人,不知振武將軍這一手功夫,到了何等境界?”王誨遲疑片刻,忍不住向白慕白問起。


    沉默片刻,白慕白道:“此人的武學境界極高,隱隱觸摸到了九重邊緣、先天之障!”


    “怎麽可能?!他才多大年紀,能武道九重已是不可思議,居然還將要突破先天?!”


    這一下,王誨驚訝更甚,連劉一聖都眉頭緊鎖,表情變化不定。


    即便他們沒有怎麽練過武,也知道武道九重是何等稀少,放到天下間的任何地方,隻要透露願意投奔的意思,都會被人爭搶!


    更不要說是個將要突破到先天之境的武者了!


    武者一入先天,就算是麵對道門、佛門的術法,也有克製之法,不會被影響多少,是宗門麵對王朝時,能保持一定獨立的保障,是真正的人形殺器!


    但這種人物少之又少,整個天下有名有姓的加起來,也沒多少,每個還都是成名許久的武道泰鬥。


    王誨原本穩坐釣魚台,對陳淵不理不問,既不見麵,也不為難,就是覺得白慕白坐鎮,但如果這位少年將軍突破到了先天,局勢可就完全不同了!


    看著王誨臉色難看,白慕白眉頭一皺,道:“也不用太過悲觀,古來困死在先天門前的人不知凡幾!不是說年輕,就一定能成就先天的!不入先天,個人於戰場便沒有決定性的力量,你看他看似找到了壓製活死人的辦法,但無法改變大勢。被荒人逼到城前,就算是我等出手,也已來不及了。”


    “那便好。”王誨剛剛點頭,忽然回過味來。


    不對啊!


    我是金城的知州啊!


    如果改變不了局勢,那我金城的兵馬豈不是要遭殃了!?


    想著想著,他轉頭看向白慕白。


    你怎麽還不出手?


    .


    .


    認為陳淵無改戰勢的,不光白慕白。


    兵叢之中,心驚膽戰的花寄奴看著陳淵,也有謀劃:“這人當真厲害,我不是對手,但再厲害,最多製住活死人,這金城兵馬混亂至此經,他已是回天乏力!我等會趁亂,跟著大隊兵馬殺回來,一樣有功勞可以撈!”


    在她盤算的時候,陳淵又有了動作。


    一腳崩起精鋼箭,揮手化作滿天星!


    荒人射來的箭遍地都是,俯首可拾,而活死人都是從兵營之內往外衝,途徑幾扇門,不過幾息的時間,他就將大部分活死人都釘在地上。


    他們兀自在地上掙紮,是兵卒紛紛避讓,空出好大一塊。


    “太好了!沒了活死人在後軍擾亂,我等就能重整軍列,試著反攻!”


    張雀神情振奮。


    “沒那麽簡單!”羅武眉頭緊鎖,敬畏偷瞧著陳淵,低聲垂首道:“金城的兵,不是咱們定西軍,前身是地方上的廂兵,沒打過什麽硬仗,現在被人嚇住了膽,沒了士氣,也沒了隊列,就指望不上了!想重整旗鼓,難!”


    說到最後,他抬起手指向營門方向。


    陳塘正被幾個親兵扶著站起來,但兩腿酸軟,一個踉蹌,又撲倒在地上,然後嘴中噴血,渾身哆嗦著,蜷曲在地上。


    “膽破身漏,元氣萎縮,陳塘這個熊樣,別說指揮反攻,連維持秩序都難。”


    陳淵也看到了這一幕,又看了一眼在各處肆虐的荒人騎兵,以及即將抵達戰線的荒人步卒,知道金城兵倉促中形成的防線已有崩潰趨勢。


    “本來還想著如何謀劃陽剛氣血,沒想到這一仗就能眾望所歸了。”


    想到這,他對張雀吩咐道:“收攏好你們的人手,不要往前線靠近。”


    張雀一怔,想著麵對這雄渾軍勢,武功再高也無從扭轉,怎麽將軍一副要有動作的模樣?


    張雀還沒說什麽……


    “將軍說的是!”羅武突然高聲喊著:“謹遵將軍之令!”


    陳淵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身子一晃,到了營門跟前,看向被釘在地上的活死人。


    羅武卻被這一眼看得心頭狂跳,等人走了,長舒一口氣,拉住心有疑慮的張雀,低聲道:“咱們交情不錯,你可得記得在將軍麵前為我說幾句好話。”


    張雀冷笑一聲,道:“現在知道厲害了?剛才卻口無遮攔。”


    “這不是被那幾個二世祖給禍禍怕了嗎?”羅武舔著臉賠笑,“張雀,是不是兄弟,以後將軍重建定西軍,你我還要相互扶持呢!”


    二人說著,目光落到了陳淵身上,好奇這少年將軍能有什麽對策。


    城牆上的王誨、白慕白,人群中的花寄奴,以及戰線處、察覺到陳淵身手的荒人將領,都在關注他。


    陳淵神色如常,一抬腿將釘在地上的活死人挑起,伸手抓住其人衣領,死氣灌注,手腕一抖,卸掉了活屍關節,然後縱身一躍,到了一處高台。


    “走你!”


    眾目睽睽下,陳淵掄起手臂猛地一扔!


    嗖!


    活死人張牙舞爪,如炮彈般破空而去,轉眼越過金城一方兵馬,到了殺氣騰騰、戰意洶湧的荒人上空。


    “他這是要做什麽……”


    王誨和劉一聖麵麵相覷,一時還沒有明白過來。


    但白慕白瞳孔一縮,臉色已變:“他這是想……”


    “不好!”那個荒人將領臉色大變,“傳令!全軍——”


    轟隆!


    他話剛出口,活死人體內死氣翻滾,淩空炸裂!


    滴滴滴滴滴答!


    無數泛黑的腐血漫空飛舞,滴落下來,落在荒人兵卒身上,立刻灼燒血肉,腐蝕筋骨,發出“滋滋”聲響,血肉鼓泡,冒出白煙,痛徹心扉!


    痛!


    難以言喻的痛!


    一時間,被血雨籠罩的荒人兵馬人仰馬翻,鬼哭狼嚎,淒慘至極!


    “可惡!那個寧人竟然敢,他竟敢……”荒人將領暴怒不已,滿臉猙獰的抬頭再看金城,眼睛卻猛地瞪大,瞳孔中倒映著一個、兩個、三個……三十幾道淩空飛來、張牙舞爪的身影!


    陳淵一看效果這麽好,哪裏還會等待,身形如電,似鬼魅般在兵營們前一轉,狂風掃落葉似得將一眾活屍撈起,接著半點都不停頓,灌注死氣後,一股腦的扔了過來!


    三十九屍,三十九個方向!


    死氣引燃,身軀爆裂!


    轟!轟!轟!轟!轟!


    炸裂聲此起彼伏,腐血被狂風卷著,朝荒人全軍灑落!


    “快跑!”


    “不要啊!”


    “這東西碰不得!”


    ……


    見識過厲害,前一刻還是凶猛衝勢的軍隊,下一刻便徹底混亂,人人奔逃,相互踩踏。


    前方,衝入金城兵群中的荒人騎兵一看,後方兵馬散亂,自己失了支援,哪還敢戀棧,萬一陷入重圍,戰馬跑不起來,焉有命在?於是也紛紛後撤。


    攻勢消弭,陣勢散亂。


    荒人兵馬,崩了!


    “啊!!!”


    荒人將領怒發衝冠,心中滿是憤恨、憋屈、驚懼!


    大好局勢,居然被一個人撬動、逆轉,讓他如何能承受得住?如何能接受?


    於是,他橫刀立馬,長刀指著對麵,怒道:“今日之恥,我阿弟露記住了!待我重整兵馬,再來攻伐,定要踏平此城,屠盡寧人,將你的人頭製成尿壺,以血此恨!如違此誓,便如此刀——”


    他抽出隨身寶劍,就要砍向手中的長刀!


    就在此時!


    嗚!


    一杆大槍破空而至,槍尖閃爍寒芒,在雄渾勁力的加持下,刺斷了長刀,帶著碎片,紮進荒人將領的胸膛,貫穿血肉,透背而出,去勢不絕,將他的身體帶著後飛,“崩”的一聲,釘死在架起大纛的架子上。


    嗡!


    槍杆震顫。


    鮮血滴落,荒人將領阿弟露雙目圓瞪,沒了聲息。


    他的親兵、從屬個個呆若木雞,待得回過神來,更是驚駭欲絕、悲痛至極,卻是再也不敢停留。


    “撤退!”


    “快退!”


    “頭領死了!”


    ……


    荒人的兵馬徹底亂了。


    激情而來,崩亂而歸。


    “可惜,如果有支訓練有素的兵馬在手,乘勝追擊,就算不能殲滅這支荒兵,至少也能重創!嗯?不對,我代入太深了,我是個假將軍啊!”


    金城兵營前,陳淵立於沙場演武高台上,將掄射大槍的左手收回,看著混亂遠去的荒人兵馬,眯起了眼睛。


    “不過,有此一役,操控活死人、隱藏幕後的修士,會有什麽反應?”


    他正想著,四周忽有稀稀拉拉的歡呼聲響起,隨即越來越響,最後化作滿營歡呼,聲震雲霄!


    “勝了!勝了!”


    “擊退了!活下來了!”


    “萬歲!萬勝!”


    在這一刻,無論是定西殘軍,還是金城兵馬,無分彼此,都衝著高台上的陳淵振臂高呼,聲若雷霆,眾星捧月般把他簇擁在中央,無數刀兵為他閃爍!


    肅殺!歡愉!興奮!


    一人逼退一軍的壯舉,深深的刻印在所有人心裏。


    混雜著狼煙氣息的香火念頭呼嘯而起,朝陳淵瘋狂匯聚。


    “好濃烈的香火願念!”


    陳淵心中一動,收攏思緒,抬頭朝著天上看去。


    蒼穹如血。


    不知徘徊了多少歲月的城上氣血,在一聲聲的兵卒歡呼中,終被撬動!


    轟!


    氣如瀑布,血光淋漓,轟然落下!


    陳淵的身軀被無形氣血籠罩!


    道袍飄飄、長發飛舞之間,灼熱氣浪以他為中心擴散,吹得沙土飛揚,旌旗獵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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