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龍王廟會的緣故,陵州城每年八月十五到十八這幾天,最熱鬧不是中秋月夜,而是八月十八的夜晚。


    到了這一天晚上,河上樓船燈火通明,陵州城的晚上也不會關閉城門,這一場熱鬧和歡愉要持續一整晚,直到八月十九的早上才散去。


    如今是十八日的上午,參與廟會以及觀潮的人該來的都來了,街上人頭湧動,小販們高聲叫嚷,舞獅舞龍的隊伍走過去,一路上敲鑼打鼓,熱鬧非凡。


    而這一天的白日,更有許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帶著陣陣香風,在人群中走過。


    其實裏麵有一些姑娘都是青樓女子,到了晚上,別人娛樂的時候,正是她們工作之時,因此要抓緊白天時光,欣賞廟會。


    何況人潮洶湧,大家你推我讓,也不怕像平日裏出門,給人指指點點。


    王孚心心念念看美女的心思,早給擁擠的人潮擠滅。好在王公子財大氣粗,直接花錢包了一層閣樓,在禹江邊上觀潮,還可以在閣樓上觀望周邊的人群,眯著眼還是能看到些漂亮的姑娘。


    小倩同樣發現這跟她想象的描繪不太一樣,著實太擠了。


    對於表哥上閣樓觀潮的建議,沒有任何反駁。


    站在閣樓上,秦川看到壯觀的潮水朝著江堤過來,與他想象中的江潮不一樣,眼前的潮水竟奇異地形成了魚鱗狀。


    秦川如今目力極佳,一眼看過去,魚鱗潮水中,看不到有任何魚的存在,還感受到一股浩浩蕩蕩的氣息,衝天而起。


    可是王孚和小倩是察覺不到這股浩蕩氣息的。


    秦川心知魚鱗潮肯定與龍君有關,那浩蕩氣息自也與龍君有關。


    王孚見秦川沉思,似乎不是很高興,“留仙,這可是十年難得一見的魚鱗潮,雖然看不到弄潮兒手搖紅旗的盛景,可這魚鱗奇觀,真是要碰運氣才能看到,你不知道麽?”


    秦川搖頭,他還是第一次來禹江觀潮,何況十年難得一見,自然極少有人說起了。


    王孚:“你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小三元,遇見十年難得一見的魚鱗潮,我聽老……老爹說過,魚鱗潮意味著來年風調雨順,乃是一種祥瑞。”


    “魚鱗潮出現時,是不是禹江裏都不會有魚?”


    “是啊。”


    秦川稍稍失望,看來不能去抓黃魚了,但也不是很失落,等賣書的錢到手後,在城裏買一個黃魚魚鰾便是。


    他本就是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情來的。


    秦川憑欄望潮,靜靜地體會魚鱗潮的潮起潮落,以及那浩浩蕩蕩的氣息湧入江岸,緩緩消散。


    他心裏猜測,浩蕩氣息可能是禹江龍君,至於魚鱗潮的出現,倒不是一種偶然現象,仿佛禹江有種神秘力量和天地之力呼應,形成了這種獨特的潮水,魚蝦的消失又意味著什麽呢?


    秦川似乎觸及到了某種天地隱秘,卻不得門徑。


    還是他對這方世界的修行秘密了解太少的緣故。


    這方天地靈氣是如此稀薄,空間卻如此牢固,有神鬼妖魔存在,還有那數百年後的大劫究竟是什麽,令秦川心裏隱然覺得,此方世界背後,很可能藏著一個恐怖的真相。


    這個真相顯然還不是秦川目前能觸及的時候。


    他專心地欣賞江潮,旁邊小倩也有些興致缺缺,央求秦川給她講講上錯花轎嫁對郎後麵的劇情。


    感情小丫頭等了半天,一直在琢磨這個事。


    秦川拒絕了她,告訴她,如果知道了劇情,後麵再看小說文字,就沒有那樣的驚喜了。


    小倩想想也對,便讓秦川給她講別的故事,秦川一時半會間想不到合適的故事,小倩狡黠一笑,“留仙哥,你給我講鶯鶯傳吧。”


    鶯鶯傳秦川並不陌生,實際上這個世界上有些文學故事和他此前身處的世界是有雷同的,不僅如此,還包括四書五經等等……


    他經曆的世界,皆有相似的文化脈絡。


    嚴格意義來說,更像是同一株,開出的不同花朵,追根溯源總能找到相似的地方。


    因此秦川才能如魚得水地混入其中。


    他微微蹙眉,倒不是很想講鶯鶯傳,因為鶯鶯傳便是西廂記的前身,乃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歸根究底,這個故事的本質是講書生和官宦人家的千金偷情的故事。


    秦川不想小倩有別樣的聯想,何況退一萬步,如果娶了小倩,過幾年,這活生生的女子,按照既定的命運慣性會不會變成鬼呢?


    難道讓他真娶一個女鬼。


    家裏一個半妖,一隻小女妖,再加進一個女鬼,以及他本是一個長生不老的怪物。


    還別說,這畫風倒是挺貼切的。


    總之,跟小姑娘講偷情的故事,不合適,十份地不合適。


    小倩見秦川又拒絕了她,皺起眉頭,雖是男裝,也有一分天仙風情。她幾乎抱著秦川手臂,“留仙哥,你看過我的詩了嗎?寫的怎麽樣?”


    “還不錯。”


    “那你再送一首詞給我,怎麽樣?”


    三番五次拒絕總歸是不好的。


    王孚在小倩眼色威脅下,隻好勸道:“留仙,你便給她再寫一首詞。”


    秦川:“我可不會什麽詩詞,若有也是偶爾聽山中隱士唱過幾句,我便記住了。”


    小倩眼眸一轉:“那隱士可唱過你有關中秋賞月的詞嗎?”


    兩人說話間,有個差役上了閣樓,氣喘籲籲,“請問誰是秦相公?”


    王孚是城裏有名的紈絝子弟,差役當然認識,因此直接詢問長得俊朗,氣質清雅的秦川以及扮作男子的小倩。


    “在下便是。”


    “小人是提學府衙門的,晚上老爺請秦相公上臨川畫舫吃酒,這是老爺給你的信箋,還請秦相公收下,屆時一定要來,否則小人交不了差,還得挨一頓板子。”


    秦川看了信箋,上麵有提學的私人印章,料來黃家也不敢偽造提學私印生事,弄一封假信過來,畢竟這裏麵幹係太大。想來當真是提學的邀請。提學對生員的考籍有絕對的掌控力,何況又對秦川十分和善,秦川自然沒有拒絕人家的邀請。


    信裏內容,還讓秦川準備一首中秋的詩詞,若是做得出彩,今晚會自有一番好處。


    八月十八日做中秋詞,在陵州城不算稀罕事,因為過了十八夜晚,龍王廟會完畢,陵州人的中秋節才算真正的結束。


    小倩跟著瞧了信,抿嘴一笑,“留仙哥,沒想到我和大宗師想到一塊去了。晚上吃酒,我也要去瞧瞧,這詞你就不必提前給我看了。”


    秦川還沒拒絕,那邊王孚便道:“留仙,你讓小倩去便是。大宗師認得她。我姑父的座主,正是提學的房師。前幾日,小倩還去拜見過大宗師呢。”


    “既然如此,小倩和我一起去吧。王兄呢?”


    “我就不去湊這熱鬧了,但晚上咱們可同路。”


    秦川知道王孚肯定打算趁此機會,晚上去喝花酒,他懶得戳破王大公子,點了點頭。


    若說中秋賞月之詞,自然以東坡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為第一,可惜這世界上早已經有了這首詞,傳唱度極高,秦川覺醒前都聽過多次。


    恰巧那人也是東坡,隻是效力的朝代卻是齊朝,而非宋朝。


    小倩家學淵博,秦川以找靈感為由,問了小倩當今世上有哪些以水調歌頭為詞牌的詞比較出眾。


    小倩一一背出。


    秦川心下便有了定計。


    他敏銳察覺到提學的邀請,背後並不簡單。前麵清清說過,禹江龍君極喜歡與讀書人交往,談天論地。


    適才浩浩蕩蕩的氣息上岸,應當是禹江龍君,而陵州讀書人之首,當然是提學。也就是所有讀書人口中稱道的大宗師。


    秦川見微知著,心裏猜想今夜說不準能見到那位傳說中的禹江龍君。


    如果真是,想來那好處,定然也跟禹江龍君有關。


    即使猜錯也不打緊。


    屆時到了臨川畫舫,自然一切便清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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