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齋。


    此宗坐落於旗山大裂穀的東邊,依山傍水。


    杏齋的山門是一座座小樓獨院組成,像一群書齋、書院聚集在一起,不斷傳出朗朗書聲。


    那聲音鑽入耳中,竟能平息心裏的雜亂躁動之念。


    “這是護門之陣?竟將音律融入其中,真是奇思妙想。”陳淵稱讚了一句。


    邊上的李玄機就道:“我杏齋是以君子之法入道,講究一個君子之修,核心真是禮、樂、射、禦、書、數的君子六藝,所以這護門之陣便稱為浩然六藝陣,不僅有入陣之樂理,亦有其他玄妙。”


    旗山八宗,對外宣稱同氣連枝,但看他們在旗山島上的地盤、山門劃分,還是有幾分涇渭分明的意思。


    包括懷濟港在內,每座城市都隻一個宗門為管理者,宗門弟子之間,也存在差別。就連頂層幾人,看似聯袂,其實彼此之間也暗藏齟齬。


    陳淵倒也都看了出來,若能利用他們之間的猜忌和矛盾,很容易形成拉一派、打一派的局麵,最後將整個八宗真正納入掌控,也不是難事。


    但他沒心思玩什麽權力鬥爭,反而直接公開所需,就是要他們的鎮運之寶和門內卷宗!


    如此行徑,可謂霸道,立刻讓幾宗之人放下成見,通力合作,連李玄機、玄和尚說話時都有了幾分保留。司界、厭鶴童子、定霞師太當時就掛不住臉,先後借口離去。


    但形勢比人強,陳淵能站在他們麵前,完全就是打出來的,到了最後,哪怕不願意,八宗也隻能先妥協,由李玄機帶著,先來杏齋查看卷宗,畢竟此處也算是八宗裏收藏文書最多的宗門。


    眼下,那諸書院前方,一大片空地上,早就聚集了不少門人弟子,見著陳淵便都躬身行禮,口稱師叔、師祖、師叔祖,隻是聲音略顯雜亂。


    最前麵幾人修為不低,或者假丹,或者金丹,一看就是門中長老,配上身邊的李玄機,整個杏齋的高層可謂齊聚一堂。


    “幾位長老,連同大部分弟子都在,還有一些閉關和外出遊曆的,暫時不在門中,不能過來見過師兄。”李玄機跟著便請陳淵出言訓話。


    “陣勢不小,但委實沒有必要。”陳淵搖搖頭,對李玄機道:“我今日來杏齋,是來看卷宗的,可不是來改組宗門的,你們過去怎麽做的,依舊怎麽做。”


    李玄機既鬆了一口氣,又生出幾分擔憂。


    他是真摸不清這位的心思,又很清楚以這位表現出來的手段、對旗山的了解程度,整個八宗加起來,也未必是對手,再疊加當前的不利環境,若因此元氣大傷,更增變數。


    想著想著,幾人已走到一座五層樓閣前麵。


    這是整個山門中最高的幾座屋舍之一了。


    “案牘樓。”


    看著樓上之名,陳淵點了點頭。


    李玄機又介紹道:“樓中不光有旗山宗的卷宗殘卷,還有杏齋的諸多典籍,涉及經史子集、詩詞歌賦,三樓以上更有神通秘法,尋常弟子若無準許,不能請以上樓,但既是師兄要看……”他一咬牙,“可以看,都可以看。”


    陳淵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這般大方,我自會投桃報李。”跟著又問:“旗山殘卷,又在何處?”


    “頂樓。”李玄機指了指最上麵,他也不指望真能有什麽收獲,隻求能因此讓對方念著好,何況在來之前,已讓人將不傳之秘都提前轉移了,“以陣法禁製和法寶秘術封禁,看守書庫的幾位師兄、師叔能以法訣打開,我已經吩咐過來,師兄隨時可以去看,當然,師兄若不想受影響,也可吩咐他們暫離。”


    “好,那就先讓他們找個地方休息吧。我也不耽擱了,看完了這裏的,再去玄機閣找找。”陳淵也不客氣,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李玄機見著,暗自歎息,隨即注意幾位長老神色不對,看自己的目光裏帶著埋怨,心裏不免生出陰霾。


    很快,消息就傳到了其他幾家的耳朵裏——


    “真讓人進去了?李玄機的骨頭也太軟了。”赤血門的司界麵露不快,“功法秘術是一個宗門安身立命的根本,都讓人去看?他是杏齋的齋主,理應維護傳承!他這麽做,未來杏齋之法泄露,他是要給曆代祖師謝罪的!”


    邊上就有弟子問:“長老,那咱們?”


    “關閉山門,就說……就說門主新故,閉門治喪!”


    “師尊,按您的說法,那杏齋齋主李玄機、玄機閣閣主玄和尚,可真是小人行徑,讓人不齒!”


    同一時間,白鶴宗中,那位厭鶴童子的麵前站著一派弟子,個個看著都像他的長輩,偏偏又都一臉恭敬,奉以師禮,更多有問詢。


    厭鶴童子卻道:“他們的本意是拉攏這位過來,用個不值錢的名頭捆在宗門上,震懾北域各家,現在卻有弄巧成拙的跡象,總之,先靜觀其變嗎。”


    明霞穀中,氣氛最是凝重。


    穀主將定霞師太招過去,問清楚了情況後,就憂心忡忡的問道:“那依師姐之見,餐霞師兄是否是被此人所害?”


    “不好說,但餐霞在命牌中藏毒,將赤血門坑害不淺,咱們也不好就這件事詳細詢問。”定霞師太歎了口氣,“好在有杏齋、玄機閣頂在前麵。”


    明霞穀主眯起眼睛,低聲冷笑:“李玄機、玄和尚這兩人自來心思詭詐,過去赤血門得勢,他們二人無從施展,如今盟主不存,他們該是想著引這個外力來爭奪權柄,可惜,他們算錯了,如今是引狼入室!”


    “唉,也不知道齋主是怎麽想的,現在各家都說咱們是在引狼入室呢。”


    三日之後,一大清早。


    杏齋案牘樓外,兩個奉命過來侍候、巡查的弟子,便拿著瓜果、餐點,無精打采的推開門,收斂了心裏的不解和擔憂,走了進去,徑直來到三樓。


    之前兩三天,那位“師叔祖”隻在一二樓稍作停留,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三樓、四樓,翻看杏齋的玄門法訣,為此也引得不少弟子不滿,隻不過是敢怒不敢言。


    不過,等這兩位弟子抵達三樓後,卻見整個樓層空無一人。


    “人呢?”


    二人一番尋找,在三樓、四樓都沒有見得陳淵,而以他們的身份要去五樓,需得長老點頭,隻好作罷。不過,他們卻在陳淵前兩日閱讀的地方,看到了幾本摞在一起的手劄筆記。


    “這是啥?”


    一名弟子湊近幾步,看到封麵上的字,就是一愣。


    “杏齋諸功法得失點評?這是什麽意思?”


    當他在驚疑不定中翻開了書冊,看了幾眼後,就再也挪不開眼睛了。


    “原來如此,難怪是這樣!難怪我會卡在築基一境上七年,原來是不得要領,理解錯了!”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他周身氣血沸騰,內裏精元湧動,在同伴驚訝的目光中,一步煉精!


    一頓飯的時間過後,聞訊趕來的李玄機和杏齋長老們匆忙而至,將那一摞書拿了過來,各自翻看,幾眼之後,便對視一眼,眼中皆有激動之色。


    李玄機直言道:“這哪是什麽點評,分明是查漏補缺,不僅將許多功法的缺陷補足,將不少失落之術重新推演出來,更將那三部根本功法結合一起,推陳出新了!”


    有個長老按耐住激動的心情,道:“我等眼光雖夠,能一眼看出關鍵,但玄功秘法自來都需要修行實踐,還需驗證。”


    “話是這麽說,但……幾部根本功法提前都挪走了,餘下這些我等大多一眼看出玄妙。旁的不說,就說這將三種築基法門合一的‘統一儒言’之法,恐怕就足以與三部根本功法並列了!”


    說著說著,他竟與幾人道:“我都有些後悔,將那幾部功法挪走了。”


    其他幾人麵麵相覷,或點頭,或搖頭。


    李玄機跟著又道:“無論如何,這件事先隱瞞下來,省得被其他幾家得知,再生事端。”說罷,他笑看幾人,又問:“如今,可還覺得我是引狼入室?”


    “齋主英明,深謀遠慮,非吾等能及!”


    李玄機哈哈一笑,心中陰霾盡去,接著道:“這些話都收一收,好生款待那位師兄才是正道!”


    但盡管有此吩咐,可消息還是很快流傳出去。


    最直接的變化,就是第二日一早,玄和尚就主動上門。


    “李師兄,虛言子師兄既是翻閱典藏卷宗,哪裏需要那麽長時間?再說了,我玄機閣已將卷宗都整理好了,就等著師兄上門了。”


    “這事我說的不算。”李玄機哪能不知和尚的真意,笑眯眯的道:“師兄這兩日,都案牘樓五層,其他人不好接近,我看你還是耐心等候吧。”


    “案牘樓第五層?”玄和尚眉頭一皺,但旋即展開,“無妨,貧僧就在此處等著,等師兄出來。”


    李玄機的臉色當即變了,但又不好驅趕。


    與此同時,其他幾家宗門得了消息後,各自失聲,隨即則陷入了矛盾。


    且不說這些人的心思,那被他們惦記的陳淵,這會正攤開一根卷軸。


    《旗山曆代祖師相》。


    這卷軸上是一個個人物畫像,底下還寫著名字。


    看著上麵的一個名字,陳淵眯起眼睛,沉默不語——


    第三代祖師,扶餘子。


    第二更爭取早點,不過今天身體狀態不太好,遲到可能性很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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